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林班頭的心魔
“全死了？”
宋星腦中一片轟鳴，眼眶瞬間濕潤。
年長衙役在對麵冷冷道：“不用演戲了，有人看見你是最後出現在盤蛇口之人。”
宋星這一刻，根本就聽不到對方再說什麽，他現在想到的全是害羞的蓉兒、憨厚的大個子，以及友善的大嬸等人……
良久——
宋星終於從悲傷中恢複了過來。
啪！
年輕衙役被宋星無視，拍著桌子，怒不可遏地道：“小子，我們說話，你聽到了沒有！”
宋星抬起頭，看了兩衙役一眼，心裏則在想：“難道……蓉兒他們是黑衣惡人同夥報複所致。”念及此處，他連忙問，“兩位差官，現場你們有見到黑衣人、或黑衣人屍體嗎？”
“黑衣人？”年長衙役一愣。
年輕衙役則是一副看穿宋星的表情道：“小家夥，想耍花樣，當我看不出你想轉移視線嗎？”隨即他也不等宋星回答，指著桌上一個包裹道，“說說看，盤蛇口村民的飾物怎麽會在你身上？”
“飾物？”宋星心中一震，一種不好的預感湧出，他感覺到一個黑手正慢慢地把他拖向深淵。這些衙役為何要誣陷他？難道說，他們已經被人收買？
宋星的經曆，讓他讀懂了很多人心上的險惡，於是他連忙道：“兩位差官，我要求見個人。”
“小家夥，你已是重大嫌疑人，是不能見任何人的。”年輕衙役冷笑道。
“我乃上民。”宋星望著年輕衙役，冷靜地道，“大炎國律法規定，上民是有這個權利的。”他獲得上民身份後，便用心記下了上民身份的各種好處，其中有一條：上民在未定罪前，有資格見想見之人。
傍晚。
穀山鎮，王氏武館。
“什麽！阿星殺人了？還殺了十九人！”王胖子看著麵前的年輕衙役，表情嚴肅得令周圍空氣都似乎被凝固。他曾經也在南安司待過，所以具有一定判斷能力，和宋星待了幾天，他看得出來，對方絕不是嗜血殘殺之人。
“王館主，走吧，那個小子想要見你。”年輕衙役也懶得解釋，這種事說不清楚，他隻需把分內之事做好就行了。
王胖子點點頭，回頭交代阿龍幾人後，便跟著年輕衙役離開了。
盤蛇村，士安司。
王館主匆匆趕來後，見宋星沒事，他懸著的心才稍微放鬆一些，猜測宋星可能隻是嫌疑，還有翻案餘地。命案這種事情，對貴族、上民來說，也許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對下民階層，那就是死罪，沒有任何轉還餘地可言。
“阿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館主，我可能被人陷害了。”宋星於是簡明扼要地把事情經過說了出來，又把自己的推論說給了王館主聽，最後道，“目前我隻得罪了謝家，所以希望您能跑一趟澤林鎮，幫我請蒼先生來。”
宋星思來想去，知道目前需要時間來為自己洗脫罪民。隻要蒼先生能來，對方的身份就能為自己爭取到時間，到時他就可以請丁師傅為自己尋找真凶了。
“蒼先生？難道是澤林鎮南安司前捕頭？”王館主震驚問。人的名樹的影，他當年在澤林鎮當班頭時，蒼先生雖然已經退位給石捕頭，但他知道，對方可是一位站在澤林鎮最巔峰的超級高手，一位排在澤林鎮前五的強大存在。
“嗯。”宋星點頭，也不管王館主是不是被他這話給震驚，繼續說道，“還有請您再幫我去和丁師傅說一聲，讓他幫忙調查一下謝家近期動靜。”
王胖子聽完，頓時覺得宋星這人不簡單，到了這個時候，還能如此冷靜，在同齡人當中是極其少見的，一般來說，也隻有貴族家族才能培養此等人才。這和品性無關，這是心智。
“阿星，明早我就趕去澤林鎮，在這裏，除了畫押，盡量按這裏衙役的要求來做，否則吃虧的是你自己。”王胖子臨走前，特地交代宋星道。
……
翌日，九時。
穀山鎮，張家。
踏，踏……
此時的張家主，待在客廳是坐立不安。
“宋小兄弟怎麽還沒到？難道他把昨天和我的約定給忘了？”張家主苦惱想道。他沒有想太多，隻是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宋星來曆不凡！他昨天去王氏武館時，便看出除了宋星外，其他人都認識他，那麽可以肯定，他離開後，那些武教陪練肯定會和宋星說出他的身份，如果普通人知道他的身份後，可能早就興奮地來此赴約了。
“不行，我得去王氏武館一趟。”
張家主念及此處，再也待不住，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昨晚他沒睡，經過一晚改良，他自認虎豹拳第四式缺陷基本完善，今天就等宋星過來印證，所以現在他能不急嗎。
臨出門前，張家主特意交代管家：“我離開後，如果有位十歲左右的武教師傅來，給我好生招待，不要有任何待滿，否則嚴懲不貸。”話畢，他便在管家的錯愕眼神中，策馬離去。
張家主沒帶隨從，一路疾馳，很快便來到王氏武館。他翻身下馬，馬也不拴便拾階而上。
“幾位師傅，宋小兄弟呢？”一進武館，張家主便問待在裏麵的阿龍、光頭等人。
“張家主……”阿龍有些緊張地站了起來，說道，“阿星今天不能去您府上了。”
“為何？”張家主急了。
他這個表情，看在阿龍眼裏，卻是以為對方為此發怒了，嚇得連忙解釋說：“張家主，阿星昨天被盤蛇村的衙役給抓了，所以……”
“被抓了？”張家主聞言，一陣錯愕。千想萬想，他都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再一想到宋星的身份神秘，旋即音量加大幾分道：“快叫王館主出來，我要親自問他。”
“館主出去了，也沒告訴我們他要去哪。”
“那你把你知道的全部說給我聽，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膽大，連宋小兄弟也敢抓？”
阿龍知道的並不多，隻是簡單告訴張家主，宋星可能犯了命案。說完後，他最後表情擔憂地問道：“張家主，您說阿星會不會有事呀？”
“哼，希望小兄弟沒事吧，否則……”張家主冷冷說了幾句，也懶得去解釋，便大步走出了武館。他此刻的心情糟糕透了。盤蛇村士安司的一把手，便是他的大兒子張天明。雖然此時對方還在滄雲城處理公事，但既然發生在盤蛇村士安司，那麽這件事或多或少都與他大兒子脫不開幹係。
張家主現在根本就不會把宋星和殘殺村民的事情聯係到一起，他隻期待這事還沒有嚴重到無法化解的程度，否則不單單是一個張天明，甚至他張家從此就要一蹶不振……乃至永遠消失。
呼~
一陣寒風吹來，令得他這個後天四品境的高手都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不行，我得盡快趕過去。”張家主念及此處，縱身上馬，朝著盤蛇村方向疾馳而去。
“不管這個宋小兄弟到底是何來曆，退一萬步來說，對方就算隻是普通人，但有看穿武技缺陷的能力，也是各大勢力所招攬人才。”張家主暗暗想道，“這是我張家崛起的契機。既然被我遇上了，我就不允許它從我眼前溜走。”
“你說，張家主為何會如此重視阿星？”望著張家主絕塵而去，魁梧的光頭武教問身旁的阿龍道。
“你問我，我問誰，阿星隻是簡單和我說了他來自澤林鎮，從未提及他認識什麽大人物呀！”阿龍同樣是一臉疑惑。
“你說阿星真會殘殺無辜嗎？”
“反正我不相信，阿星如果真是那種人，王館主也不會收留。”阿龍解釋道，“雖然館主貪財，但取之有道，品性絕對正派。而推薦阿星來的那位，據說是王館主老友，也是澤林鎮一位班頭，曾和館主共事過。有他們二位看著，阿星品性自不消說。”
盤蛇村，士安司。
一個高大男人緩步走了進來，正是此地地位僅次於張捕快的林班頭。他今年三十有五，正處於人生當中的黃金年華。旁人眼中，他是士安司二把手，要地位有地位，家中還有個漂亮妻子和一對健全兒女，可以盡享天倫之樂。所以，他應該是個快樂幸福之人。
隻不過，他非常清楚，他並不快樂。
因為，他美麗的妻子，背著他和張捕快偷情。他如果不知道這件事，那麽他自然會覺得自己是人生贏家。可惜，這件事被他無意中得知……
這些年來，他一直想找機會報複，但他沒有張捕快那樣的後台，隻能咬牙默默承受，甚至他都不敢休妻，生怕這樣會引來那位張捕快的猜忌。
不過，就在前天，有個神秘人找到了他，說可以替他報仇，並且事後，隻要他達到捕快的要求，就讓他成為盤蛇村士安司的一把手。條件是，讓他對付一個小家夥。
林班頭忍受了這麽多年，張捕快和他妻子的事已經快成為他的心魔，所以那神秘人一提，他也懶得管對方怎麽會知道，僅僅考慮了半天，便答應了下來。除了妻子之事，他也受夠那位張捕快的趾高氣揚了。
踏踏踏……
一陣腳步聲傳來，林班頭朝前望去，便看到一個年老衙役朝他走來，手上還提了一個裝吃食的盒子。
林捕快表情不悅。張捕快如果是他所仇視之人，那麽這個年老衙役便是他最為討厭之人：仗著資曆老，不管士安司的任何事，都想給自己這個頂頭上司提意見，難道他不知道，他這樣做很討厭嗎？
“班頭大人，有個事要和你商量。”果然，年老衙役過來後便說，“昨天下午我們抓回來的盤蛇口命案疑犯，是個上民。”
“上民！”林班頭聞言，心頭一緊，停下了腳步。
年老衙役遲疑了片刻，繼續道：“我們會不會草率了一些，一個上民會搶奪村民財物而濫殺無辜？我總覺得昨天盤蛇口那案子是有蹊蹺，是不是我們太過輕信前來報案的那位目擊證人的供詞了？”
林班頭這次沒有反駁老衙役，而是回頭問道：“老邱，你確定其身份了？”
“嗯。”邱衙役點頭道，“他來自澤林鎮，是上月三十號才獲得的上民身份。”
“這事有點麻煩了，得等張捕快兩天後回來親自審問才行。”林班頭想了想，提醒邱衙役道，“你們在找到確鑿證據前，別用刑訊逼供那套。”
“是。”
邱衙役正準備離開，林班頭卻在這個時候再次開口。
“對了，老邱，以後你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行，這個案子，就別再發表什麽意見了。”
“明白了。”邱衙役無奈歎息一聲，默默地走了出去。
他知道林班頭對他一直有意見，這些年在士安司，他一直得不到重用，平常也隻能做些巡邏、登記一類的事，碰到大案，他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
在林班頭剛進士安司內院後不久，門口又走進來一個老者。
“你，帶我去見昨天抓來的那個殺人疑凶。”老者指了指四個衙役其中那個胖衙役道。
“你誰呀？”胖衙役不滿道。雖見老者氣度不凡，但還是被對方的囂張氣焰給氣到。
“我姓張。”老者雙手放在背後，語氣冷冷道。
“以為和我們張捕快一個姓，就了不起嗎。”
“我是他老子。”
“好大膽子，竟敢對捕快大人不敬，兄弟們，我們把這老家夥給抓起來。”胖衙役大怒。
幾名衙役衝了過去，全都凶神惡煞，特別胖衙役，他已經拿出了一副鐵鎖鐐銬，已經再想待會怎麽敲碎這個老家夥的硬骨頭了。
嘭！
一股氣勁從張家主身上散發開來，幾個衙役砰砰砰地反彈回去，撞在牆上，口吐鮮血地掉落在地，發出嘭嘭嘭的響聲。
“一幫廢物。”張家主來到胖衙役身邊，一把提起他，便走向了地下牢獄。
公書房，林班頭眉頭一皺，外麵那麽大的動靜，他自然聽到了，手按桌麵，輕輕一躍，便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