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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Chapter 53

  訂閱正版, 人人有責。  Chapter 06

  周圍, 連風都有一瞬寂靜。


  阮念初抿唇看著厲騰,沒有說話,眼神疑惑而探究。他手上的傘刀, 是阿公給的, 那她手上這把又是從何而來。她想不明白。


  對方泰然自若, 視線在那把傘刀上審度數秒后,冷淡上移,看向她,語氣微冷, 「你動我的東西?」


  「……我不是故意的。」阮念初眸光微閃,解釋, 「這把刀, 是我之前打掃房間的時候發現的。我只是想用來防身。」


  聞言, 厲騰沒有吭聲,只是抽煙盯著她, 目光研判。


  阮念初又說:「你還沒有回答我。」


  他冷淡,「回答什麼。」


  她握刀柄的手略微一緊, 「兩把傘刀。你手上的那把, 是阿公給的, 那我手上這把是怎麼來的?」


  厲騰撣煙灰, 「刀怎麼來的, 和你有關係?」


  阮念初咬嘴唇, 左右看了眼, 然後把嗓門兒壓得很低,「你知不知道,這是中國空軍的軍刀。」


  他嗤了聲,顯得痞氣衝天,「是么。挺厲害。」


  她眉頭皺得更緊:「你們為什麼會有?」


  頭頂的濃雲被風吹開,月亮出來了,清淡月光灑在整個屋頂。厲騰的臉半邊在明半邊在暗,冷漠的,看不出任何錶情。


  半刻,他掐了煙頭隨手扔下去,側目,沖她勾嘴角,「干我們這一行,殺的人越多,別人越怕你。」說話同時,一把將她手裡的傘刀奪過,掂了掂,笑容陰沉而殘忍,「宰了羊,總得順手拿些戰利品,你說對么。」


  阮念初手發抖,目光由疑惑到驚恐,最後變成憤怒。她怒視著他,牙關咬得死緊。


  好一會兒,她才顫聲擠出幾個字:「你們會遭報應的。」


  「是么?」厲騰一哂,仰面倒在屋頂上,後腦勺枕著一隻胳膊,直視夜色,淡淡的,「你真覺得有報應這種東西。」


  她語氣譏諷,「當然有。」


  他輕笑不語,眸色更寒也更深。


  「你不怕么?」不知是出於憤怒,還是出於恐懼,又或者是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阮念初幾乎脫口而出,「你們做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以後死了一定會下地獄。」


  厲騰竟絲毫不見動怒,「這兒不就是。」


  「……」阮念初無語。


  這是數日以來,她和這個男人的第一次聊天,坦白說,實在不算愉快。原本,她對他的身份抱有懷疑,她以為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救了她幾次,證明他良知未泯,加上那把來路不明的軍刀……她以為,他認識那把軍刀的主人,至少和軍刀主人存在某種聯繫。


  阮念初本想提出,請他高抬貴手放了自己。


  只可惜,軍刀的由來讓她失望,那只是他們某次暴行的戰利品,這把刀的原主人,極有可能已遭毒手。


  她垂眸靜默須臾,微動身,準備從屋頂上下去。可剛抓住房檐,那人冷不丁地開口,道,「阮念初。我和你一樣,是中國人。」


  「……」阮念初動作驟頓,回頭看他。


  厲騰神色自如,「我老家好像在中國北方。十歲那年,我被賣到柬埔寨,阿公收留了我,讓我當他的童子軍。所以,這輩子我只能給他賣命。」


  她聽著,心裡有點難受。手指無意識收緊,指甲滑過竹木,留下幾道白色刮痕。


  風靜靜垂著,屋頂上,姑娘烏黑的髮絲在風中拂動。


  突的,厲騰撩起眼皮瞥她一眼,半挑眉,「真信?」


  阮念初呆住。


  厲騰掏出打火機,叼著煙眯著眼道:「這故事我第一次講。編了兩分鐘。」


  「你……」阮念初氣結,覺得無語又不可思議,握拳憤憤道:「你居然編這種故事來騙我?你無不無聊?」


  畢竟是個小姑娘,生氣的樣子,眼睛瞪得溜圓,腮幫鼓鼓,乍一看,像魚缸里用來觀賞的小金魚。他直勾勾盯著她,眯了下眼睛,吐出煙,青白煙霧模糊了那張嬌美的臉。道:「誰在背後說老子悶的。」


  這回,阮念初壓根不想再搭腔。她沒想起那天和小托里雞同鴨講的對話,只嘀嘀咕咕低咒了句什麼,背過身,笨手笨腳地往下爬。


  厲騰抽著煙,好整以暇地袖手旁觀,半刻挑了挑眉,「要不要幫忙。」


  「不要。」


  她氣呼呼的,毫不猶豫便拒絕,手腳並用,動作滑稽可愛。誰知,爬到一半的時候腳下一滑,直接骨碌碌地滾下去了。


  「……」厲騰眸色驟然一凜,擰眉,翻身瞬間跳下去。一看,那姑娘剛好掉進地上的乾草堆里,大半個身體陷在裡頭,臉上,頭髮上,全是金黃色的乾草,看上去可憐兮兮。


  他眼底笑意一閃即逝,手插褲兜,上前兩步,在乾草堆前散漫站定。咬著煙,第二次問她,「要不要幫忙。」


  「……不要。」阮念初覺得丟臉,語氣比之前更惡劣,好一會兒才吃力地從乾草堆里爬出來。站定之後跳幾下,拍拍頭拍拍身上,把乾草抖落。然後瞪他一眼,轉身打算回屋。


  「喂。」厲騰叫住她。


  她頓步,困惑地轉過頭,月色下,他提步走近,目光筆直落在她雪白雪白的臉蛋上,須臾,抬起右手伸過來。


  阮念初愣住。


  就在他指尖觸到她臉頰的前一秒,她剎那回神,一慌,條件反射歪過頭,往後退開。厲騰手停在半空,她柔軟的髮絲從他指縫間穿過去。


  周圍的空氣忽然靜了靜。


  不多時,他手收回來,指了指她的頭頂,冷淡道:「雜草。」


  「……」她尷尬地點頭,「哦。」


  厲騰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阮念初在原地站半刻,撲撲頭頂,把餘下的乾草仔細清理了一遍,回了屋。


  破花瓶里的稻花已經開始枯萎,她半趴在桌上看那些花,突的,一段對話鬼使神差從腦子裡冒出來。


  阮念初臉色微變。她想起來了。


  厲騰說,她在背後說他悶……幾天前的下午,她閑著無聊,和那個叫托里的少年說過不少話來著。他都聽見了?


  「……」她心一緊,視線無意識落在那束稻花上,電光火石間,腦子裡竄出個荒誕的猜測。


  *

  第二天的中午,阮念初再次見到了托里。少年給她送來了飯菜。


  昨天夜裡發生的事,她仍心有餘悸,思索著,還是忍不住問少年,「Where did you go yesterday?」


  托里伸了個懶腰,回憶半天,擠出幾個蹩腳的單詞:「I……went out……」


  阮念初點頭。托里毫不知情,看來,昨天的事和他並沒有什麼關係。她這才略微放心,笑笑,拿起筷子吃飯。


  被厲騰斷了一根手指的男人,叫納塔,是圖瓦集團的重要精英成員。他氣憤難當,咽不下這口氣,一狀告到了圖瓦那兒,請阿公給主持公道。所以晚上的時候,圖瓦把厲騰和納塔一塊兒給叫了過去。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所有人意料。


  與厲騰的爭執中,納塔失手,打碎了圖瓦最喜歡的一尊觀音像。圖瓦把他殺了,屍體裹都沒裹,直接便扔進了湄公河裡。凌晨時分,阮念初聽見有人在拍阿新婆婆的門,動作粗魯,梆梆作響。驚起一陣狗叫聲。


  「阿新!阿新!」喊門的男人嗓音粗獷,用高棉語說:「阿公屋裡滿地的血,你快去打掃打掃。」


  「知道了。」


  幾分鐘后,年邁的老人佝僂著身板兒出來了,手裡拎著掃帚和拖把,臉色冷漠。


  阮念初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背心一陣透骨的涼。


  圖瓦處。


  阿新婆婆弓著腰,拖著地上的血跡,很快便出去了。圖瓦微闔著眼,坐在椅子上盤弄一串蜜蠟珠,偶爾發出噠噠輕響。


  須臾,圖瓦道:「七天之後,BOSS要和西班牙人談一筆大買賣,安全起見,BOSS把見面的地方定在咱們這兒。Lee,通知兄弟們準備準備。」


  厲騰點了下頭,「是。」


  「納塔跟了我八年,他一死,我這心裡也不好受。」圖瓦故作惋惜,「納塔手底下的人怎麼處置,你看著辦吧。那群混小子,雖然不成器,但應該還是能幫到你一些。」


  厲騰垂著眸,面無表情:「謝謝阿公。」


  圖瓦睜開眼,拎著佛珠慢悠悠地走到他身邊,笑起來,「七天之後見BOSS,我一定跟他好好引薦你。這年頭,像你這麼得力的年輕人不多,到時候如果能被BOSS看中,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阿公說笑了。」厲騰道,「如果沒有阿公,就沒有我。」


  阿公心情大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知恩圖報,我最欣賞你這點。好好乾,你和我情同父子,阿公絕不會虧待你的。」


  厲騰彎起唇角,微垂的眼中,眸色卻更寒。


  *

  這之後,叢林下了兩天的瓢潑大雨。


  阮念初沒再見過厲騰。這已是她被綁架的第十四天,令人絕望的是,她仍舊想不到如何才能脫身。


  她也沒有再收到過新的稻花。花瓶里的那幾束,已經全部枯死。


  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僵局。


  這天,生活照舊離奇而尋常,中午時,托里給她送來了午飯,下午時,她搬著板凳坐到阿新婆婆的房門口,看她縫衣裳,就這樣,太陽又一次從西方的山頭落下去。


  阮念初吃過晚飯後等了會兒,估摸厲騰今晚應該也不會回來,便動身洗漱,鎖好房門睡下了。


  將她驚醒的是一陣敲門聲。咚咚,咚咚,緩而規律。


  「……」阮念初皺眉,渾身的寒毛霎時便站了起來。她警惕而防備,沉聲:「who is outside?」


  門板後面傳來一道沉沉的嗓音,很熟悉,透著濃烈疲乏,「我。」


  是厲騰。阮念初眸光微閃,下了床,過去打開門鎖。


  開門一看,外面果然站著一個人影,周圍漆黑,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副高高大大的輪廓。她並未多想,微垂頭,側過身讓他進來。


  厲騰動了動,不料,身體忽然往前傾倒。阮念初一慌,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扶,他手臂無意識橫過她雙肩,緊接著,半數重量都朝她壓下來。


  「……喂,你怎麼了?」阮念初愕然,整個人被籠在他的陰影里,腳下踉蹌,幾乎站立不穩。


  頭頂的呼吸沉重渾濁,並且滾燙。她察覺到什麼,探手摸到他腰腹,濕熱腥膩一片。


  全是血。


  漫長的盲音之後,通了。


  阮母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很沙啞,透出几絲疲憊,「喂?「


  「……」阮念初沒來得及說話,剛開口,就是一陣哽咽和抽泣。被困險境二十一天,她的堅強和冷靜在這一刻崩潰。阮母先是一怔,意識到什麼,然後懷疑地,試探性喊出阮念初這個名字。


  阮念初應了一聲,阮母瞬間喜極而泣。


  母女兩人誰都不說話,就那麼拿著手機哭。好一會兒,是女官員把手機拿了過去,安撫阮母,說阮念初已經平安,現在在大使館,他們很快就送她回國。


  阮母喜不自勝,嘴裡不住地說謝謝。


  後來,阮念初一直哭了很久,情緒才逐漸穩定。女官員帶她吃了晚餐,為她安排了住宿,還耐著性子陪她聊天。她告訴她,原來她在金邊郊區失蹤的當日,HELP BRIDGE的人就報了警,柬埔寨警方立案后,在第一時間通知了大使館。


  阮念初問HELP BRIDGE的人是否還在柬埔寨。


  女官員搖頭,「志願者失蹤可不是件小事。他們的高層擔心再出問題,提前結束了這期的支教安排。他們已經回家了。」


  回家,多奢侈的一個詞。


  官員微笑,「你也很快就能回家了。」


  阮念初望著她點頭。


  「好孩子,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你就能見到你父母了。」說著,外交官面帶笑容站起身,「另外,關於這次你經歷的事……」


  阮念初知道官員要說什麼。她笑了下:「放心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我答應過一個人,回去之後,就把這兒的所有都忘乾淨。」


  *

  大使館的效率很高,第二天,阮念初果然搭上了回雲城的航班。得到消息的阮父阮母更是一大早就趕到了機場接機。


  等了幾小時,女兒的身影一出現,二老的眼眶就全紅了。


  相比阮父阮母激動的情緒,今天,阮念初倒顯得平靜許多。機場里,有年輕媽媽在打電話,淘氣的孩子伸手拉拽她裙擺;有年邁的老夫婦互相攙扶著,顫顫巍巍地走進候機大廳;有機場廣播員的聲音飄散在空氣里,播音腔字正腔圓地說著漢語……


  阮念初用力抱住阮母, 「媽,我回來了。」


  阮母哭腫了眼睛,問她,「這段日子你到底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多擔心?我給你們志願者團隊打電話,他們說,你很有可能是被當地的武裝分子劫持……」


  「這些都不重要。」阮念初哽咽,「我還能平安回來,咱們一家人還能在一起,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阮父阮母相視一眼。見她不願提,也不好再多問。


  按照傳統,歸鄉的人都要吃頓接風宴。為了替女兒把霉運洗乾淨,阮父在雲城某高檔酒樓定了個包間,請了一大幫親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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