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Chapter 56
訂閱正版, 人人有責。 Lee冷淡, 字裡行間沒有喜怒:「是么。」
矮胖子悻悻擠出個笑,這回,沒敢吱聲。
他們都是阿公圖瓦手下的人, 論資歷,論年紀, 他大Lee整一輪。但這地方, 沒有尊老愛幼的說法,弱肉強食, 強者為王。Lee加入只短短四年,卻已爬上二把手的位子,這年輕人一身鐵骨, 心夠硬,下手狠辣, 數年血雨腥風裡闖出一片天, 除圖瓦外, 一幫暴匪沒人不怕他。
矮胖子在這兒只排得上七八,雖都是亡命之徒, 但真和閻羅王叫板的勇氣,絕不是人人都有。
於是他心下忖度, 很快就有了決定。笑得咧開一口黃牙, 道:「別人問我要, 我肯定不願意, 但Lee哥你開口, 那不一樣。不就一中國妞么,既然你喜歡,老弟就忍忍痛,送你。」
Lee挑眉哂了下,「謝了。」
矮胖子嘿嘿嘿,「看你這話說的。自家兄弟,客氣什麼。」
隔著幾米遠的距離,阮念初縮在角落處,身體發抖,看那一高一矮兩個人戲謔談笑。她聽不懂他們交談的內容,只看見,那個叫Lee的男人側對著她。他斜靠木頭桌子,站姿很隨意,嘴角勾著一彎弧,似笑非笑,匪氣衝天。
阮念初咬唇,心頭咯噔一下。預感自己處境會更糟。
那頭,男人們還在聊這個綁來的女人。
矮胖子滿腦□□,品咂著,說阮念初皮膚可真白,像他十年前在中國西藏看過的雪;說她臉蛋兒小,還不到人一個巴掌大;說她眼睛多大多亮,跟有星星似的。還說她身材好,細細的腰,桃子臀,看一眼就知道帶勁兒。
淫詞艷語不絕於耳。
Lee面無表情地聽著,抽煙點煙灰,不搭腔。他又看了眼牆角。那姑娘瑟縮著蜷成小小一團,頭髮擋住大半張臉,髒兮兮的,怎麼看,也看不出胖子嘴裡的妖嬈傾城色。
他嗤了聲,很快便移開視線。
數分鐘后,半包煙見底,地上煙頭零星散落十來個。
圖瓦在屋裡坐半刻,乏了,起身準備離去。幾人把他送到門外。
可剛走沒幾步,圖瓦又想起什麼,動作頓住,迴轉身。他沉聲對幾人道:「幾天前,BOSS說有新差事要交給我們。」說著,目光看向那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男人,「Lee,到時候你跟我去見BOSS。」
Lee點頭。
起風了,圖瓦捂嘴咳嗽幾聲,語氣緩和下來,說,「前段時間你辛苦了。這幾天別出門,留在家,好好休息。」眼風掃過屋裡的纖弱人影,吊嘴角,扯出個男人們心照不宣的笑容。
*
正如阮念初預料的那樣,那一晚,她畢生難忘。
幾人走出屋子的同時,她便掙扎著,四處張望,尋找範圍內能用的利器。她要逃,要保命,要防身。餘光瞥見一絲幽冷的光,是一把掉在地上的剪刀。阮念初一喜,急忙挪動著往那個方向靠近。
然而就在剎那間,腰上猛來一股大力,把她往上提。
阮念初很輕,被那人拎棉花似的拎起來。她驚愕,反應不及,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定神時已被那人倒扛在肩頭。
是那個叫Lee的男人。
她嘴上封了膠帶,本能地嗚嗚掙扎,幾秒后意識到什麼,又平靜下來。不動了。這種情況下,她只能不停對自己重複冷靜,冷靜。這群人窮凶極惡,她絕不能輕易觸怒。
Lee滿臉冷漠,無視其他人,扛起她徑直往外走。
柬埔寨的雨阮高溫炎熱,她衣著輕薄,這個姿勢使衣料收短,雪白的一截后腰暴露在空氣中。男人的手剛好放在那個位置。
硬硬的,很寬大,也很粗糙。
阮念初咬緊牙,渾身緊繃,被他碰到的皮膚火燒一樣燙。
走出屋子,她吃力地轉動脖子看四周,才發現,這是處許多木屋草屋組成的營寨,位於叢林深處,四面綠植圍繞。佔地面積很廣,夜色下視野模糊,看不清那些屋舍的具體狀貌,只有一個輪廓。中間空地位置生著一堆火,旁邊圍了一圈人,喝酒吃肉,放聲大笑。
阮念初看見那些人身上掛的槍,心頭驟涼。
她被扛到另一間木屋前。
扛她的人拿腳把門踢開,然後直接把阮念初往床上扔,動作粗暴至極。床板只是幾塊木頭拼成,隨便鋪了些乾草和一層床單,她被一下甩上去,硬邦邦的,疼得悶哼出聲。
下一刻,Lee把燈點亮,昏暗光線驅走黑暗。他背對著她站在屋子中央,喝水,純黑色的背影高大挺拔。
阮念初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她手腳依然被綁著,不能動,只好蜷起膝蓋縮在床尾。警惕地盯著他。
這種死寂並未持續多久。
輕微一聲「砰」,那人把手裡的透明玻璃杯放在了桌上,然後,令阮念初沒有想到的是,他開始脫衣服。完全拿她當空氣。
阮念初的瞳孔瞬間緊縮。
Lee脫了上衣,背對她,隨手把黑T擰成團丟到地上。於是她看到男人強壯精悍的背。膚色是古銅色,肩很寬,到腰的位置窄下來,呈現一個標準的倒三角,流線型的背肌,背溝凹陷,大小疤痕成片。
刀傷,槍傷,不計其數。
一條青灰色的巨龍匍匐在他肩臂處,隨他動而動,猙獰地張牙舞爪,野性十足。
她臉上忽然一陣燥熱,別過頭,閉眼,十指在身後用力收緊。用力得骨節處青筋浮現。驀的,四周光線消失,與此同時,穩健腳步聲朝她逼近。
一片黑暗中,阮念初屏息,聽見自己心跳如雷。
短短几秒,男人上了床,大手一拽,她被摁到他身下。她發不出聲音,眼底的驚怒卻燒亮黑夜,死死瞪著咫尺那張臉。
這人輪廓分明,是副極硬朗英俊的容貌,但,此時被黑暗朦朧了稜角,竟顯得柔和幾分。實在太近,她甚至能看見他濃長的睫毛,垂得低低的。
Lee同樣盯著她,居高臨下,眸色冷而深。姑娘一雙眼,大而澄澈,臉上沾了灰和泥,但嬌媚的容貌依稀可辨。他緊繃的胸肌和她貼在一起,能明顯感覺到她急促的呼吸,和不斷起伏的渾圓輪廓……
「唔。」阮念初想求他放過自己,嗚嗚出聲。
下一瞬,Lee餘光往窗戶瞥了眼,扯過薄被蓋住他們,隔絕開幾道偷窺的視線。然後把她的手高舉過頭頂。有意無意,他的唇掃過她額前的發。
不知是憤怒還是惶恐,阮念初一震,渾身劇烈發抖。
他開始動。而她身上的衣物根本完好無損。
阮念初微怔,驚恐的眸光變成錯愕,很不解。她瞠目,他手臂撐在她身體兩側,呼吸噴在她臉上。暖暖的,清冽的,有點癢。
這是在做什麼?她不明白。
黑暗中的兩個陌生人,盯著彼此。整個屋子裡只有Lee略粗重的呼吸聲,和木板床引人遐想的聲響。
這樣的境況下,阮念初先是困惑,茫然,再然後,她兩頰便爬上了一絲紅潮。她嗅覺敏感,這個屋子,這張床,都有這人身上的味道。
煙草味,極淡極淡的血腥味,和濃烈的荷爾蒙味。
阮念初僵直身體,擰著眉,直視上方那雙黑而深的眼睛。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看見,那人的眸色越來越深,有什麼東西在裡面蔓延。
她心突的一慌,下意識移開視線。
Lee也閉上眼。
他聞到一股久違的香氣,來自姑娘的身上。類似清晨時盛放的茉莉,清新偏甜,有故鄉黎明的味道。
屋外,夜色濃如化不開的墨。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停留片刻,抹抹嘴,終於嘿嘿笑著滿意而去。
*
阮念初就這樣待在了Lee身邊。
幸運的是,在那晚之後,沒有人再去那間屋子外面聽牆角。一連兩天,Lee沒有再碰過她,只在固定時間給她拿來食物和水。兩人甚至連話都沒說過一句。
偶爾,矮胖子會跑到屋子外偷看那個被抓來的中國女人,心癢難耐,想問Lee把人要回去。他訕笑道,「哥,鮮你都嘗過了,不如把這女的還給老弟……實在不行,等過幾天我再給你送回來?」
Lee不吭聲,冷淡一眼,矮胖子不寒而慄。
於是整個圖瓦集團的人便都明白了——Lee看上了那個被綁來的中國妞,生人勿近。因此,那些覬覦她美色的人心有忌憚,都不敢再造次。
阮念初能感覺到,叫Lee的男人,和這兒的其他人有些不同。他沒有侵犯她,傷害她,甚至還讓她免受了矮胖子的侮辱,這是萬幸。
但,絲毫不影響她時時刻刻想要逃。
剛被抓時,矮胖子搜了她的身,她的錢包,護照,身份證,手機,全都不知所蹤。即使逃跑成功,她也沒辦法在這個國家證明自己的身份。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目前最要緊的是先逃出去。
阮念初一直在等。
直到她被抓第三天的午後,機會來了。
吃完飯,照例是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婆婆來收拾他們吃飯的碗筷。老婆婆離去后,一個年紀十三四歲的少年走進屋,用高棉語跟Lee說了什麼。半刻,阮念初看見Lee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開門離去。
臨走前,他回頭看了她一眼。
這些天來,阮念初被限制自由,活動範圍只在這間木屋。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觀察這個男人。她發現,他的眼睛長得格外好看。大多時候,瞳色是一種清淺的黑,眸光既冷又亮。
而此時,這人的目光很深,濃黑裡帶著危險警告。
阮念初大概懂了。是讓她乖一點,不要亂跑。
她平靜地點頭。心裡卻想,他不在,不跑除非是傻子。
Lee走了,腳步聲順著外頭的木油板遠去,越來越遠。數分鐘后,她咬咬牙,開門察看,走廊和前方的空地竟都空空如也,沒有其他人。
天賜良機。阮念初心一橫,邁出了步子。
*
營寨真的很大,一路繞出去,阮念初花了將近二十分鐘,險些迷路。期間,她躲開了兩名持槍巡邏的童子軍。
外面叢林茂密,樹葉枝幹遮天蔽日,鬱鬱蔥蔥,擋去大片陽光,悶熱的空氣傳出蟲鳴鳥叫。
阮念初頭也不回地跑進去。
這個地方,她從沒有來過,自然不識路,只能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忽然小腿被什麼扎了下,她皺眉,低頭一看,是自己不小心絆倒了荊棘。
阮念初沒有停,忍痛繼續。
然而就在這時候,背後冷不丁響起個聲音,沉沉的,音色極低,「還有半米進入地雷區。再走一步,誰都救不了你。」
「……」阮念初眸光跳了下。中文,字正腔圓的中文。她回頭,一個高大人影背逆光,懶散倚著一棵樹的樹榦,盯著她,眸色未明。
詫異瞬間蓋過恐慌,她驚疑不定,「……你居然會說中文?」不對,他的中文發音太過標準,於是又衝口而出:「你是中國人?」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
厲騰很冷靜,「重要的是,只有跟著我,你才能活下來。」
七月。阮念初到柬埔寨的第三日,天氣晴,室外溫度高達三十六攝氏度。雨季炎炎,酷暑悶熱。
她是來支教的。
在金邊市郊的一處小鄉村,對象是數名十來歲的留守兒童。
和柬埔寨的大部分村落一樣,這裡貧窮,青壯年大多選擇外出務工,只留下老人和孩子。教育條件也差,整個村子只找得出一個初中文化的老師。因此,支教團的到來無疑是雪中送炭,村民們都很高興。
鄉村小學一共三十幾個學生,小的六歲,大的十五,不分年級都擠在一個班。阮念初負責教英語,偶爾的時候,也會教學生們唱唱歌。她性格柔婉,孩子們見這位中國老師漂亮又親切,都很喜歡她。
一堂英語課不長,沒多久便結束。
阮念初給學生布置完作業,走出教室,直接去了操場。
說是操場,其實就是一塊空曠的泥巴地,四面土牆殘破,被日頭曬得乾裂。有人老遠就跟她打招呼,揮著手,喊她的名字。
阮念初看了他們一眼。那群人大約四五個,有男有女,膚色各異,都和她一樣,是HELLP BRIDGE團隊的支教學生。來自世界各地。
阮念初沖幾人笑笑,走過去,用英語隨口問,「在聊什麼呢,這麼高興。」
說話同時摸出手機,裡面有一條新的微信消息,是阮母發的,提醒她:每天晚上都得複習雅思考試的習題。
這時,一個非洲男生大喇喇地用英語說:「我們打算今天晚上在外面露營,捉捉魚捉捉蝦,烤河鮮吃。阮,反正晚上也閑,一起來吧。」
不知是不是天意,支教的村落,剛好位於湄公河和洞里薩湖之間的三角洲地帶,水質不錯,肥美的魚蝦肉眼可見。
阮念初想了下剛才那條微信,兩相比較,笑眯眼,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下來,「好呀。」
其實從小到大,她的學習成績都一般。
論智力,她只是中等,論勤奮,她沾不上邊。她唯一的優點,就是臉蛋美,聲帶好。高中老師曾為她焦頭爛額,說她太懶,這樣下去別說重本,連上線都困難,建議阮父阮母送阮念初去學聲樂,走藝體特長生路線考大學。
阮父阮母正愁得揪頭髮,捉住一根救命稻草,自然不會放過。
後來,阮念初便成了某一流院校的藝體生。雖然專業分得不太好,但她依然開心。她自幼便對自己的人生期望不大,能有這個結果,已經是驚喜。
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家裡規劃的「大學畢業出國深造」,阮念初左耳進,右耳出。阮父阮母拿這女兒沒辦法,趁暑假,趕緊給她報了個雅思班。阮念初不想去,索性就加入了HELLP BRIDGE來柬埔寨支教。
她覺得,人生嘛,總得做些有意義的事才好。
自己這學渣,根本不是當高材生的料。讓她出國獻愛心,可比讓她出國念書靠譜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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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所小學的學生都是走讀,下午一放學,小而破的校園便空蕩冷清。
一群來支教的學生難得閑暇,抄起漁網和烤架便往外跑,一路打打鬧鬧談笑風生。阮念初和住同屋的黑人姑娘走在最後,手裡拎了些烤肉用的佐料和竹籤。
室友叫莉拉。她拍拍手,興高采烈地道:「知道嗎阮,我從來沒和朋友們在河邊烤過魚,那一定很有意思!」
阮念初見她這樣子,起了玩心,於是微眯眼睛,壓低聲音嚇她:「喂。金邊市可是有內亂的,這兒又是著名的湄公河流域。你就不怕遇到什麼危險?」
莉拉發怵,「……不會的吧。」
她瞬間噗嗤一聲笑出來,「膽子真小。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