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盞蒸

  第一三六章盞蒸


  今年熱得格外早了些, 五月才起了頭, 夏京就已反常地有了幾分暑意, 赤日當空,行人身上的厚衣也都穿不住了, 一天比一天往下消減。但比起漸漸萌生的暑氣, 市坊上叫賣的瓜果也一日日地豐富了起來, 茭瓜抽起了高高的筍芽, 深紫的長茄壓著稱,更有翠綠的龍鬚菜和清涼清香的小黃瓜。


  這時候正是饕客們大飽口福的季節, 就是每日吃一樣,那也是吃不夠的。


  街坊之間也都紛紛供賣上了時令蔬果,更有城外來的哥兒, 用擔子挑著乳澆和飲子來賣, 彷彿落後一日這生意就要被隔壁家的給搶去, 太陽才剛衝破了雲彩,東十字街上就已經熱熱鬧鬧地吆喝起來了。


  「甜瓜苦瓜小王瓜,茄兒韭兒小蔥兒……」


  一個老菜農扛著擔子, 走街竄巷地叫唱, 只人家叫唱都是抑揚頓挫,更有專程帶著自家小女娘一塊出來唱的, 那唱得好的生意都能比旁人好上幾分, 這位老農卻愁眉苦臉、有氣無力, 是故走過了兩條街, 擔子里的菜也沒賣出去一顆。後來日頭起來了, 曬得人背上發緊,眼見著對麵食肆門口支起了棚子,他便厚著臉皮跑過去歇了會腳。


  余錦年在隔壁客棧看那位薛家的小少爺,換了葯,見新生的肉芽已經慢慢長齊了,傷口也已經逐漸收口,這才用象皮、血竭、-乳-香、白芷,並甘草、黃芪、人蔘末等葯,研了化腐生肌散,叫蘇亭給他用上。又開了幾劑活血調氣湯與他服下,便特許他可以拄著拐杖下床走動了。


  薛家早備好了馬車來接他們的寶貝疙瘩回家,還順帶給余錦年包了一個豐厚的紅包做謝禮,並允諾他日後傷痊癒了,定要在三餘樓包一個大大的場來慶祝。


  余錦年雖然不是甚麼大財迷,但也不至於清高到連闊少爺送到臉前的銀子都拒收,便高高興興拿了薛定的診金。才晃出門來,就被擋在自家門前的菜擔子給攔住了腳,他往旁看了看,正要問是誰家的東西擋路,便有個農人打扮的老漢苦哈哈地跑出來,連聲賠罪,直道這就走這就走。余錦年朝他菜籃子里瞧了一眼,呵地一聲將他叫住:「老伯,我看你這菜頂新鮮,怎麼賣的?」


  老漢愣了愣,趕緊卸下菜籃,一樣一樣地與他介紹。


  昨日店裡夥計傳話到金幽汀,道是有貴人派了家裡僕婦過來,說想明兒個下午在三餘樓給家中小兒辦誕辰宴,還特意定了盞蒸和雜羹,其他諸菜沒什麼要求,叫店家自己看著籌備。這盞蒸和雜羹俱是西北菜色,夏京鮮少有人愛吃這個,更不提是在朗朗夏日來吃了,因著兩道菜乃是用羊肉做的,有溫補之功。


  但既是食客的要求,他也不好說什麼,且這菜也不是什麼棘手的菜品,還是得早早將食材準備好才是。而且那位貴人主菜點了兩道熱葷,其他的余錦年便準備做些素雅清淡的,既是顏色上鮮艷,也能在性味上有所調和,總不至於一頓飯吃回去,反在炎炎夏日吃上了火。


  那可不就砸了他們三餘樓的招牌。


  余錦年用手掂了掂老農的菜,瓜兒茄子水靈靈又新鮮,而且沉甸甸的都十分稱手,一看便都是精心打理的好東西,比某些攤子上的歪瓜裂棗強多了,於是十分大氣地摸出了幾粒碎銀珠,也沒還一分錢的價,徑直將他這兩大擔子的菜全部包圓了。


  那老漢好一陣喜出望外,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能把菜賣乾淨,忙抹了抹手心裡的汗,接下錢,小心翼翼地塞到一個用舊衣布縫製的錢袋裡,貼著肉藏進衣襟裡頭,才挑起擔子邁腿往城西的方向轉了個身。


  余錦年奇道:「老伯,是最近城外頭不安生嗎,怎的這般愁眉苦臉。」


  「嗐,別提了!」老農長嘆一聲,苦著臉搖了搖頭,與他侃起來,「頭陣子老漢我鬧了場小病,在家裡歇了一日,可地里菜都收了,多擱一日都得不新鮮,於是我那老婆子便代我進城來賣菜。菜倒是賣光了,可誰承想,那光天化日的,竟有個小毛賊搶走了我老婆子的錢囊!唉……你說我們辛辛苦苦犁那三分地,到頭來卻被人偷了個精光!我們這有冤無處訴,可不得日後小心著點兒?」


  余錦年叫自傢伙計幫忙把買下的菜都提到后廚,又叫他們打一碗酸梅湯來給老伯解渴,自己則幫著將擔子提到那老伯的肩頭,口中納悶道:「我倒是聽說西城外頭新上任了一位京畿少尹,很是雷厲風行,西邊三縣俱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條,儼然有夜不閉戶的好風氣了。」


  老農喝了一口酸甜可口的酸梅飲子,井水鎮過的瓷碗拿在手中沁著絲絲的涼意,卻並不似冰那般傷人,覺得胸中煩熱頓時消散了一半。一入了夏,許多鋪子都開始賣飲子,但和此時手中這一碗比起來,就總覺得那些差了點什麼,他說不上來,只覺得飲得痛快,便三兩口喝乾凈了,謝過了余錦年,之後拍了拍衣裳上的泥,無可奈何道:「上頭的官兒再厲害,也抓不完這天底下的賊哪!我們這一兩三文錢的小事,哪能勞動那些大人物。」


  「說的也是。」余錦年跟著嘀咕了一聲,「要天下無賊也確實難了些。」


  「不過我家老婆子講,那小賊穿得破爛,約莫是哪裡過來逃荒的,年紀不大,個頭與小老闆差不多高,而且這左邊腿窩後頭還有一顆黃豆大的黑痣。」老農憤憤地搓了搓手,氣得眼角的皺紋無端又深一寸,「趕明兒賣菜時我四處瞧瞧,指不定就將他捉住了!」


  余錦年忙說:「那您可得小心些身體。」


  說完,他似忽然想起什麼,托著腦袋仔細地回憶了一會兒。


  「嘿呀,老漢我年輕時候,那也是十里八鄉摔跤的好手!」老農與他聊得起興,又感恩他一口氣將自己的菜都買了下來,臨走前便又在擔子里翻了翻,提出個帶蓋的小木盒,塞到余錦年的懷裡,「小老闆心善,這盒子桑葚是我家老婆子晨起才從樹上掐的,非要叫我帶著路上解渴。我也還沒動,小老闆要是不嫌棄,便拿去吃!」


  余錦年推拒道:「這怎麼好,本來菜也沒多少錢,還要訛你一盒桑葚。」


  「這不值錢,是家門前樹上結的,多得很,一抓一嘟嚕!人要是不吃,沒幾天可就全讓那鳥給叨光了!」


  聽他這麼說,余錦年才不好意思地接了過來,回到樓里把桑葚倒出來,再把盒子還給人家,又順手用小竹筒另打了一弔酸梅湯,用紅繩栓了根提手,叫老農帶回去給那辛苦摘了桑葚的婆婆也嘗。


  回到后廚,他將桑葚用鹽水泡上,又用糖水和雞蛋化入麵粉中,將揉好的麵糰擱置在木盆中醒發,之後便準備親自去南邊的羊行剁點羊脊和腿肉回來。


  自從在熱谷行宮那一事當中出了些風頭,京中這些八卦雜談又一向傳得飛快,才開業不足月的三餘樓就被頂上了風口浪尖,每日都彙集了各色食客,真正品味美食的也有,卻是少數了,反而多得是些門閥子弟過來湊熱鬧,打聽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也幸虧這樓背後的主子是季家那位,即便有些不懷好意的人過來刺探,也只能止步於此。余錦年最厭煩這些事,今日閔懋不知去哪鬼混,季鴻去公辦,其他人也都各有各的忙頭,只他看起來最是閑,自然是找了借口往外溜,省得人家把他當做個野猴兒來圍觀。


  從三餘樓到城南,他邊走邊逛,拿腳丈量了半個多時辰才到了肉行一條街,老大遠就聞到了一股帶著血氣的肉腥味,滿眼裡更是各種各樣倒掛著的血淋淋的肉件兒,還有兼買血豆腐的,一盆盆的紅汁擺在街邊,一條條的白肉懸在頭上,是要如何血腥就如何血腥。


  但在這一片血腥之氣中,還隱約飄來一陣艾草的芬芳,將街道上的腥味沖淡了一些。


  既然來了這肉行,便順道也買些其他,這幾天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金幽汀里氣氛不同往常,家裡那些小丫鬟們往日里一個個兒都活潑得不行,偌大個園子,全靠她們打打鬧鬧才覺得有些人氣兒。這些日子小丫鬟們都噘著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讓人難能不在意。


  恰好過不了幾天就是五月初五浴蘭節,即端午,是陽氣匯聚之日。余錦年便想著到時包些角棕,讓府上的人都高高興興過個重五。


  肉行乃是百行中殺氣最重的,也最容易招致疫病,因此當下就已有不少屠戶提前在家門和鋪前懸上了艾葉,以沖淡血煞、抵禦疫邪。又有說端午這日,諸天五帝會對世人後代考察功績,定罪量福,所以賣福燭元寶的鋪子也紅火了起來,五毒靈符更是供不應求。


  五毒靈符說來也並不是什麼稀罕東西,便是將蜈蚣、蠍子、毒蛇、壁虎和蟾蜍五種毒物的紋樣或畫印或裁剪於紅紙上,還有畫葫蘆的,貼在門前床頭,以避毒蟲。余錦年瞧著熱鬧,也在街頭買了厚厚一沓,還買了幾隻彩絲線編成的蟾蜍絡子,圖個吉祥兆頭。


  街上兩個小娃娃圍著余錦年唱道:「麥兒黃,杏兒黃,插艾草,香滿堂!」


  他見小孩子們可愛,便一人送了一隻蟾蜍絡子,這下倒好,隨之就跑來了更多的孩子,將他團團圍在了裡頭,等回過神來,籃子里的絡子已經送空了,有幾個沒能送到的孩子委屈巴巴地看著他。他是最受不得纏的人,尤其是小孩子,就又去買了幾個,剛轉頭要與他們分發,忽然胳膊一沉——


  一隻手牢牢似攥住了他的腕子,將他從層層人堆里揪了出去。


  「你怎麼還敢出現在南城?!還這麼鬧騰!」


  一聲呵斥在耳邊炸起,余錦年納悶地抬頭去看。來人一身素色長衫,身形清瘦,旁邊跟著個憨厚的老僕,他一時沒轉過腦子來,困惑地眨了幾下眼,半晌才想起他是誰,嚯地睜大了眼睛,驚奇地看著來人,笑道:「哎呀,這不是校書郎嚴大人嗎?這麼巧,你也來買靈符?」


  此人可不就是那位「正人君子」嚴榮,若不是今日遇上,他早都將這人給忘了。


  嚴榮與當初在信安縣有些不同,更清減了些,只是依舊皺著眉頭看他,倒讓余錦年有幾分熟悉的感覺了,他拽著余錦年走到一個僻靜處,才開口道:「你好端端的不在你的三餘樓做菜,不叫那季叔鸞好好罩著你,你跑到南城來幹什麼?」


  余錦年愣了下,反問道:「你怎麼知道三餘樓,你去過了嗎?」


  「……」嚴榮忽地一啞,支吾幾句,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你管我怎麼知道。」


  余錦年嘿呀一聲:「你這人,我們雖然談不上是舊友,也能稱得上是故人罷!故人相逢,怎麼說話這樣的嗆,吃了辣椒一般。我樓里新上了酸梅漿,和別處的不一樣,你該去喝幾碗消消火。」


  嚴榮彆扭道:「不過是多了佛手陳皮,還真當是什麼好東西了。」


  才說完,余錦年就笑彎了眼睛,嚴榮才發覺這小東西賊精賊精,一句話將誤引自己說漏了嘴,神情頓時懊惱無比,將他胳膊一丟,沉下臉色道:「我作甚麼管你!乾脆被人捉去,剝了你這皮。」


  余錦年忙追上去,忍住笑意:「嚴大人,嚴大人!你不要走嘛,再多說幾句,你說我為什麼不能來南城?南城是有什麼妖怪要吃了我不成?」


  嚴榮站住腳,回頭看他:「不是你做的?」


  余錦年奇怪:「我做什麼了?」


  嚴榮道:「富貴齋的小少爺前幾日被人刺傷,他家的下人正拿著畫像滿大街地找兇手。」他說著一伸手,身後的老僕便從袖子里摸出張薄紙來,抖開了給余錦年瞧,「你看看,畫的可不正是你了。」


  提起了富貴齋,余錦年便知道說的是薛定那小子了,但聽說還有畫像,忍不住湊上去掌了幾眼,頓時道:「瞎了吧嚴大人,這哪裡像我了!瞧不見他臉上好大一塊黑斑?」


  嚴榮輕輕「嘖」了一下,又叫老僕拿出另一張畫像來。這張便與上一張不同了,雖是前一張的臨摹,但明眼人便看出這張筆法更細,且刻意沒有摹那人臉上的黑斑。先前有那麼顯著的斑干擾視線,反讓人忽略了此人真正的樣貌,如此一來,這才叫人將注意力放回到畫像原本的五官上去。


  這時畫像都是畫師手繪,本就與真實相貌有極大出入,刨去這幾分差異,放遠了去看,好像還真有那麼一點像他。


  余錦年陷入沉默。


  嚴榮抱臂道:「怎麼,無可抵賴了?用不用我與你指一指去司衙的路?」


  余錦年揚起臉來,不服氣道:「我發現你這人真是好生奇怪,方才還好一副怕我被抓的樣子,轉臉就要嘴裡冒刺兒。紅館姑娘們的心都沒有嚴大人這般善變……那薛小少爺橫行街坊,有人看不慣不是很正常么。怎麼,真要是我乾的,你還能將我扭送了不成。」


  嚴榮聽他這口氣,彷彿這事真跟他有關,頓時將手放了下來,瞪直了眼睛盯了他好大一會,又突然環視四周,將他三推兩扯地弄進了附近的茶樓包廂。兩人坐下,屏退閑人,他剛要張嘴質問,余錦年才慢悠悠開口:「行啦,放心啦,不是我。」


  「……」嚴榮正盤算該怎麼辦,聽這一句,氣得被茶水噎住,「余錦年!你究竟哪句是真?」


  余錦年品著新上來的花茶,道:「真,真得不能再真了。那薛定還是我親手治的,總不至於我沒事先在臉上弄個斑,跑去將他刺傷了,再花心思給他治好,我是閑的蛋疼么?」


  嚴榮嗆了一口:「……你說話斯文一點。」


  余錦年笑眯眯道:「成,忘了嚴大人是個斯文人。那嚴大人,既然這壞事不是我做的,請問我能走了么,還得去買肉,回家包粽子,過端午。我們都是有家有室的,大人也快回去陪夫人罷,與我這種三流伙夫吃什麼茶。」


  嚴榮頓下茶盅,歇在椅背里,無語道:「虧我瞎操心,我這好心好意的,全被你們當做驢肝肺。快走快走,省的叫人心煩!」


  余錦年原本要走的,又回過頭來問他:「除了我,還有旁人煩你啦?」


  「可不就是你那季世子的青梅竹馬。」嚴榮氣鬱道,「前幾日御書房,他當眾為一個臭名昭著的權宦說情,天子的雷霆大怒,愣是被他那七寸不爛之舌給說得煙消雲散,竟只罰了人三十板子,禁足暗房一月。如今朝野上下,人心動蕩,都猜測他是不是投了閹黨。我只勸他幾句要愛惜羽毛,反被好一陣奚落。」


  嚴榮又奇怪道:「閔雪飛此人雖游刃圓滑,但向來清正。如今季家突起,季叔鸞被天子重用,正是施展拳腳的好時候,他怎麼反倒去跟那宦官勾扯!他不是與季叔鸞形影不離么?」


  余錦年怔了一會,道:「我不知道。」


  「也對,我與你說這些做什麼,你又不懂。」嚴榮嘀咕了幾句,擺擺手,「算了,走罷走罷,別叫薛家的人真把你錯抓了,我可不去給你通風報信!」


  余錦年挽起自己的小籃子,笑了笑:「那你有空去三餘樓罷,這茶錢記著,到時候還你頓飯。」


  嚴榮咕噥著:「誰家還少你一頓飯了……」


  一回頭,那少年已經走了,只桌上留了一隻蟾蜍彩絲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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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錦年迷迷糊糊地買了一堆東西回去,今日與嚴榮一番話,看著似乎沒什麼大事,可細細一想又樁樁都不算小,足夠他琢磨一陣子的了。於是直到進了三餘樓,才發現自己忘了買粽葉,只得再叫夥計去跑一趟。


  他到了后廚,將羊肉洗乾淨拆件,腌制起來。另抓了少許姜椒、草果、陳皮等調料,與之前吩咐廚娘們備好的杏泥松花粉一塊兒,中火翻炒出香氣,再用鹽和醬汁調味。


  醬料炒好,余錦年又忙了幾道前頭食客要點的菜,等到時辰差不多了,才準備做盞蒸。


  這道菜也極具西邊的粗獷風-情,比中原一個蘿蔔都恨不得雕出千百種花兒的細膩風格來說,簡直是對廚子的寬容了。切好的羊肉碼在碗盞里,上頭鋪些簡單雜菜,澆上之前炒出來的松花杏泥醬,放到屜子里去蒸。


  半個時辰出鍋,肉酥爛,汁香濃,羊膻氣被松花香所中和,肉塊也嫩而不膩,加之餘錦年也並未完全按照原譜一絲不苟地做,多了些改變,這菜便更符合大夏人的口味了。


  待他將后廚的事都料理好,雅間也都收拾齊整了,正窩在後院里淘豆子,由忍不住懷念起當初在信安縣,季鴻委屈地抱著木盆給他撿豆子的時候,那才算得上是清閑呀……前頭夥計忽然來叫,說是貴人到了。


  余錦年忙放下豆盆洗乾淨手,出門去迎,卻見從馬車上下來一位著幹練騎裝的魁梧中年人,氣勢非常,乍見便覺得眼熟,一時又有點想不起來。


  「余小先生,上次吾兒多虧你!」對方進門二話不說,先行了個大大的謝禮。


  經他這麼一提醒,余錦年才恍然記起來——原來這位喜食羊肉的貴人,竟然是那位威名赫赫的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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