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Chapter 58
訂閱正版, 人人有責。
這次行動涉及頂頭BOSS, 眾人更不敢掉以輕心。
「這筆買賣很大,BOSS決定親自和買家談。」
一室昏暗,圖瓦邊說話,邊朝面前的觀音像作了三回揖, 點香敬佛,神態虔誠, 「咱這地盤隱秘,深山老林, 周圍又全是地雷區,等閑不敢踏足, 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安全的。所以BOSS才把和買家見面的地方定在咱們這兒。大家都是靠BOSS賞飯吃,多費點兒心, 事情辦妥了,BOSS自然不會虧待咱們。」
話說完, 矮胖子一下蹦起來, 拍著胸脯說:「阿公您放心。咱哥兒幾個, 您說一, 我們絕不說二,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
邊兒上有人嗤笑,「你他媽就一張嘴值錢。要拼要殺, 哪回不是厲哥沖最前邊兒, 有本事, 你也讓自己的刀見見血。」
胖子心虛, 掩飾什麼般大罵:「誰說老子的刀不見血!」說著,抽出腰刀,「咔擦」一聲砍在桌角上,入木三分,「老子對阿公和BOSS忠心耿耿,只要他二位一句話,老子遇神殺神遇佛宰佛!」
那頭,圖瓦上完香,盤弄佛珠慢悠悠地坐回主位上,斜眼瞥那胖子,「上不了檯面的東西。同樣是我手下的人,你和Lee怎麼就差那麼遠。」面色更冷,「自己人開會,把刀收回去。」
「……」矮胖子訕笑,悻悻把刀插回腰鞘裡頭。
半刻,圖瓦側目看向自己右手邊,「Lee,交代你的事辦得怎麼樣?」
厲騰面無表情,淡淡道,「整個營寨已連續七天全面封鎖,無人進,也無人出,巡邏隊的巡察範圍已經擴大到營寨方圓十公里。而且除偵察人員外,所有人的通訊設備都已經完全銷毀。不會出什麼問題。」
圖瓦滿意地笑笑,「你辦事我很放心。 」
這時,房門「砰砰」兩聲,被人從外頭敲響。
圖瓦蹙眉,「誰?」
阿新的聲音傳進來,「該給菩薩添金了。」
圖瓦掃了眼牆上的掛鐘,晚上七點整。於是道,「進來吧。」
阿新婆婆推開房門,端著幾塊金箔紙走了進來,繞過眾人,仔仔細細地給觀音像抹上金粉。
眾人的注意力並沒有在婦人身上停留太久。
圖瓦喝了一口茶,半刻,像忽然想起什麼,說:「哦,對了。之前BOSS和買主約定的見面時間是明天晚上8點整,但是BOSS那邊臨時出了點事,所以提前到下午5點了。不過也沒什麼大的影響。」
阿新手上動作倏的頓了下。
厲騰眸微垂,看不出一絲表情。
很快,金箔紙用完了,阿新回身,拿開水瓶給桌上的杯子添水。經過厲騰時,兩人眼神有剎那交匯。短短零點幾秒,便錯開。
然後阿新婆婆就佝僂著背退出去了。
*
這天傍晚,小托里又來找阮念初聊天,姑娘和小少年,邊吃晚飯邊用英語簡單地交流,倒也很有趣。
說著話,阿新婆婆的身影從窗外緩慢晃過去。她佝著背,步履蹣跚,懷裡還抱著滿滿一盆臟衣裳。
小托里探首張望兩眼,用英語說:「今天又有那麼多臟衣服啊。婆婆真辛苦。」
阮念初看著那一大盆臟衣服,聯想到婆婆皴裂蒼老的手,皺眉,「她每天都有那麼多衣服要洗么?」
小托里艱難地反應了一會兒,點頭,「差不多吧。她每天傍晚幾乎都會去河邊洗衣服。」
聊了會兒阿新,突的,阮念初想到什麼,不禁好奇,「對了。你的英語是誰教你的?比起之前,你的口語似乎進步了很多。」在這個貧窮的國度,普通村落里的孩子都無法得到正常教育,更別提,成長在這種環境下的了。
聞言,小少年忽然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勾勾手指。
阮念初朝他靠過去。
少年壓低聲:「It』s Lee.」
厲騰?
阮念初詫異,「Lee?He can speak English?」她一直以為,他只是個沒什麼文化的野蠻人,會說高棉語和中文,可能也僅僅因為他是中柬混血。
托里重重點頭,滿臉崇拜地用英語說:「厲哥英語很好。他是一個非常非常了不起,也非常非常好的人。」
「是么。」阮念初不咸不淡地應了句。
小托里很認真,「當然。厲哥還告訴我,你一個人很可憐,讓我多來找你說說話呢。」
「……」她怔了怔,剛要開口,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人聲,都說的高棉語。
先是一個男人的,情緒激動,像在高聲大罵。
再然後的聲音屬於一個老婦人,沙啞的,驚恐而膽怯……阮念初聽出是阿新婆婆。她心頭一沉,咬咬牙,起身飛快衝出了屋子。
幾分鐘以後,她在兩個竹木屋間的夾縫小道上找到了阿新。
老人盤起的發散下幾綹,有些狼狽地倒在地上,一個方臉壯漢正提著她的領子破口大罵。兩人身前,站著個高大男人,他嘴裡咬著一根劣質香煙,眉微擰,滿臉不耐煩。
是厲騰。
她步子頓住,退到一堵木牆背後。
壯漢罵罵咧咧:「厲哥,您不是說這幾天特殊時期,什麼東西都不許進不許出么?這老東西剛才洗衣服,故意讓這件順著水往底下流。」他把一件破舊的紗籠裙遞給厲騰,說:「我一下就給撈起來了!您看!」
阿新婆婆一個勁地抹眼淚,「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一把老骨頭,年紀大了手又有毛病,洗衣服的時候總免不了會弄丟幾件。真不是故意的啊。」
「都給老子閉嘴。」
厲騰低斥,眯著眼睛端詳那紗籠一眼,然後彎下腰,遞還給阿新,「拿好。別又弄丟了。」
阿新接過衣服連聲道謝,站起身,忙不迭地走了。
阮念初眸光微閃。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看見,阿新婆婆起身離去時,似乎看了眼厲騰一眼,目光很深。
阿新婆婆離去后,方臉漢子撓頭,看向厲騰,「厲哥,就這麼讓她走了?」
厲騰斜眼瞟他,「不然你還想幹什麼。」
壯漢聽出他語氣不善,訕笑了下,腳底抹油,一溜煙兒跑了個沒影。厲騰咬著煙在原地站片刻,眯了下眼睛,也轉身離開。
這晚的第一個小插曲,就那麼過去了。而第二個小插曲,發生在半夜時分。
阮念初猛然從夢中驚醒。
槍聲,近在咫尺的槍聲,將叢林森寒荒涼的夜撕裂。砰砰,砰砰,砰——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愣神幾秒,飛快下床跑到窗邊。推開窗戶往外看,整個營寨風平浪靜,不遠處的空地上,一個黑影背對她所處的位置,扣動扳機,子彈陷進靶子里,聲響震耳欲聾。
一群暴徒們都在被窩裡抱怨,「媽的。厲哥多久沒大半夜練槍了?幹嘛呢。」
上鋪的接話安慰,「明兒頭回見大老闆,可能緊張吧。」
有人低咒:「這鬼日子。」
……
阮念初安靜地站在窗邊,耳畔,槍響突兀,斷斷續續,隨著微冷的夜風散落到未知的遠處。
*
下半夜的時候,厲騰回了房間。
進門就看見阮念初坐在桌邊的椅子上。他關上門,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水,掃她一眼,痞里痞氣地揶揄,「睡不著?要不聊兩句。」
她低眸,手指摳了下斑駁的木頭桌面,沒有說話。
他其實也就逗逗她。半刻,放下杯子,把涼席被單往地板上一鋪,然後脫衣服睡覺。
剛躺下,那姑娘忽然低聲開口,問他:「你到底是什麼人。」
厲騰頓了下,轉眸,目光落在她略顯蒼白的臉蛋上。
他很冷靜,「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阮念初靜了靜,深吸一口氣吐出來,「你剛才的槍聲停頓很有規律……我知道一種東西,叫摩斯密碼。電影里,各國警方和軍方,都會用它來傳遞信息。」
室內靜了幾秒鐘。
突的,厲騰竟低聲笑起來,然後起身,拖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彎腰,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睛。她也鼓起勇氣,抬眼看向他。
兩道視線就這麼在空氣中交匯。
短暫的死寂后,他欹近她,語氣如常,眼神卻冷得危險。他說:「姑娘,電影看太多不是什麼好事兒。」
剛才她笑了么?記不清了。
阮念初一邊給厲騰擦胳膊,一邊認真回憶,她琢磨著問厲騰些什麼,但抬眸一看,他已眉頭深鎖呼吸均勻,睡著了。
她動作下意識地便更加輕柔。
擦完,她又把毛巾重新清洗一遍,擰成半干,小心翼翼敷到他額頭上,最後給他蓋上被子。剛做完這一切,一陣腳步聲便從屋外傳來。
阮念初回頭,見是阿新婆婆。
婆婆手裡端著一杯熱水,和一顆白色的膠囊藥丸,用高棉語說:「我記得我屋裡還有一些退燒藥,找了半天,總算讓我找著了。」邊說邊遞給她,「快,餵給他吃了吧。」
阮念初大概猜到她的意思,接過退燒藥,用高棉語說了句「謝謝」,然後又跟阿新婆婆比劃出幾個動作,說,「很晚了。婆婆,您先回去睡覺吧。」
婆婆有點猶豫,半刻才點頭,指指昏睡的厲騰,又指指自己屋子的方向。
阮念初沖她笑了下,「知道了。有事的話,我會找你幫忙的。」
阿新婆婆這才轉身離去。
腳步聲漸遠,阮念初關上門,拿著退燒藥折返回床邊,推了推床上的人,低聲喊:「醒醒,醒醒。」
厲騰此時正陷在半夢半醒之間,頭痛欲裂,眉緊擰,好半晌才緩慢睜開眼。一張小巧幹凈的臉進入視野,皮膚很白,輪廓秀氣,眼睛大而烏亮,嘴唇是淺淺的粉色,典型的南方姑娘長相。
他沒吭聲,只是盯著她,血絲遍布的眸中寫滿不耐和冷淡。
阮念初道:「阿新婆婆給你找了退燒藥,吃了葯再睡。」
「……」厲騰視線下移,掃過她手裡的熱水杯和藥丸,靜了靜,手往後撐試著坐起來,下頷緊繃。阮念初眼看他腹部的傷口又要開裂,她皺起眉,放下水杯和葯扶住他胳膊,用力往上抬。
厲騰拿餘光瞥她一眼,「葯給我。。」
阮念初照做。他接過來,把藥丸扔嘴裡,又從她手裡拿過水杯,脖子一仰,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短短几秒,熱水杯便已見底。
隨後他閉眼躺回床上,水珠順著喉結流到鎖骨。她看見了,拿著毛巾去給他擦。
軟軟的小手無意掃過滾燙的皮膚,羽毛在撩似的,涼涼的,有點兒癢。厲騰眉心擰得更緊,忍耐半刻,終於不得不再次開口,「別碰我。」聲音啞得嚇人。
「……」阮念初一下愣住,手上動作驟停。
他闔著眼沉默了會兒,又道:「我需要休息。你這樣,我睡不著。」
「……哦。不好意思。」她反應幾秒,明白了,有些尷尬地把毛巾收回來,乾笑了下,自言自語似的嘀咕,「我第一次照顧人,沒什麼經驗。」
後面這句話,阮念初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誰知道,還是被厲騰聽見了。
他極淡地嗤了聲,「難怪。」
她從這兩個字里,聽出了一絲嘲諷的味道,不由憋火,「怎麼,跟以前照顧你的人比,差得很遠?」這人怕是不懂什麼叫知恩圖報感恩戴德。
厲騰說:「對。」
此刻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吃撐了才來照顧他。
阮念初翻白眼,把毛巾重新搭他額頭上,純粹諷回去,「歷任女朋友?」
他鼻息沉沉的,變得平緩,聲音低不可聞,「我媽。」
「……」
阮念初在屋子裡站片刻,一回身,拖了把椅子擺到床邊,彎腰,坐下,單手托腮。厲騰閉著眼,濃密的睫毛黑而長。大約是退燒藥起了作用,他眉心的結,比之前舒展開幾分,沒有平時看著那麼冷戾可怕。
還是病著更招人待見。她有些壞心眼地想。
窗外起風了,吹散天上的雲,疏淺的月光照在蜿蜒河道上,水聲潺潺。阮念初困了,趴在床邊,枕著水聲迷迷糊糊地也睡了過去。
*
藥物作用下,這一覺,厲騰直接睡到了凌晨五點。
窗外的天還是黑的。
身體的虛脫感和乏力感已經消失,他睜開眼,動身準備起床。這時,敏銳的感官卻捕捉到空氣中的異樣。他聞到女人身上的體香,很清新,夾雜一絲若有似無的甜味。
轉過頭,便看見阮念初的臉。
她側著臉,腮幫壓著交疊的手臂,左臉的頰肉被擠得嘟起,唇微張,睡得正沉。他視線往上移,姑娘烏黑的長發散在枕間,有幾縷還被他壓在後腦勺底下。兩人之間的姿態,堪稱親昵。
厲騰目光定在那張臉上。
不知是藥效的原因,還是其它,他忽然想起那日夜裡,姑娘被熱水蒸汽籠罩著的纖白脊背,小腰,還有忽然側過身時的旖旎風景……
渾身氣血往腦子裡翻湧,他擰眉,猛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動作太大拉扯到腹部的傷口,血滲出來,他咬牙悶哼了聲。
這番動靜,自然吵醒了阮念初。
她打了個哈欠支起身,揉揉眼,睡眸惺忪,「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