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蝦皮面

  如果你看到這行字, 說明v購買比例小於50%, 此為防盜章  季鴻因身體不好, 被迫留在家裡看店, 他站在櫃檯后等了很久, 遠遠看見少年抱著一堆木頭回來, 忙迎出去, 接過兩根:「這是做什麼?手都磨破了。」


  余錦年笑著把木條木板扔在店門口, 彎腰擺弄拼裝起來, 幾根木條穿插好,插上木板, 就成了一個小立牌,就是咖啡店前經常見到的那種,上面寫上當日特惠或熱賣套餐, 擺在路上,一眼便知。


  這東西在余錦年的世界隨處可見,在大夏朝卻是沒有的。就算是季鴻看來也很是新奇,他方才看著少年用力敲打著木架的榫卯, 很想幫一幫, 卻不知從何下手, 只是這樣一走神,余錦年就已經拼好了, 還從兜里掏出一塊白善土來。


  白善土俗稱白土子, 是個神奇小白塊, 中藥名叫白堊, 能治女子血結、男子臟冷,但它又不僅能治病,還能用來洗衣、作畫粉,且量多價賤,到處可見其蹤影。


  季鴻正不知他買了這白善土有何用,就看余錦年挑出一塊小的來,直接在木板上畫起畫兒。


  其實,余錦年只是把它當做粉筆用了而已,畢竟白善土成分主要就是碳酸鈣,想來和粉筆也沒太大區別吧……他本是想叫季鴻在立牌上寫個「預售月餅」字樣的,又想到也不是人人都認字的,便決定畫個月餅在上頭,明了好懂,豈不是更方便?


  月夕日前後家家都在製作月餅,有自吃的、售賣的,烤制月餅的香味能繞得滿城兩圈不散,余錦年雖也能做些所謂的養生保健的月餅餡兒來,但價格定是會貴上去,也許會有些富人覺得稀奇,買一兩個來嘗嘗,倒不如薄利多銷來的賺。


  月團是要做的,但卻不能做得和其他家一樣。


  余錦年將立牌擺好,便鑽進了廚房。


  先取了糯米粉、小麥粉、粘米粉和糖粉,盛在一個海碗里,加入新鮮牛|乳|和油——這油須得用沒有香味的籽油豆油之類,若是用的花生榨油則自帶香氣,反而使月團本身味道不佳——將兩個碗的水面攪拌均勻,過篩濾滓,靜置一炷香,然後上鍋邊蒸邊攪,製成順滑粘稠的麵糊。冷卻麵糊的時候,他又炒了一碗手粉,這是用來灑在手上案上防止黏面的。


  麵皮有了,就該做餡了。


  除了清歡小娘子點名要的蓮蓉餡兒,余錦年還做了許多其他餡料,甜的有紅綠二色細沙餡,粉粉嬌嬌玫瑰餡,以及棗蓉、紫薯、黑麻,還有大夏朝人最愛吃而余錦年恨不能將之踢出月餅界的五仁餡兒。另有鹹的兩款肉鬆餡和火腿餡,細細數來竟有九、十種。


  前頭有季鴻照應著,余錦年自己卻也忙不過來,便把穗穗也提了進來,幫他揉麵糰和餡團。


  小丫頭手巧,揉的糰子都一般大,很是讓余錦年放心。


  而他卻不知前頭早炸開了鍋,他在後面用牛|乳|蒸皮,用各種蔬果熬餡,香味早飄到前堂去了,此時一群食客正探頭探腦地張望,使勁地嗅著從後院飄來的氣息。


  「這是什麼味道,又甜又香,是月團么!」


  「我還道是聞錯了,你們看,年哥兒這門口立了個小玩意兒,上頭畫的可不就是月團?」


  「喲,這東西真有趣兒,趕明兒在我家糖鋪子前頭也立個!」


  眾人說笑一陣,便有幾個已經掏錢出來,準備就在一碗麵館這兒訂月團了,也有一些新客見余錦年店小破舊,並不信賴他的手藝,更願意去買大酒樓食肆做的招牌月團。


  甚有人嘲笑道:「這樣破落小店做的吃食,你們也不怕吃得蟲子進去。」


  季鴻聞聲看了一眼,是個衣著鮮麗的小公子,因剛才那會兒人多,也沒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身旁還帶著兩個家僕,而且在中秋這樣的天還在搖扇子,好一副富家做派。


  「哎呀!這桌上怎還有螞蟻!不會鍋里也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吧?」


  他這麼一叫,使得幾個原本想訂月團的人也退縮了。


  「吃什麼。」季鴻八尺身長,站在小公子面前宛如一堵高牆,垂首冷目,更是看得人心裡發寒。


  小公子被嚇了一瞬,很快就被面前男人的相貌吸引去了,一時驚為天人,語塞道:「你,你這裡有什麼?」


  季鴻冷言:「牆上掛著。」


  小公子這才扭頭去看,果然牆上掛了一圈小木牌,上面寫著些諸如炒銀牙、燒茄、涼拌藕之類的尋常菜色,與眼前的美人比起來,簡直是粗鄙得難以入目了,他很是不屑地嗤了一聲:「就這?」他盯著季鴻看了好幾眼,心裡一熱,問道:「你叫什麼?」


  「不吃送客。」季鴻不答,扔下一塊東西就轉身要走。


  小公子低頭一看,竟是塊抹布:「你——!」


  「不識抬舉!」旁邊家僕先拍了桌子,「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誰?!」


  小公子是聽下人說,城西一個破落麵館里來了個舉世難見的大美人,這才屈尊降貴地跑來看看。美人美是美了,卻說話含槍帶刺的,還得抬出身份來嚇他一嚇才管用。他自得地展開摺扇,等著季鴻與他斟茶道歉,那扇是花了大價錢從京城珍寶樓買來,象牙作骨、綾絹作面,扇面綉樣出自時下最好的御供京綉坊,金絲銀線繡得沁雪白梅,背面落一小詩。


  季鴻看著那詩,覺得有些眼熟。


  「……」不,是非常眼熟。


  這小公子年紀雖輕,卻自詡風流倜儻,是倚翠閣、蒔花苑中的常客,端得是男女不忌、葷素通吃,又生得圓臉杏眼,頗令人喜愛,家中有錢善揮霍,在信安縣算是屬螃蟹的。他見季鴻盯著自己的金絲雪梅扇一直看,便以為季鴻喜歡這個,他素來喜愛美人,更何況是季鴻這樣翩然出塵的,這樣的美人正是帶點刺兒才好呢,當即大手一揮想賞他去。


  不過話還沒說出口,小公子眉間一苦,轉而從腰間扯下一枚烏玉:「這扇是青鸞公子親筆提詩,我自己還沒捂熱乎呢,不能賞你。不過這枚烏玉乃是胡番商隊帶來的,也是好東西,就給你玩兒了!」


  手下家僕見自家小公子如此豪爽,將珍貴烏玉賞給了一個麵館夥計,都捂著胸口覺得喘不過氣來。不過轉念一想,自家公子撩撥的人多了去了,隨手賞出去的珍寶也不計其數,一枚烏玉也不算什麼了。


  季鴻看也不看那黑漆漆的玉,反而冷笑一聲:「是嗎,我怎麼不知道?」


  「你若是能看出它是好東西,還用得著在這破店當夥計?」小公子挑起眉梢,儼然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斜著眼睛去瞄季美人,「美人若是缺銀錢,便去城東姜府找我,我定不會虧待了美人的。」


  他往常喜歡的不管男女,都是些綿軟可人的小黃鶯,還沒碰過冷韻冰胎的人兒,這樣一看,季鴻更是如仙子下凡,孤高清冷惹人心動,頓時覺得把以前那些鶯鶯燕燕全拿出來,也比不上一個季鴻耐看。


  只可惜個子有些高,不過高也有高的好處,花樣更多不是?


  人還沒摸到手,姜秉仁已是想入非非,一雙杏眼滴滴亂瞄,在季鴻屁|股上打轉。


  怕是季公子這輩子也想不到,這世上竟然還有人敢覬覦他的屁|股。


  「——少爺,少爺!快走快走,老爺回家了!」


  又一個家僕滿頭大汗地跑進來,姜秉仁聞言臉色頓青,嗵得站起來,簡直如老鼠見了貓一樣了,邊慌亂地往外走邊追問:「怎麼回事,爹不是去府城了嗎,怎麼現在就回來!」


  「不知道啊,好像是那邊生意出了岔子,所以提前回府了。」


  「怎麼不早來叫我!」姜秉仁將用來顯擺的摺扇插在腰間,撩起衣擺就要跑,出了門還不忘回頭朝季鴻眨眼,喊道,「記得來姜府找我啊!」


  季鴻:…………


  姜秉仁走了沒多久,穗穗就跑出來,扯了扯他的衣角,又指指后廚。


  小丫頭不知吃了什麼,嘴上一圈都是白|粉,季鴻拿袖子給她擦去,問:「是錦年找我?」


  穗穗唔一聲,點點頭。


  廚間已經擺滿了各色餡料盆子,還有做好了的糕點,季鴻走進去都不知該從何下腳,但奇異的是廚中並無烤制月團的火爐,只有一鍋麵湯咕嚕咕嚕燒著,少年腳邊的瓷盆里還有幾個五彩斑斕的麵糰。


  少年在其中忙碌著,他心下發軟,也就沒有將前頭事說來煩余錦年。


  余錦年見季鴻來了,端起個瓷盤招呼道:「你來啦,快嘗嘗好不好吃?」


  少年這會兒大概是一直在包月團,手上和臉上都沾了不少白|粉,季鴻看了看盤中印著玉兔的小餅,冰雪剔透如玉石一般,襯得少年的手指也圓潤可愛,他沒有接過來吃,仍是伸嘴過去咬了一口。


  對男人這種懶得伸手的作風,余錦年已經習慣了。


  糕點入口軟糯,透著淡淡的涼意,融化在舌尖上瀰漫開一股香甜味道。


  季鴻驚奇了一下:「這是……月團?」


  余錦年嘴角揚起來,他道:「這叫冰皮月團,如何?」


  這小糕點的外皮確實涼潤,倒是不負冰皮一名,而且這種涼涼的小糕點,別說是在信安縣,就是放眼京城也是沒人見過的新鮮玩意。季鴻點點頭,沒有吝嗇地讚美道:「很是新奇,定能大賣。」


  一聽季鴻這樣說,余錦年高興起來,撿了剛才包好的其他幾餡月團,讓季鴻都嘗嘗。季鴻見他在興頭上,不忍拒絕,就一個接一個吃下許多,至「嘗」完最後一個味,簡直是撐得要橫著走了。


  除了原色冰皮,余錦年還做了彩色冰皮,都是天然色素,有紅曲粉做的紅皮、紫薯做的紫皮、茶粉做的綠皮等,這些彩色月團擺在一起,那才叫好看。


  只可惜當下沒有冰箱,而冰庫冰鑒也不是他這種小戶用得起的,只能將月團密封在瓷壇里,入院井裡降溫,深秋井水沁涼,吃起來倒也沒什麼不同,只是不能久放,最好是當日做了當日便賣光。


  有了季鴻這種公子哥兒給他試菜,余錦年便放心大膽地將做出來的一批冰皮月餅拿出去試賣,還將各色各味月團切開了十幾隻,擺在店門口作試吃活動。


  「真的能白吃不拿錢?」有人半信半疑。


  余錦年笑著點頭:「真的,不信你嘗嘗?」


  那人嘗了個豆沙的,大呼「香糯可口,冰沁宜人」,引得其他圍觀食客紛紛擠進來試吃,一時間整條街上,就屬一碗麵館門前最為火|熱。


  余錦年被擠得東搖西晃,突然腳下一輕,被人提著后領救了出去。


  他聞到一股不同於麵館的清雅香味,向後一看,果不其然解救他的正是季鴻,他朝男人抱怨:「沒想到有這麼多人,可擠死我了!」


  雖是抱怨的話,臉上卻洋溢著笑容。


  一個食客被人推了一把,撞上余錦年的背,他腳下一嗆,直接倒進季鴻懷裡了。


  季鴻兩臂一張,將少年環進來,換了個清凈的地方站著,然後抬手看似自然地摸了摸少年的頭髮,低聲道:「小心點。」


  頭頂傳來的聲音溫潤如水,耳後被男人手指摸過的地方也痒痒的,余錦年臉埋在男人胸前,聞著一股奇異的味道,似香似葯,說不清到底是什麼味道,半晌才回過神來,他縮了縮脖子,「哦」了下,又慌忙扭頭鑽進人群里去了。


  季鴻:……那我剛才救你出來作甚?

  指上還殘留這少年耳垂的觸感,涼涼的,好像剛才吃過的冰皮月團。這麼一說,季鴻忽然又想來一塊月團了。


  余錦年在人群中喊道:「冰皮月團,一碗麵館獨此一家!送親朋好友、妻子兒女,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一隻有一隻的嘗鮮價,兩隻有兩隻的成雙錢,若是成套買不僅能打折,還送一碗麵館特製養生茶包一個,買多套還能額外多送幾個月團!」


  「這麼好看,我媳婦肯定喜歡,年哥兒,給我來一雙!」


  「我,我也要,這各色味道來一套!」


  「那我先預定兩套!明日來取。」


  余錦年笑道:「好好好,都有都有,預定的客人勞煩來這裡登記一下。」他回頭招招手:「季鴻!快來幫我呀!」


  季鴻仰頭望著秋高雲淡的天,覺得這樣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


  賣完這批,又登記好所有預定月團的名單,已是晚上,季鴻梳洗過回到房中,見余錦年正在數錢,一枚兩枚三四枚,數得不亦樂乎。


  加上之前給吳嬸娘家做席,和給何家做葯膳賺來的錢,還有清歡小娘子送來的月團定金,就算扣去這些日子的花銷,竟然也已經入賬十兩有餘。


  余錦年嘖嘖感嘆:「真是財神下凡。」


  「什麼?」季鴻坐在床上,翻著今日的賬本,頭髮濕漉漉地披在肩頭。


  余錦年到廚房去,盛了晚上燉的一碗湯回來,又從外頭晾衣繩上抽了條幹凈手巾,顛顛兒跑過去上了床,將湯遞給季鴻,自己坐在背後幫他擦頭髮。


  他正沉浸在賺錢了的高興里,自己也沒覺得不妥,畢竟此時人各個長發垂腰,好看是好看了,擦起來卻是麻煩。而且季鴻身體差,天又涼,若是因此受了凍,辛苦的還不是余錦年自己?

  季鴻頭髮柔順如墨,反襯得他皮膚過分白皙,顯得有些病態了。余錦年診他舌淡脈弱,食少體弱,手足發冷,面色無華,應是氣血不足,肺腎虧虛,去何家那次半途眩暈心悸,也是這類的毛病導致。雖看著嚴重,動一動就又喘又暈,嬌弱得不行,其實對余錦年來說委實算不上什麼大毛病。


  他的治療關鍵就一個字——吃。


  當然可以配著吃上幾服藥,諸如補中益氣丸、八珍湯之類,不過哪有吃來的愉快,且看季鴻這一身上下的世家作風,怎可能吃不起葯,定是天上地下的珍葯貴葯都吃了個遍,指不定已吃得這輩子都不想聞藥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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