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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青門綠玉盅

  第一五七章青門綠玉盅


  陳陽等御醫司一行人準備返京時, 時節已過了大暑, 暑氣逾過頂峰,蓮紅入暮,腐草為螢,天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落些雨,再往後便要慢慢地入秋轉涼了。這場大疫前前後後折騰了數月,好在天公也作美,終於算是平息下去了。倒真應了當時季鴻臨行前允諾的, 道是最晚月夕日前能夠回去。


  燕思寧本是來蹭治水的功勞的,卻不想平白無故大病了一場, 在黃泉水裡來回趟過幾回,雖說是叫余錦年給拉扯了回來,但到底是年紀小,傷了根基,此時還有些病懨懨的。


  余錦年在樓中找了間臨窗的空房, 正坐著翻看病案, 歸納其中相似的病例, 燕思寧便被一群內侍簇擁著來了。這位大皇子來滁南時妥帖的錦衣已顯得有些空蕩蕩, 臉蛋更是不復圓潤。他進來了也沒打擾余錦年看書, 只留下了貼身的齊恩, 便叫其他人退下, 自己揀了余錦年對面的地方坐下了。


  半晌, 余錦年才從病案中抬起頭來, 敲了敲手邊的小碗, 對進來的夥計道:「勞煩,給殿下上一份青門綠玉盅。」


  燕思寧本想說什麼的,聽他這麼說又老實坐下了,不多時就瞧見那夥計徑直捧來一個巴掌大的西瓜,正奇怪,鼻間就傳來一陣別樣的菜香。夥計將西瓜放在一個微凹的圓碟中,立住了,便伸手揭開了頂端的瓜蓋——原是裡頭別有洞天。


  外頭看著是個完整的小西瓜,裡頭的瓤卻都被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各色菜丁,諸如才下季的早熟龍眼,圓白胖嫩的蓮子,細碎的胡桃、松子、杏仁肉,和一粒粒黃豆大的雞丁與火腿丁。舀了一勺嚼在口中,果仁的香與火腿雞肉的嫩齊齊充斥在舌尖上,隱隱地又有西瓜淡淡的清甜。


  吃了小半盅,燕思寧才想起來說話:「看來你也不是只會做豬食,這道菜挺好吃的么。」


  余錦年聞言輕笑一聲:「原來大殿下也會夸人哪?」


  「……」燕思寧惱羞成怒一陣,張嘴又要習慣性諷刺,卻被身旁的齊恩捅了一肘子,他閉上嘴,悶頭將西瓜盅吃了個精光,才清了清嗓,抬起頭別彆扭扭地說,「你救治本宮有功,想要什麼獎賞?」


  余錦年看了他一眼,突然答非所問道:「這雞用的是山上的野雞,最近便宜得很,不過肉倒是嫩。這拆下來的骨頭熬成了一鍋雞湯,很是鮮美。還有現殺的野兔。就當給殿下送行了。」說著又抬手敲一敲桌上的小碗,叫進來個小夥計,吩咐說,「給殿下上一道黃燜兔,一盞歸芪雞湯,其他的讓廚下看著做。」


  歸芪雞湯有養血之效,正適合大病初癒的燕思寧。


  不多時,夥計便呈上來幾道菜,還貼心地添了一碗五穀飯。


  這些日子為了保命治病,燕思寧大半月沒見葷腥油水,這會兒見了滿桌子的佳肴,只聞聞味兒,便覺得口中津液橫生,明明也不是多珍貴的菜色,竟覺得比在宮中吃的御宴都要香一些。菜一上齊,燕思寧抽了竹筷就往嘴裡扒了兩口,片刻聽見齊恩清咳兩聲,才發覺這吃相不雅,忙坐正了,慢條斯理地往嘴裡送。


  「我知道你什麼意思,那些雞腹石我也見了,可這事我管不了。」燕思寧說,「聽說前幾日,欽天監夜觀天象,有太白金星閃現,道是凶兆,如今朝堂內外非議不休,南方的歌謠更是傳入了京中,民間都已傳開了。父皇難以服眾,不得已封禁了昭陽宮,禁足季貴妃。」


  「此時京中官員莫敢與酈國公府扯上干係,不落井下石都算是好的了,肯為季家說話的更是寥寥。雖有閔相仗義執言,但收效甚微不說,反惹了一身的腥,被人彈劾與宮內閹宦沆瀣一氣,敗壞朝紀——這事父皇也頭疼得很,我就算是皇子,能有什麼好辦法?」


  余錦年道:「也不要你做什麼。你回去了便將滁南的事一五一十地說,我們季大人是如何從暴-亂流民的手裡替你擋刀的,是如何不畏疫病親查疫情,又是如何沒日沒夜地在病榻前照顧殿下……總之,我們季大人的忠君之情天地可鑒。殿下最好在朝堂上說,在散朝時候說,哪裡人多在哪裡說。」


  燕思寧插嘴:「等會,他何時沒日沒夜照顧我了?」


  余錦年不講理道:「我說是就是,我照顧的等同於他照顧的。沒有我你現在還能活著喝雞湯么?」


  燕思寧:「……」


  余錦年「和善」地笑了笑,仍是低頭看書,時而在紙上批註幾筆。


  「你這人真是奇了怪了,許你黃金萬兩、房屋千幢你都不要。」燕思寧懶得與他講理,一邊夾菜,一邊探頭去瞧,稀奇道,「你這字,雖然丑了點,但回折勾轉之間,卻有幾許青鸞筆法的意思。你也看青鸞筆帖么?」


  「巧了。」余錦年頭也不抬道,「我這字可不是看筆帖來的,正是青鸞公子一筆一劃地手把手教出來的。」


  「……」燕思寧光顧著吃了,竟忘了這茬,又聽他形容了幾句季叔鸞是如何「手把手」地教他習字的,頓時嫉妒得嘴裡發酸,氣得將手上的湯盅重重一置,「這雞湯好生難喝!撤下去!」


  余錦年點點頭,吩咐下人:「想是廚下不小心放多了醋,酸著殿下了。你去,再重做一份,順道拿些牛-乳-凍上來。」囑咐完畢,又對燕思寧說,「聽齊總管說,殿下也喜好-乳-制吃食,正好晨起時來了位賣牛-乳-的嬸娘,我便叫廚下做了些-乳-凍來吃。」


  燕思寧瞪了齊恩一眼,齊恩忙低下頭去。


  於是被余錦年左哄右騙的,燕思寧往肚裡塞了不少東西,待余錦年看到最後一冊病案時,他已吃得肚皮滾滾,正趴在窗口,捧著消食茶看底下長街上人來人往。實在是難以想象,之前還曾是哀嚎遍地的滁南府,竟能這麼快就恢復了生機,而自己更是這神奇醫術的親身經歷者。


  燕思寧雖然因為嫉妒的緣故,與余錦年不怎麼對付,可看到眼下這種街市鼎沸的場面,還是忍不住感慨道:「你還真是葯仙下凡。」


  余錦年忍俊不禁:「這世上哪有什麼葯仙,不過是見過的多了,能做到臨危不懼罷了。」


  燕思寧將他細細打量良久,好奇道:「我聽說季叔鸞為人冷若冰霜,我父皇的宴請他都有膽量回絕,連他的至交好友閔家公子都常常吃他的閉門羹,他對府外之事更是漠不關情……這人,是如何栽到了你的手上?」他湊近了觀察余錦年,「你莫不是給他下了什麼蠱!」


  余錦年老神在在地搖搖頭:「你這話應該去問他呀!也可能是他……見識太短了罷。」


  他竟敢說才絕天下的季叔鸞見識短!

  余錦年放下病案,另抽了一張新紙,工整地寫下了幾張藥方交給齊總管,道是接下來路上要吃的葯,有鞏固之用的方子,也有補身養血的藥丸,以及路上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項。


  燕思寧雖然口中嘀咕著「有御醫司一路相隨,何須你來操心」,手中卻接下了余錦年的好意,過了會又忍不住問道:「你不跟著一起回京?待回了京,父皇定是要封賞的。」


  余錦年搖了搖頭:「這樓里還有些善後事宜需要處理,我須得晚上幾日。」


  兩人說著,樓下陳御醫他們已將車馬整頓好了,燕思寧只好起身下樓,才一出門,就在樓梯口遇到了早已等候多時的季鴻。季大人已換上了幹練的騎裝,那一握慣常垂在肩頭的墨發也已高高束起,以一支小玉簪固定。余錦年見狀走下樓來,踩在較高的一階樓梯上,扶著季鴻的肩膀幫他理好了歪掉的玉簪,輕聲囑咐他路上小心。


  季鴻握住他的手腕,眉頭微蹙道:「當真不與我們一同走?此間的事,吩咐段明他們做便好。」


  余錦年笑說:「他們不懂醫,如何做得好?」


  季鴻:「我將石星留下來給你,再給你留一匹好馬。」


  余錦年搖頭:「不用了,我坐什麼馬回去都一樣的,再說了眼下正亂,不知有多少人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你,還是讓石星他們跟著你罷。」


  「……」燕思寧已經上了馬車,回頭見那兩人在樓前黏黏膩膩,跟拉不開的拔絲芋頭似的,覺得后槽牙都要倒掉了,不禁翻了個白眼,又聽他們就把侍衛留給誰的問題掙扯半天,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抬手敲了敲車壁,揚聲道,「季大人!本宮瞧著那才修繕完畢的河堤也不怎麼牢固,季大人不若留下來再安排安排,屆時與余大人一起上路罷!」


  余錦年還想說是不是不太妥當,季鴻卻已經二話不說回身謝恩了。


  燕思寧愣了一下,沒想到他連假都懶得作,氣得撂下車簾,哼了一聲:「好個季叔鸞,就是等本宮這句話呢!」


  齊公公坐在車前,也不禁偷偷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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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大皇子發話了,但依禮還是要送到城外十里,季鴻騎了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前頭攬著余錦年,慢悠悠地掛在車馬隊伍的側後方,一手持韁,一手繞在少年的腰前,摸著這腰腹上的肉比之前少了幾斤。


  余錦年半靠在季鴻胸-前,手掌覆在他的手指上,輕輕地摩挲著,小聲道:「回了京你要怎麼辦?」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季鴻低下頭,接著身高的優勢在他頸邊埋首一吻,「只是可能要牽連到你了。」


  燕思寧在車中跺了幾下腳:「大庭廣眾,光天化日!簡直有礙觀瞻!」


  齊恩揮了下鞭:「殿下明年就十五,也該出宮立府了。殿下是喜歡有才情的,還是喜歡容貌傾城的?這京中才貌雙絕的也有不少,聽聞李尚書家的小女兒今年十三,會得一手好琴音。」


  燕思寧奇怪道:「好端端的怎麼提起這個。」


  齊總管:「小的見您一直盯著那兩位大人瞧,還以為您羨慕得緊,心裡想成親了呢!」


  燕思寧惱羞成怒:「再多話割了你舌頭!」


  「……」齊恩唔唔點了幾下頭。


  送出十里,季鴻的人就停了下來,與齊總管互相作了揖行了禮,便各自上路返程。道旁竹林颯颯,微風徐徐,比起前些日子的悶熱,林間已透出了些涼爽的氣息來,頭上艷陽已斜,映得官道上金燦燦一片,季鴻握韁的手上更如白玉覆了一層金箔一般。


  余錦年回頭去看他,見他眼下那道為燕思寧擋刀的傷痕已經愈成了一道細細的疤,臉上的傷疤向來是最難好全的,如今這傷在眼下,更是讓人一打眼就能看到。這樣的玉人兒,要是臉上留個疤,不知要懊哭多少暗戀他的王公貴女。


  季鴻也注意到少年在觀察自己,於是勾起嘴角,打趣他道:「怎麼,嫌棄相公變醜了不成?」


  「……」余錦年本是在想祛疤膏的方子,聽他這麼調侃自己,哼了一聲,「怎的你就是相公了,你那八抬大轎何時經過了我的門前?名不正言不順,莫要想我倒貼你。」


  「好好好。」季鴻笑著改口,「你是相公,是我倒貼給你。」


  他又伸手摸了摸余錦年的腰身:「等回了京,請幾個京綉手藝最好的綉娘來,給你做身袍子,在這袖邊滾上幾道金線。嗯,下擺也滾上銀雲紋,再著玉匠給你打幾副腰飾。」


  余錦年不解:「我要那麼好的袍子做什麼。」


  任胯-下馬兒慢吞吞行走,季鴻抱著他親昵一番,依著少年的耳朵輕聲說道:「你來迎娶我,得有一身好行頭罷,總不能叫別人看了笑話去。到時你騎紅頭大馬,我坐八抬大轎,跨火盆,進你的家門。」


  余錦年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季鴻金釵環佩,紅唇櫻肌,一身大袖喜服,被青娘母牽著喜氣洋洋地進門,頓時樂得笑出聲來,大聲直呼他「季小娘子」,窸窣林間響起一陣嘻嘻哈哈的動靜,伴著馬兒閑懶的嗤鳴。


  季鴻也就依著他玩鬧,並不反駁。


  疫情已基本平復,至於那坊間的謠言,則是一時半會解決不了的,不若當下忙裡偷閒,有一日算一日,過幾天舒服的小日子。


  兩人身後跟著段明等人,還有數十侍衛隱在暗處,此時皆都裝聾作啞,對自家大小兩位主子旁若無人的恩愛行為已經習以為常了。石星更是有感而發,思念起了在滁南城中等著的姜小少爺,轉頭瞧見段明一副獃獃木木的模樣,不由恨鐵不成鋼地攘了他一把,問道:「五哥,你呢,你和清歡小娘子的婚事什麼時候辦?」


  段明一張木臉上頓時發紅,口齒不清道:「你你你說什麼呢!」


  「裝什麼裝。」石星笑他道,「不知是誰,在金幽汀的時候夜夜拉著人家小娘子看星星,織女牛郎的故事講了十幾遍。還送花了罷?什麼花?送發簪了沒有?我見人家定情都是送發簪玉佩的。」


  段明尷尬地咳了兩聲:「沒沒沒有。」


  石星皺眉:「沒送發簪,那送了什麼?——你不會送了把刀罷?哇你搞什麼,世子和小公子定情送刀,那是別有深意,你可不能給人家小娘子也送個刀啊!木頭!」


  「沒送刀!」段明急於澄清,口快反駁他,「送了手釧!」


  才說完,才驚覺自己竟然說漏嘴了,忙又緊緊閉上。


  石星意味深長地笑了幾聲,仍又回到一開始那個問題:「原來是送了手釧。那五哥,什麼時候辦婚酒啊?」


  「閉嘴罷!」段明朝他馬肚子狠狠一踢,揚起馬鞭又抽了馬屁股,那馬一下子蹦出三丈,嘶吼著直衝余錦年他們而去。


  「五哥,你怎麼還生氣了!那也不能欺負我的馬啊!」石星邊縱馬飛馳邊哈哈大笑,說著還回頭朝余錦年抱怨,「小公子,你瞧瞧我五哥,他怎麼這樣。我不就是關心一下他和清歡的婚事嗎?人都說兄長未成家,弟弟就不能先成家,我和我們家芽兒還想早點辦酒呢,五哥這不是耽誤我的好事么!」


  段明氣急敗壞地上來趕他:「石星!你還說——!」


  一雙馬爭前恐后地追趕著,段明拔-出劍來,與他在馬背上過了幾招,余錦年看得好不過癮,還煽風點火道:「不如這樣,你們誰打贏了誰先成親!喜酒錢我包了!」


  石星:「喲,小公子發話了!五哥,來比劃比劃?」


  季鴻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就是想看熱鬧。」


  兩人追逐著走遠了,季鴻兩手握韁一振,也馭使胯-下的馬追上去。石星的長劍如斬鐵削泥一般,攪動得道旁伸展出來的枝杈紛紛揚揚地落下,林葉颯颯而起,漫天飛揚,段明也不甘屈服,回劍而去,鏗鏘相震。後頭的其他侍衛們也看得起勁,你一言我一語地鬧起來,直慫恿著段明加把勁,讓石星好好見識見識什麼叫兄長的威嚴。


  余錦年道:「唉,可惜了,我家小娘子能文不能武,那幾下花拳繡腿不知能不能打得過劫道的山賊?」


  季鴻要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花拳繡腿,忽地聽前方石星一聲大喊:「——五哥小心!」


  話音剛落,有馬鳴泣血般嘶嚎,竟是一架無人駕駛的馬車從林道深處沖了出來,其速度之快,連衝撞了數根粗竹也沒停歇,段明見狀難以縱馬躲避,便借力蹬了一腳從馬背上跳起,順勢躍到了那馬車上。石星也立刻勒韁回神,鐵馬掌在泥土地上剎出深深一條褶印,才堪堪與那馬車相撞前急急打了一個彎,避過了。


  余錦年心道糟糕,莫不是烏鴉嘴說什麼來什麼,光天化日的真有山賊打劫不成?

  林間倏忽閃過幾道黑影。


  「戒備!有人!」一侍衛喊道。


  石星立刻抽刀而出,率手下幾人衝進林中,追著那林間幾道黑影而去。


  段明屈坐在那橫衝直撞的馬車上,指間勒緊了韁繩,連吁幾聲喝止那馬,奈何那馬跟聾了似的,直挺挺地朝樹上撞。段明本想跳車而逃,卻在倉促間聽到車內傳出隱約幾聲呻-吟,他心道不好,車中竟然還有活人!猶豫了幾許,最後還是攥緊了韁繩。


  那皮子製成的韁繩在他手裡勒出了幾道血印,將那馬勒得生疼,才終於是速度見緩,段明這才發現馬的右股竟扎了一支小箭,傷口處還汩汩地流著鮮血。


  瞧這血勢,應是才傷了不久,所以馬兒才發瘋狂奔。


  季鴻揮揮手,又有幾名侍衛衝上去,幾人從前面制止住馬車,幾人在後面幫忙,委實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使得馬車在撞上樹榦、車毀人亡之前停了下來。


  段明鬆開手,掌心已被勒破見了血肉,他也未放在心上,撩起衣擺隨便擦了擦,便回頭去查看車中的人。只是才掀開帘子,就將段明嚇了一跳,心下連呼「好險」,幸好剛才動了惻隱之心,沒鬆開韁繩,否則真要是車毀人亡了,不知要惹出多大的亂子來!

  其他侍衛見段明滯住了,也忙上去瞧車中人究竟是誰,這四五個腦袋湊上去擠了擠,才看了一眼,就各個兒大吃一驚,趕緊七手八腳地鑽進去,將人扶起來好生查看:「是閔公子!」


  「世子,小公子,是閔二公子!」


  季鴻一驚:「雪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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