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月14
季悠然和陸仲謹在攝影展廳的門口相擁時，旁邊忽然響起了一個男孩的聲音：“幹爸！”
陸仲謹鬆開季悠然，扭頭就看到了封玨正仰臉看著他，雖然才九歲，但家夥似乎還很懂地衝陸仲謹擠眉弄眼。
陸仲謹無語失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問：“你怎麽來了？”
“我媽今有關於你的攝影展，帶我來看。”封玨完不等陸仲謹再話就看著旁邊有點懵的季悠然，急忙問陸仲謹：“幹爸，這個就是你總的那顆最亮的星星對吧！”
季悠然輕蹙了蹙眉心，什麽最亮的星星？
陸仲謹卻扭頭眼帶笑意地望了望季悠然，回封玨：“是啊。”
隨即陸仲謹就拉過季悠然，對她介紹：“他是我當年救的那個孩子。”
季悠然恍然大悟，怪不得一來就叫幹爸。
誒？季悠然忽然歪了重點，心想：陸仲謹這家夥二十歲的時候就當爸了？
封玨非常機靈地喊季悠然：“幹媽好！我終於見到你了！”
季悠然意外地挑了挑眉，笑著問：“終於？”
封玨剛想話，一個知性又漂亮的女人就走了過來，是封玨的母親，馮莉。
馮莉根本不用陸仲謹介紹，就知道眼前這位是那個姑娘。
她笑了笑，語氣柔和：“悠然你好，我是馮莉。”
季悠然也落落大方地打了招呼，“你好，馮莉姐。”
“我先帶玨去看攝影展，結束了後你們要是有空，一起吃個飯？”馮莉主動邀約。
陸仲謹輕一頷首，“嗯。”
馮莉笑：“那你們先聊。”
著就拉著男孩進了展廳。
季悠然心裏有點疑問，他拉著陸仲謹問他：“封玨剛的星星是什麽意思啊？”
陸仲謹淡淡地笑著回：“就是星星的意思。”
季悠然輕哼了下，在他的手背上掐了一下，佯裝威脅：“快！”
陸仲謹反手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季悠然完全掙紮不出來，隻能任由他輕輕鬆鬆地桎梏著自己。
季悠然不服氣地心想：“你不我就不會知道了嗎？等會兒我就去找封玨問個清楚。”
陸仲謹帶的消防隊在攝影展呆了半個時，在走之前和季悠然還有工作室的老板一起拍了合照。
“晚上聯係。”陸仲謹在上車之前對季悠然道。
季悠然點點頭，站在展廳門前望著消防車離開，直到消失在她的視野中，她才緩緩收回目光。
進了展廳後，季悠然看到封玨正在盯著陸仲謹訓練隊員的那張照片目不轉睛，她走過去，輕聲喊了一句：“封玨？”
男孩回過神來，仰頭看向季悠然，而後揚起笑，嘴巴很甜地喊人：“幹媽。”
這聲“幹媽”讓季悠然非常受用地翹起了唇，她簡單粗暴地問封玨：“你剛的星星，是什麽意思啊？”
封玨就很誠實地告訴她：“幹爸最亮的星星不在上，而在心裏。”
“每個人心中都有好多星星，最亮的那顆，對自己最重要。”
“幹媽你就是幹爸心裏最亮的星星啊。”封玨無辜地眨著眼：“這是幹爸自己的。”
季悠然晃神，胸腔裏的心髒變得很吵，聲音大的她自己都能清晰地聽到。
她沉默了幾秒，輕聲問：“他還和你什麽了？”
“好多啊！他你好任性的，需要被他寵著，別人都受不了你那臭脾氣，還你特別愛吃甜食，最愛攝影，你拍的照片都特別好看……”封玨一提起陸仲謹來仿佛就變成了話嘮，滔滔不絕，語氣裏還不自覺地帶著對陸仲謹的崇拜。
季悠然正有點出神地聽著封玨跟她陸仲謹曾經都過什麽，馮莉就走了過來。
“在什麽？”馮莉笑著問道。
封玨眼睛裏閃著光亮，語氣興奮又開心，自豪地：“在幹爸！”
馮莉看向季悠然，兩人都淡淡地笑了笑。
後來季悠然和馮莉在附近的咖啡館坐下來聊，因為季悠然想知道和陸仲謹有關的事，馮莉就對季悠然講了她所了解的。
“那年他還在住院的時候，有次我去看他，推開門看到他正一個人對著窗戶。”
“走過去才發現，他在偷偷掉眼淚。”
季悠然震驚地掀起眼皮來，神色詫異。
“你知道為什麽嗎？”馮莉故意賣關子，笑著問季悠然。
“因為……分手？”她不太確定地疑問道。
季悠然實在是想不出別的原因，因為陸仲謹並不是哭包，反而是個根本不會輕易掉眼淚的男生。
馮莉搖搖頭，話語輕緩又溫柔：“那會兒距離你們分手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
“我問他怎麽了，他，他的寶寶過得不好，他覺得有心無力，胸口悶。”
季悠然的心狠狠顫了下，眼眶霎時盈上了一層水霧。
“那會兒好像你在看心理醫生吧？”馮莉看著季悠然，道。
“我看他這麽心疼，就讓他去找你，把事情都告訴你，努力挽回一下，但是他卻搖頭拒絕了。”
“他那發生的事是你心裏的一道坎，他隻能等你回來。”
——“她要是不回來呢？”
——“不會的，她過，就算她走了，最終也會回來。”
馮莉給季悠然遞了張紙巾，“這是他的原話。”
季悠然緊緊地捏著手中那張薄薄的紙巾，輕抿住唇，聽到馮莉輕歎道：“仲謹這些年一直都在等你回來。”
當晚，陸仲謹從消防隊出來，帶著季悠然和馮莉母子一起吃了一頓飯。
晚飯結束後，季悠然跟著陸仲謹回了他在消防隊附近的住所。
一進門季悠然蹬掉高跟鞋就轉身環住了陸仲謹的腰。
她的腳踩在他的腳背上，手上移，勾住了他的脖頸。
陸仲謹摟住她的細腰，就這樣帶著她慢慢走進了客廳。
季悠然靠在他懷裏，在他的耳側輕輕地喊了他一聲：“陸仲謹……”
聽到她欲言又止，陸仲謹不解地蹙了蹙眉心，他低低地疑問著“嗯”了聲，問：“怎麽了？”
“沒事，”季悠然偷偷地吸了吸鼻子，她抬手，手掌落在他的頭上，緩慢地撫了幾下，仿佛這樣就能安慰到當年那個掉眼淚的男孩子似的，“就想叫叫你。”
季悠然閉上眼，耳畔又聽到了馮莉的話語。
“仲謹真的是愛慘了你，懸在生死一線時疼的快沒意識都沒哭，看到你的分手短信時也沒掉淚，卻在得知你過的不好時，躲起來哭成了孩子。”
“陸仲謹。”
“嗯？”
“沒事，還是想叫叫你。”
季悠然緊緊地抱著他，汲取著他身上可以讓她安心的氣息和味道。
溫暖的胸膛和有力的擁抱把她包裹住，隨即陸仲謹將人往上一提，托住她，抬腳進了臥室裏的那間浴室。
不算特別寬敞的空間裏，充滿了熱水汽，就像是雲霧一般繚繞，水花聲一陣陣，伴著季悠然口中嬌聲喊出來的一聲聲“仲謹”，溫度還在不斷地上升著。
陸仲謹把季悠然抱出浴室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之後了。
本來一起洗澡該節省時間的，結果他倆胡亂折騰，倒是更費時間了。
季悠然鑽進被子裏，閉著眼睛昏昏欲睡，陸仲謹光著上半身在家裏來回走動，沒一會兒，他就端過來一杯溫水，坐到床邊讓季悠然坐起來把水喝下去。
季悠然被他扶起來，靠在他懷裏被他喂了一杯水。
等她喝完水，用指腹抹了下唇邊的水漬，然後季悠然就對陸仲謹：“快新年了，我們去看看隊長嫂子還有寶寶吧？”
“嗯，”陸仲謹把水杯放到旁邊，靠在床邊摟著季悠然，“過兩就去。”
“伯謙大哥……”季悠然頓了頓才：“我想去看望他一下。”
“好，”陸仲謹摸著她的頭，“我帶你去。”
“嗯。”季悠然又往他的懷裏鑽了鑽，聲音懶懶的，問：“睡嗎？”
“累了？”他垂下眼，低聲問。
“困。”季悠然閉著眼睛嘟囔。
“累嗎？”
“我都困了！”她的性子眼看就要上來，有點不耐。
“困沒事，不累就行。”
季悠然：“……”
關燈後。
“陸仲謹，你混蛋！”
“嗯？”男人的嗓音低沉，貼在她的耳邊，輕咬了一下，蹭著她低喚：“寶寶不想嗎？”
“等了我八年，肯定很辛苦吧？”她輕輕地問。
“不辛苦。”
“等待”這個詞真的是很迷人很奇妙。
這些年陸仲謹隻要一想到季悠然有一會回來，哪怕當時的生活再操蛋，他都會瞬間就覺得特別有動力，做什麽都充滿了幹勁兒。
因為這個“等待”，他們都變成了曾經自己幻想中的理想模樣。
變得成熟穩重，變得理智大氣，
變得足夠一起經曆人生中的各種風雨，
變得確信哪怕以後的生活再艱難，都不會再放開彼此的手。
兩後陸仲謹專門請了一的假期，開車帶季悠然去了隊長的老家。
他們兩個人到的時候就快要中午，林亦薇正在忙忙碌碌地接待著餐館裏漸漸增多的顧客。
隻有四歲的男孩正在一張空桌子上低頭拿著彩筆在塗塗畫畫，特別乖巧安靜。
林亦薇從後廚一出來就看到了陸仲謹還有他身側的女人，她有些驚訝，沒想到陸仲謹會突然過來，連忙走過來，“仲謹，你怎麽過來了？”
“來看看你和康康。”陸仲謹溫聲。
季悠然在林亦薇看向她的時候落落大方地笑著打招呼：“嫂子好。”
林亦薇的嘴角盈著淡淡的笑，“你好你好。”
“快坐。”林亦薇特別慌亂，打算給他們倒杯水，嘴裏道：“不知道你們要過來，不然今就不營業……”
“沒事，嫂子你忙，”季悠然很善解人意地：“是我們貿然過來打擾，你不用管我們。”
旁邊那桌叫了句老板，要點飯，林亦薇十分歉意地：“不好意思，你們坐會兒。”
季悠然和陸仲謹走到最裏側，在走到宋康麵前，專注畫畫的男孩才有所察覺地抬起頭來。
沒想到一抬眼就看到了陸仲謹，孩子瞬間就從座位上滑下來，抱住了陸仲謹的大腿，開心地喊：“爸爸！”
陸仲謹將他抱起來，嘴角染上了笑意，兩側的虎牙隱隱顯露，男人收起了平常帶隊訓練時的淩厲氣場，此時的他溫柔又親切，輕鬆地抱著男孩，眼中滿是愛憐，話的語氣都溫和不少，“康康在做什麽？”
“在畫畫，”康康如實回答道：“畫我的爸爸。”
陸仲謹抱著他坐下來，低頭看到白紙上畫的那個人物，一身藍色的製服，旁邊還放了一張宋秋晨隊長的一張照片。
“媽媽爸爸是大英雄，”宋康的語氣特別自豪，對陸仲謹：“以後康康也要當大英雄，像兩個爸爸那樣。”
陸仲謹沒話，隻是摸了摸宋康的腦袋。
季悠然坐在對麵，安靜地看著他們話互動，心裏泛起一陣陣酸意，尤其是在宋康他以後也要像自己的父親那樣，成為英雄的時候。
宋康察覺到坐在對麵的阿姨一直在望著他看，也好奇地瞅過去。
陸仲謹對坐在自己腿上的孩子：“這位阿姨是康康的幹媽，記住了？”
宋康眨了眨眼，記憶力很好的他：“這是拍照的阿姨。”
“對，是那個阿姨，但是她也是康康的幹媽。”陸仲謹耐心地對孩子。
“為什麽？”宋康不理解地問。
“因為我是康康的幹爸啊。”陸仲謹不知道要怎麽跟孩子解釋，最後隻能舉例：“就像康康的爸爸媽媽是一對一樣，幹爸和幹媽也是一對。”
宋康仿佛明白了，他點點頭，乖巧地喊了季悠然一聲：“幹媽好。”
季悠然揚起笑來，特別溫柔地跟孩子打招呼：“康康好呀！”
“幹媽和幹爸給你買了好多玩具還有零食哦，”她著就把拎過來的東西從桌子底下拿出來，擺在宋康麵前，“你看！”
“哇！”宋康的眼睛都看直了。
“喜歡嗎？”季悠然笑著問。
宋康愛不釋手地摸著汽車模型還有那套遊戲機，又瞅了瞅旁邊的一大箱零食，變得有點活潑了，開心地脆生生道：“喜歡！”
後來季悠然陪著宋康玩玩具，陸仲謹起身幫林亦薇給顧客上菜，店裏的客人見這麽帥這麽有男人味的帥哥給端飯，不由自主地就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甚至有後來才進來吃飯的顧客，直接問陸仲謹要手機號。
陸仲謹不卑不亢地拒絕，十分有涵養地禮貌抱歉，讓人被拒絕了也不會覺得不開心。
下午從林亦薇的店裏出來後，陸仲謹先是帶季悠然去了宋秋晨隊長的墓地，然後兩個人才踏上了返程的路。
隻不過車子沒開回家，而是開到了郊區的一片墓地。
是安葬他哥的地方。
陸仲謹和季悠然牽著手踏上台階，一步步走上去，最終來到了刻有“陸伯謙”這個名字的墓碑前。
墓碑上的男人穿著橄欖綠的軍裝常服，目光堅定，麵容肅靜剛毅，臉頰線條流暢分明。
特別帥氣。
還是季悠然記憶中的陸伯謙。
陸伯謙是在一次任務中為了掩護隊友犧牲的，因為爆炸，連一個屍體都沒有，空有一個衣冠塚。
季悠然從陸仲謹的口中聽到這些話時，眼淚終於止不住掉了下來。
她記憶中的陸伯謙沉穩成熟，冷靜理智，行事很果斷，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不論做什麽都很有分寸。
雖然是個鋼鐵硬漢，卻在每每對著邊悅姐時不自覺地露出鐵漢柔情的一麵來。
季悠然那個時候就聽陸仲謹邊悅姐和他還有他哥一樣，都是在大院裏長大的，和伯謙大哥還是青梅竹馬。
“邊悅姐，肯定特別難過吧？”季悠然抹掉眼淚，輕聲低喃。
陸仲謹沉默了片刻，才低緩地“嗯”了聲，：“她不肯相信這個事實，從來沒有看過我哥。”
“如果麵對會讓她痛苦的話，逃避未嚐不是個辦法。”
兩個人在回去的路上，正巧遇到特勤大隊出警。
陸仲謹立刻調轉車頭，飛快地跟上消防車向事發地點駛去。
季悠然坐在副駕駛上，目不轉晴地望著男人，在快要到的時候，她話語沉靜平緩地跟他：“我等你回來。”
“仲謹，到時候不要忘了抱抱我。”
“好。”
季悠然坐在車裏，透過擋風玻璃看著跳下車飛快地奔跑到前方的男人，輕抿住嘴唇。
當年分手的時候，我一度悲觀地以為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什麽牽扯了。
可是漸漸地，我才明白——你我並不是陌路，而是彼此的歸途。
所以不管繞多遠、等多久，我們最終都還是會不顧一切地奔向彼此。
未來的路還很長，以後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你都會像現在這樣，從我的身邊跑遠。
可我知道，你最終都會衝出火場，帶著一身的煙火氣，緩緩走回我麵前，緊緊地抱住我，：“寶寶，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