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6章：兩個身份
「雲府之外，人多口雜，不好說話；想要單獨的與老太君聊上幾句，迫不得以只能採用這種方式，還請老太君見諒。」雲纖夜一上來，便是誠懇的致歉。
蘇老太君全然不吃那套，氣的臉色大變，「你竟敢騙老身入府！」
「並不是欺騙。」雲纖夜搖頭，「我就是馮小哥，馮小哥就是我，這件事，雖是隱秘，但也並不是查不到。女子從軍，雖早有先例，卻是飽受質疑，多有不變，纖夜當日很怕麻煩，乾脆換了男裝，易容改面，化名為馮小哥。」
「你真的是馮小哥？我家子陌，可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蘇老太君眼底的疑惑更深。
「子陌一直都知道。」雲纖夜點頭。
「一直都知道？他知道馮小哥是女的？」蘇老太君更加意外。
「是的，他知道！」雲纖夜想起了那些朝夕相處的日子，蘇子陌人前一本正經，人後只要逮到機會，便會嘴毒的各種挑剔她的扮相，嫌棄她丑，嫌棄她給自己貼鬍子，嫌棄她偶爾的粗魯，總之是各種的不順眼。
當時，是真的有些生氣的。所以，只要蘇子陌一毒舌，她必定要找各種機會，討回公道，明裡暗裡的好好整治他，讓他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胡言亂語的惹她不爽。可蘇子陌呢，知道自己被整，可就是有一股傲氣在，一次一次再一次，隨雲纖夜高興，但他絕對不委屈自己。
如今，斯人已逝，回想起點點滴滴，可謂感慨良多。
「一派胡言！」蘇老太君重重的一拍桌子。
年過七旬，她的手勁兒仍是極大，桌面發出轟一聲巨響。
「子陌在老身面前，每每提起馮小哥，皆是以兄弟相稱，若他早知你身份，又怎會用『兄弟』二字？」
「那是因為，我們的確是『兄弟』。」雲纖夜坦然回答。
「一男一女……」
蘇老太君的話，直接被雲纖夜不客氣的打斷，「您想清楚再講一些話，就算老太君不相信我，難道您還不信子陌嗎？您若是如世俗那些俗人一般，看待在戰場上結下生死交情的我們，那麼侮辱的人並不只有我，還有蘇子陌。」
蘇老太君怔住，她看著雲纖夜冷靜的面孔，一時之間，竟並不知該如何做答。
雲纖夜取了一樣東西，親自交到了蘇老太君的面前，「這個或許能證明我說的話，您看看吧。」
蘇老太君只覺的手心裡卧著一樣冰涼的物件，她攤開手，看到的是一隻用碧綠的翡翠雕成的蟬，那翡翠通透晶瑩，一看便知是上好的老料，竟然拿來雕成了一隻蟬，頗有暴殄天物的嫌棄。
可是，別人如此想，蘇老太君卻不會。
因為這隻名叫『知秋』的小物件，便是她那年命人尋了名家，精心打造，送給蘇子陌的小玩意。
蘇子陌最喜歡新鮮的東西，一見之下，特別開心，從此之後，就成了他隨身帶著的物件之一。
直到後來有一天，蘇子陌回家，無意之中提起，他將『知秋』送給了自己的一個好兄弟，名字叫做馮小哥。
蘇老太君清楚的記得，那是她第一次從蘇子陌的口中聽到了馮小哥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見到蘇子陌神采飛揚，提起了某個令他打心眼裡欽佩的人。
一貫喜歡與自家孫兒閑聊的蘇老太君，引著話題，聽著蘇子陌說了一整個下午。
她那時還說，下一次等蘇子陌再回家時，可以將這位被蘇子陌讚不絕口的馮小哥一起請到家中做客。
當時，蘇子陌是怎麼回答來的？
蘇老太君認真的想了很久，才慢慢的回想了起來。
蘇子陌當時笑容一僵，很是勉強的搖了搖頭，「怕是不會很容易，馮小哥那個人最怕麻煩了，一有機會休息，立即回躲起來偷懶，還美其名曰是偷得浮生半日閑，想要把他請來蘇家為客，除非是……」
後邊的話，他停住沒說，臉上還露出了很是耐人尋味的笑，看起來傻傻的。
蘇老太君記得自己還追問過，結果呢，蘇子陌生硬的轉了話題，敷衍她說，「除非是將馮小哥給打暈了，直接給扛過來就好。」
祖孫倆共同度過的美好時光，脈脈溫情，彷彿就在昨天。
看著『知秋』，蘇老太君眼淚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奪眶而出。
滴答……滴答……
落在碧綠的翡翠之上，滑出一道水跡。
許多事，就怕事後回想。
若這雲纖夜真的是馮小哥，當時蘇子陌的反應便有了答案；他當然沒辦法答應自己，把馮小哥給邀請回來，因為一回到了京城，馮小哥就變成了雲家大小姐，蘇子陌不管是出自於什麼樣的考慮，都不能那麼做。
「你真的是馮小哥？」蘇老太君哽咽著，擦了擦眼睛。
「是！我是！」雲纖夜點頭承認。
「那你心裡邊，可把我家子陌，看成是生死與共的異姓兄弟？」蘇老太君逼問。
「是！他是我兄弟！可將背後託付，可攜手上陣殺敵，可無條件去相信的——兄弟。」雲纖夜說著，眼淚再抑制不住，決堤而出。
她的兄弟，最終卻是因她而死。
她虧欠蘇子陌的，這一生都不知道該怎樣去彌補。
「老身且信了你說的話。」蘇老太君點了下頭，收斂起了情緒。
轉瞬之間，又是威嚴滿面的模樣。
「既然你是我家子陌的兄弟，老身是子陌的奶奶，也是你的奶奶，你可承認？」
聽著對方立即抬出了輩分來壓人，雲纖夜轉念一想，大約也明白了蘇老太君的意思。
她點了點頭，再次實力，「您說的對。」
「好！你既認可，老身現在只問你一件事，子陌身上的毒是怎麼一回事？他的死，與你有怎樣的關係？你不準欺騙，直言不諱吧！」
說來說去，蘇老太君最關心的，依然是這件事。
之前鋪墊了那麼多，目的也只是如此。
她用力的捏著『知秋』，強行遏制著激烈的情緒。
此時，她在等待著雲纖夜的回答，且是非常自信，自己絕不會被雲纖夜給敷衍欺瞞過去。
雲家大小姐也好，軍中的摯友馮小哥也罷。
蘇老太君唯一關心的，是她孫子是怎麼死的。
「請老太君屏退左右。」雲纖夜下定了決心。
「你們，全都出去！」蘇老太君沒有遲疑，立即趕人。
兩個丫鬟露出一絲緊張，「老太君……」
「滾！」蘇老太君憤怒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