第四十五章 厄
比丘國也算得一個大國了。城池的周邊還聚集著許多的村落。
城外肖家村。
李平本來只是一個跟著商隊逃荒的小夥計。途經比丘國的時候被肖家招了贅,本來看著一個本本分分,老實規矩的大小夥子,沒想到成了親,站穩了根腳之後原形畢露。
整日里遊手好閒,偷雞摸狗,就連肖家小娘子生病買葯的錢也被他拿走賭輸了去。
碰上這麼個潑皮無賴,肖家小娘纏綿病榻沒多久就去了。肖家老爺子到老了白髮人送黑髮人,被這麼個東西生生氣死。
今日風雨正盛。
李平和幾個狐朋狗友剛飲了酒,眼見得天色已晚,風雨越來越大,紛紛道了別,各自返家。
肖家倒是有些家業的,父女倆走後留下一座大宅子。原來倒也收留了幾個丫鬟下人,後來輪到李平當家,毛手毛腳,不規矩,這些人也散了去。
李平推開院門,進了屋子,屋子裡黑洞洞的,他吐了口滲進嘴裡的雨水,罵了句,「他娘的這賊老天,就見不得老子好。」
摸索著拿出火摺子,點了燈。風雨如晦,吹打著窗戶,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燈火搖曳著,照出李平扭曲拉長的影子。
李平酒意有些上頭,隨便擦了擦身子,上了床,抱著溫暖的被子,閉上眼,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掛起yin邪的笑,身子忽然蠕動兩下,鼻子抽動著,像是在嗅著什麼味道。
他咂吧兩下嘴,睜開眼,看著黑乎乎的天花板,自言自語道,「他娘的,好好的一個婆娘,就這樣被浸了豬籠了。嘖嘖,那身子白嫩的皮肉,掐一下能擠出水來,老子剛食髓知味,還沒玩個痛快呢!」
李平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又閉了眼,手伸進被子里鼓搗著,嘴裡不自覺地念叨呻.吟著,「雲娘~」
冷風從窗縫裡吹進來,桌子上的油燈閃爍兩下,即便罩著罩子也沒什麼用,終究還是滅了去。
人就算閉著眼睛,也還是能夠感受到光的。
李平眼前一黑,又聽著外面交織的風雨聲,即便是平日里自詡膽大的他也不由心裡發毛,停下動作,聽了聽動靜,除了風雨聲,什麼都沒聽到。
他在黑暗裡摸索著又點了燈,借著光看了看,屋子外面黑乎乎的。
他呸了一口,脖后根涼涼的,用手捋了捋頭髮,重新又上了床。
經過這麼一出,酒醒了大半,睡意襲上來,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吱嘎~」許久沒有上過油的木門被風吹開。
「啪嗒,啪嗒~」
黑暗的屋子響起人的腳步聲,但不見人影,只在地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沒一會兒化作一攤水跡。
李平沒睡安穩,聽得動靜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一陣冷風吹過來,身子打了個激靈,精神恍惚起來。
他痴痴地看向空無一人的床腳處,口水順著嘴角滴下來,「雲娘~」
被子翻動,罩住李平的身子,沒一會兒,屋子裡響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桌子上的油燈火苗閃了閃,滅了。
屋子裡一片黑暗。
窗外風雨聲不息。
……
肖家村。
李青一身道衣,漠然肅立,精衛鳥落在肩頭。
一隊身穿皮甲的兵士腰挎橫刀,遠遠散開,隱隱圍住了整個村子。
沒一會兒,一個身穿將服的中年漢子大步走過來,對著李青拱了拱手,開口道,「道長,已經查看過了,除了血跡和一些殘缺的人骨,整個村子已經沒一個活人了。」
李青點點頭,鼻子嗅了嗅,眉頭不由一皺。
「道長,可能看出來是什麼妖物如此兇殘?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來。」中年漢子面有憂色,比丘國承平日久,滅村這麼大的禍事之前還從來沒有發生過。
「誰告訴你是妖?」李青感受著存留下來的陰氣怨氣,隨口回了句。
「不是妖?那是什麼?」
「是鬼!惡鬼,殘留下來的怨氣都濃厚如斯,只怕道行已經不下於千年老鬼了。」李青感嘆了句,對著漢子吩咐道,「去周邊村子問問,這裡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之事發生。」
漢子領命去了。
精衛鳥撲棱著翅膀,用翅膀尖撓了撓小腦袋,「先生,惡鬼害了人還會留下來嗎?」
李青看著空曠的村子,搖頭道,「不知道,有的鬼物若是執念太深,會成為地縛靈,被困在那個地方不能超脫。但也有遊盪的鬼物,他們卻往往不會在一個地方逗留太久。」
「可是普通人能知道些什麼,你讓木將軍去打聽,能打聽出什麼?」
李青沒有回答精衛的問題,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反問道,「天地分三界,上有天庭,下有地府,自有律例規矩轄制,可是你知道為什麼人間還會有鬼物害人嗎?」
「為什麼?」
「在人間遊盪的鬼物,生前十之八九都是枉死的,他們陽壽未盡,要麼被罡風烈日消磨魂魄,餘下一道真靈自動歸去地府。
或者是碰到陰差鬼將勾魂,被順手捉拿投入陰間枉死城,等熬到壽盡了,才能判定前世善惡,飲下孟婆湯投入輪迴。
還有一種情況,他們執念太深,怨氣太重,魂魄凝實不懼罡風,又僥倖沒有碰上陰差,時日一久就成了氣候。那個時候連普通的陰差都不是對手,人間大部分作祟的都是這種鬼物。
我沒有聞到那種積年老鬼的陳腐氣,所以作此惡事的必然是新鬼。肖家村遭此厄難,必定有因。」
「所以先生是想知道這隻鬼生前是怎麼死的嗎?」
「嗯。我元神未成,不會追魂之法,所以只有找到線頭,才能找到那隻鬼物的行蹤。」李青說著,看到漢子領著一個老頭走過來,停下教學,手指戳了戳精衛的小翅膀,道了聲,「來了。」
漢子遙遙地施了禮,口中嚷著,「道長,這是鄰村的鄉老,我想著還是你親自問比較好,就把他帶過來了。」
老頭年紀雖大,也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膝蓋一軟就要跪了下去,口中慌道,「貴人,小老兒可從來沒摻和過他肖家村的事,與我無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