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甘荀薄脆

  如果你看到這行字, 說明v購買比例小於60%, 此為防盜章


  雅間?


  余錦年回頭掃了眼自家麵館的方寸天地,心裡愁了一瞬,可又想到了什麼, 笑道:「弊店蝸舍陋室, 雅間……實在是沒有,若小主人不嫌棄,不如在這堂中用屏風隔出一處來?你看如何?」


  笑起來更好看了,丫頭紅著臉心道, 她瞥了余錦年一眼就匆匆進車裡問了回話, 過會又鑽出個頭來遙遙喊道:「妥的!勞煩小老闆了!」


  余錦年應了, 回到後堂, 他知道二娘有幾扇木製屏風正好可以用,便去問二娘說明緣由借了來,楞是在本就狹小的空間里辟出了一間「雅間」。


  這堂里食客也是好奇,都探著頭想看看這位小主人是什麼來頭。


  這一看卻不要緊,只見那香車錦簾一撩開,走下哪是一位小主人,而是兩位姿容婀娜的小姐, 一位穿著碧一位披著青,一個玲瓏活潑一個則文靜雅緻,二人走動間香粉飄裊, 足畔生蓮, 簡直是讓這巴掌大的小麵館「蓬蓽生輝」了。


  余錦年起先聽到小丫頭指明要雅間, 便想到了來的可能是位小姐,所以並不如何驚訝。夏朝內自然也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但男女大妨尚不嚴格殘酷,貧賤女兒拋頭露面維持生計已是常態,貴家小姐們也可以出門遊玩,不過有不可夜不歸宿、不可單獨出門、不方便與男人們同坐一桌同聲嬉笑等諸項規矩,到底還是要保持些矜持距離的。


  只見活潑的那個小姐剛入了座,便叫拿些簡單食物過來,吃過好趕路。


  余錦年便下了兩碗熱面,拍了一碟黃瓜小菜,另調了個酸辣菜心,再加上兩塊雪花糕,一起端上去。頭幾樣那小姐看得很是無聊,至雪花糕時才多瞧了一眼。


  「這是早上新做的雪花糕。」余錦年介紹道。


  碧衣小姐仔細看了看,嗔哼一聲:「不就是糯米和芝麻?叫甚麼雪花糕。」


  余錦年點頭稱是:「不過是取個好聽的名兒,吃著也高興不是。」


  「瑩兒。」那青衣小姐抬了抬頭,終於出聲,「是你非要來,既是來了,便不要多嘴。」


  「知道了阿姐。」碧衣小姐吐吐舌頭。


  青衣小姐又問:「此去夏京還有多少日程?」


  後頭的丫頭回道:「若是趕得快些,約莫還有半月,應能來得及趕上青鸞詩會。只是不知……今年的詩會,那位公子會不會出場?」她說著,臉上露出些神往,「聽說那位飄然出塵,風姿卓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新任狀元郎不是朝他下戰書了么,他既都接了,定是會出場的!」碧衣小姐咬了口雪花糕,滿懷期待地說,「往年他都是只遞詩作來,從沒見過他的人,今年我是一定要瞧上的!」


  青衣女搖搖頭:「怕是又空歡喜一場罷?」


  碧衣小姐憤憤:「阿姐你莫烏鴉嘴!」


  「瞧見了又怎樣?」後頭的丫頭嘻嘻笑說,「二小姐還能嫁了他不成?」


  那二小姐頓時臉上一紅:「荷香!」


  荷香立刻捂著嘴噤了聲,笑躲到一邊去了。


  「青鸞詩會……」余錦年聽到個新鮮玩意,心裡就多琢磨了幾下,不料嘴上卻念了出來。


  二小姐回頭看了他一眼,問:「你知道青鸞詩會罷?」


  余錦年微笑,老實道:「不知,敢問小姐這是個什麼?」


  「這也不知?」二小姐一副大為吃驚的表情,將余錦年上下打量了一番,簡直是像在看什麼天外來物一般稀奇了。她又不屑與余錦年這般粗鄙得連青鸞詩會都沒聽說過的鄉巴佬解釋,便抬抬手指,喚來丫頭:「荷香,你來說!」


  荷香於是將余錦年拉到一邊,講起了這青鸞詩會的緣由來。


  原來,這夏朝都城「夏京」郊外,有一風光極美的山谷,谷中溪流蜿蜒,花樹裊娜,每至初秋時分就會有天雲纏水的奇景,彼時山谷煙雨靄青,霧繞雲蒸,宛如人間仙境。前朝皇帝在那谷中修了一處觀景之台,因傳說此谷曾有青鸞盤繞,便取名為「青鸞台」。


  但凡是當世美景處,當然是少不了文人墨客的足跡。每年初秋,才子佳人們齊聚青鸞台,斗詩比文,一展文采,拔得頭籌者自然是風光無限。


  然而從前幾年開始,這青鸞詩會上出現了一個人,一連數年只派小廝遞詩作來這青鸞台,人卻從未露過面,便將那些自詡才華絕頂的才子們比得體無完膚,實在是傳奇人物。因是青鸞台上發生的事兒,又有人打聽到這人名字里竟也帶著個鸞字,於是有佳人小姐們給他起了個雅號,叫「青鸞公子」,甚是崇拜。


  後來又不知是誰傳出來的,說這位公子有出塵之表,脫俗之姿,便是男兒見了也要自慚形穢,又是引得官家小姐們的仰慕更上一層。


  這官家小姐們向來是市井間的潮流風向標,這麼一來二去的,連帶著「青鸞詩會」的名氣也大了起來。這不,今年詩會又快到了,恰逢朝上新來了位才華橫溢的狀元郎,偏是不服這位面兒都沒見過的「青鸞公子」,騎馬遊街時當眾就下了戰書,邀他青鸞台一比高下。


  人們本也沒當回事,畢竟那位公子||寵||辱不驚的,天大的事兒也沒叫他露過面。誰知,嘿,這回真是奇了!戰書下了沒有兩天,便有人傳出話來,說青鸞公子應下了!


  這可真是天大的奇事了!


  余錦年聽罷,便理解了諸位小姐們的心思,追星嘛,尤其「那位」被傳得仿若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一般,天上有地下無的,本以為這輩子是看不著偶像真人了,現在乍一聽說這久居九天的神仙偶像突然要下凡開演唱會了,搞不好還能得到親筆簽名,這豈能不激動?

  應該的,余錦年老神在在地點點頭,他不僅理解,而且非常理解。


  兩人低頭說話,難免靠的近些,丫鬟荷香偷偷瞧著他,心裡頭突突直跳,好像是小姐說的那種什麼……什麼一頭牛在心裡頭亂撞。


  倘若余錦年能知曉荷香的想法,定是會滿臉溫和地糾正她,姑娘,那亂撞的是鹿。


  說完話,屏風裡二位小姐也吃好了,結賬時那大小姐十分闊氣地直接給了幾粒銀珠,道是那雪花糕做得好吃,賞他的。余錦年笑著接了,奉承幾句又送她們出去。


  臨走,馬兒已經嘶嘶叫著揚起了蹄子,余錦年剛直起身子,便見一物從車上飄下來,直飛到余錦年腳邊。他彎腰撿起,卻是一條絹帕,帕上一頭綉著朵清荷,另一頭則紋著兩行字兒。


  他盯著那字兒看了半晌,雖是心裡大概能猜到這手絹的意思,卻還是從食客里找了個熟人,是往日里在東巷口給人抄書為生的老書生,問道:「王先生,我不怎麼認字,您且給看看,這字兒是什麼意思?」


  王書生疑惑地看了看余錦年,好似沒想到他這樣白白凈凈,竟是個不識字的。


  余錦年也訕訕而笑,這裡的文字類似於華國的古篆體,但在余錦年眼裡仍是筆畫繁複,難以理解。他這具身體自四歲跟著堂叔一家起,便再也沒上過學堂,如今余錦年認得的字一些是原身父親沒去時教的簡單字兒,還有一些是他穿來后自個兒七零八落學來的,連猜帶蒙,數來數去,也就是那些算賬常用的數字和一些瓜果蔬菜名兒。徐二娘倒會寫字,可是她精神不好,不能勞煩她,至於學堂……他沒時間也上不起,所以時至今日,他還是和半個文盲沒兩樣。


  「先生?」余錦年回過神來,見王書生也在神遊天外,就又喚了聲。


  王書生自知剛才的打量失禮了,忙定睛去看手絹,頓時嗬嗬笑道:「喲,小年哥兒,那丫頭怕是相中了你呀!你看這詩,是青鸞公子所作,那小丫頭是借這清荷之詩抒發與你的情義呢!」


  又是青鸞公子。


  余錦年謝過了王書生,將手絹疊好收在賬台下面,心裡揣揣道,這位仙人偶像名氣怎的這樣大?

  下午店裡人少了,徐二娘精神也好了些,余錦年搬了把躺椅讓二娘靠著,她一聽說今日新制了雪花糕,便非說要嘗一嘗。二娘是脾胃的毛病,本來糯米這種吃食不好消化,不該讓二娘用的,可病情都已惡化到有一天過一天的地步了,余錦年也不願令她掃興,就切了一點來,配著碗麵湯,囑她慢慢嚼著再咽。


  把在後院玩的穗穗拎過來陪著她母親說話,余錦年才得出空來,要去集市上找販菜的李大娘,與她商量明日進些什麼菜品。


  從菜市回來的路上途徑一家書局,余錦年想著自己總不能一直這樣文盲下去,要不然連小姑娘的情書都看不懂,思索著要不要買本啟蒙讀物回去自學,店老闆見他猶豫不決,遂伸手請他進去看。


  「詩史話本,什麼都有。」店老闆笑著。


  余錦年看什麼都似天書一般,覺得有些局促,又撿了幾本看著很薄字兒又簡單的書問了問價,都貴的要死,他摸摸自己的錢袋,只好依依不捨地放下了。


  字是要認的,書也是要學的,只是不是現在——他安慰自己——現在得先攢錢才行。


  正要走,無意間掃到書局角落裡一本落滿了灰塵的舊書上,青藍色的皮兒,還缺了個角。


  店老闆也看出少年有心向學,可惜囊中羞澀,便拿起那本缺角的書來,遞給余錦年道:「這本是去年的青鸞詩集,書脊被我那頑皮兒子浸濕了一些,後來放在倉庫里又被老鼠啃了一個角兒,反正賣也賣不出了,你若是想要便拿走罷。」


  只見少年眼角一彎,高高興興地接過去,還非常熱忱地道了好多個謝,倒是讓他這個拿破舊書送人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余錦年拿了書,寶貝似的捧回了家,他現在深切明白了「知識就是財富,沒有財富就斷斷不可能有知識」的歪道理,一時感慨自己斬過千軍萬馬從名為「高等學府」的獨木橋上畢業,也好歹算是打拚出了一點成績,如今卻要一窮二白從頭學起,簡直是太糟踐人了。


  以至於穗穗見了他小心翼翼的模樣,還以為他在懷裡藏了什麼好吃的,最後扒出來見是一本皮兒都掉了一半的書,很是沒趣地跑走了。


  晚上閉了店,余錦年興緻勃勃地掌上燈,翻開書冊。


  這書名是「青鸞詩集」,店老闆也說是以往青鸞詩會的佳作整理,結果余錦年仔細一看,裡頭半冊子的詩詞卻都是署名為「青鸞公子」——這還叫什麼詩集,改叫「仙人偶像個人專輯」算了!

  看來這追星是自古有之,且狂熱度與現代相比有增無減啊。


  余錦年連字兒都認不全,更不說是讀詩了,味同嚼蠟地看了幾頁,囫圇地記了幾個新字的形狀。什麼,問這詩和那詩到底什麼意思?……對不起,他看不懂。


  於是沒多大會兒,余錦年腦袋一歪,哐嘰往床上一倒,睡著了。


  自此以後,這本《青鸞詩集》便日日擱在余錦年的床頭——成了擺設。


  他睜開眼,沒看到同床共枕的季鴻,卻看見自己枕邊有一小把不知道哪裡來的紅花生,各個兒染成嬌艷喜慶的顏色,他睡眼惺忪,迷濛著揉了揉臉,突然驚奇地抓起這把花生,蹬上鞋子就往外跑。


  「——季鴻!季鴻!」


  此時天已大亮,一碗麵館也已下板多時,季鴻站在前堂,忽聽見後院有少年的呼聲,以為出了事,忙放下碗筷拋下新進門的食客,向後迎去。


  撩開隔簾,迎面就撞上了衣衫單薄的余錦年。


  少年頭也未梳,衣也未披,興沖沖問道:「周公送我的神物,吃了能長生不老嗎?」


  季鴻定睛看向他手裡的東西,頓時臉色微暗,無甚表情道:「胡說什麼周公。」緊接著便拽住余錦年的手將他推回房間,打開衣櫃取出一套外衫:「穿衣。」


  余錦年順從地把手伸進袖子,笑眯眯地說:「不是周公送的,是你送的?昨天我睡著了以後,你是不是跟我說話來著?」


  「沒有。」季鴻一派淡然。


  「嘿嘿。」余錦年笑道,「謝謝你。」


  季鴻自知被拆穿了,也不多說,微微抿唇:「出來吃點東西吧。」


  說到吃東西,余錦年才想起來自己睡到日上三竿,早已錯過了開業準備朝食的時間,頓時痛心疾首,對他這種窮苦百姓來講,晚起一個時辰都是損失啊!


  余錦年惆悵地推開門,就聞到一股別樣的清香,前堂一如既往的熱熱鬧鬧,碗筷交錯之聲絡繹不絕。他驚奇地跑到前面去,發現今日來吃朝食的人竟比往日還多了不少,每人的面前都有一碗香噴噴的米粥。


  「店家,結賬。」一婦人揚聲喚道,她一手領著兒子,一手摸出幾枚銅錢。季鴻撩開隔簾走過去,那婦人付了錢,抬頭見是季鴻,登時耳頰粉紅,柔聲細語道:「季先生,今日怎麼是你呀,小年哥兒呢?」


  「他就來。」季鴻數出六枚銅板,將多出的一枚還給她,「你多給了一枚。」


  「誒呀,不好意思的呀。」那婦人低頭笑了下,笑得那叫一個溫婉賢淑,才伸手去接錢。


  這哪是不好意思,這分明是故意給錯的!

  余錦年憤憤地盯著那婦人離開,才一錯眼,季鴻便端出一份粥來,隨風飄出之前所聞到的味道,他新奇地跟上去看,拿起勺子嘗了一口,入口除了濃郁的米香之外,又隱隱有著茶的清味,口感柔糯清甜:「這是什麼?」


  季鴻道:「茗粥。」


  茗粥,就是用茶葉烹制的粥湯,以粳米為主,配有綠豆、花生、松仁等,都是能夠飽腹充盈之物。這粥是將陳茶入水煎湯后,加入粳米與果仁小火熬制,燉至軟爛盛出,煮得水米豆類相融,除了本有的香氣之外,又添了許多雅緻風味。


  以前吃不下東西時,季鴻便會命人在房中慢慢熬一碗茗粥,自煮自吃,做法是他從書上看來的,但往常有小廝替他烹煮,他自己卻從未親自動手嘗試過,早上見余錦年睡得香甜,他不忍將少年叫醒,才有了今日「一碗麵館」有粥無面的景象。


  這碗茗粥溫得恰好入口,雖熬得有些不盡如人意,水多米少,入口不夠稠滑,但就季鴻的水平來說已經是感天動地了,余錦年飛快喝完,點頭道:「這個好喝,以後可以加入我們家的豪華套餐里了!」


  「豪華套餐?」季鴻不是很明白,但少年喜歡喝就好。


  余錦年笑起來:「以後你就知道了。」


  喝完粥,他便到廚房抓緊時間做面,早飯雖說讓季鴻用一碗茶粥給糊弄過去了,接下來一天的生意卻不能再懈怠了。一碗麵館之所以只賣面,其實是因為開店的徐二娘只會做雜醬面,其他菜色堪比黑暗料理,但是自余錦年來后,麵館里已漸漸多了許多菜品,雜醬面已不能滿足余錦年的野心了,而他下一步的打算,是將店面擴大。


  不過這是后話了,當下要務,是先將何家的葯膳做好。


  既然已診出何二田是陰虛咳嗽,這治法便得是養陰清熱、潤肺止咳,余錦年出門買了材料,一回來就鑽進了廚房,至季鴻進來時,他正搗鼓一袋柿霜餅。


  成熟柿子剝皮來曝晒,月余成餅,再月余上霜,即可得綿軟甘甜的柿餅,而餅上那層白霜即是柿霜,其性寒味甘,歸心、肺、胃經,有清熱潤燥化痰之功。


  他還順路買了許多葡萄,洗凈后就讓穗穗拿去了一盤,他往自己嘴裡塞了一顆,也給剛進門的季鴻塞了一顆。這時的葡萄雖酸甜可口,但籽卻很多,余錦年兩手都忙著,正愁葡萄籽往哪裡吐,季鴻將手伸過來:「幫你扔掉。」


  余錦年僵住片刻,實在是沒勇氣吐季鴻手裡,於是喉嚨一滾,硬生生將籽吞下去了,乾巴巴笑道:「算了,也可以吃的,美容養顏……」


  季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男人臉上好像有些……失望?

  余錦年晃晃腦袋,趕出這種奇怪的想法,他一邊洗著薏米和山藥,將方才出門聽來的新奇事說給季鴻聽:「話說我今日去平康葯坊買藥材,恰好碰到縣令府里的兩個大丫鬟也去抓藥,她們說……唔,這顆有點酸,旁邊那個,那個紫的好吃……」


  季鴻又掐了一顆葡萄餵給余錦年,他嚼吧嚼吧連皮帶籽一起吃了,又繼續說:「聽聞京城酈國公家的小公子病入膏肓,連御醫也瞧不好,當今聖上下令尋民間聖手,賞金百兩,為小公子治病呢!」


  「……嗯?是嗎。」季鴻神色有些奇怪,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是呀。」余錦年點點頭,「縣令為此,正派人四處尋訪名醫。」


  季鴻又是嗯一聲表示聽見,就完了。


  余錦年自討沒趣,只好低頭將切碎的山藥與薏米一起,搗成粗渣,加水熬制,待熬爛時投入打碎的柿霜餅熬化,這是第一道葯膳,名為珠玉二寶粥,其中山藥薏米補脾肺卻不膩胃,並柿霜甘涼潤肺,合用有補肺健脾之效,治一切陰虛之證。


  第二道葯膳叫「水晶桃兒」,是用一斤核桃仁,放在飯甑里蒸熟,然後碾碎與柿霜餅同蒸,待柿霜融入核仁之中,即可取出晾涼食用,可補肺益腎,金水相生。


  然後他便吩咐季鴻,將旁邊稱好的等量天冬、麥冬放在藥罐里上水煎濃,最後入煉蜜再沸,涼后封罐,以匙剜服,這就是第三道葯「二冬膏」。


  三道葯做完,他回房取來筆墨,托季鴻將他今天做的這幾道葯膳方子寫下來,好叫以後何大利家也能自己做來吃,當然,這「診金」也是要按方來收的。


  「二冬膏,珠玉二寶粥,水晶桃……」余錦年念著,看季鴻一筆一劃地寫著,他突然話音一轉,問道,「誒,酈國公聽說是當今貴妃的娘家,真的么,酈國公家姓什麼?」


  季鴻筆下甚穩,眼也未抬,雲淡風輕道:「姓王,許是真的吧。寫好了,你過目一下。」


  「就算讓我過目也……」余錦年粗粗掃了一眼,這人又不是不知道,他不認識字啊!

  「年哥兒?年哥兒!」


  這時打前頭進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穿著粉顏色的羅裙,嬌俏可愛,頭上扎著叮鈴鈴的步搖,站在櫃檯旁四處張望,一聲聲「年哥兒」叫得嬌滴滴的。


  「煩請問一句,小年哥兒在不在呀?」小丫頭又躬著身子,朝臨近一位吃面的漢子詢問。那漢子是縣中出了名的單身漢,人挺老實就是不會掙錢,所以至今還沒討著老婆,他正嘬著一口面,眼見面前掃過來半片細膩白皙的胸脯,頓時漲紅了臉,差點噎著。


  其他人紛紛打趣這漢子,問他何時娶個婆娘啊,何時懷個小子啊,要不要給他說個親什麼的,連那小丫頭也不禁捂著嘴笑起來,說得這漢子連連搖手,紅著臉叫他們可別亂說了。


  鬧了幾句,有人看了那小丫頭一眼,奇道:「喲,這不是倚翠閣的清歡小娘嗎?怎麼在這來了,莫不是想念哥哥我了?」


  清歡抬眼一看,媚眼斜瞪,嗔道:「呸,誰念你了,快起開。我來找小年哥兒的。」


  余錦年放下藥膳方子循聲往前去,聽得幾聲嬌嗔打鬧之語,再掀開帘子,便看見了那引起鬨鬧的正主,又聽方才有人喚她清歡小娘,心中便稍稍有了數。


  小娘是信安縣人的習慣叫法,指得是勾欄里那些尚未開臉的小妓們,她們往往會跟在當紅的妓子身邊學習琴棋書畫,以及床笫之間那些事兒,待到了時候才會正式掛牌,出闌接客,因為年紀尚輕,所以常被信安縣人稱作小娘。


  只是,倚翠閣的小娘來找他做什麼?

  「請問小娘,是找我?」


  余錦年方才幹活,袖子卷到肘上,此刻還沒放下來,露出一小截白嫩的手臂來,清歡將他上下打量一番,那眼神像是挑剔沒發好的豆芽菜似的,但很快臉上就挽出一個清麗可愛的笑容:「見過小官人。」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