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新歡與舊愛的對決(8)
1。
程雪歌拎著行李獨自走在日本街頭。白霜滿城,籠罩在她身上,遠遠看去宛如白首。
苑青穎遠遠跟在程雪歌身後。
小巷裡明月孤懸,兩側小樓黑影重重,程雪歌把狐狸面具掛在手腕上,心裡卻沒有絲毫害怕的感覺。
直觀感覺日本治安不錯,為了省錢,她打算去地鐵站里呆一晚。要真是遇到地鐵里的變態殺人狂,那也只能認倒霉了。
此時,她心裡如這小城的月光,清冷雪亮,空空蕩蕩,身後忽然傳來加快了的腳步聲。
「等一下。」是鍾塵的聲音,隱約彷彿有一絲怒意。
「現在是半夜,你一個女生這樣很不安全。你必須跟我回去。」
……每一個離家出走的少女,內心深處可能都抱著一絲被追回的願望。
畢竟被重視,被關注,是每一個女人終生的需求。
同時,似乎言不由衷也是一種本能。
「京都治安很好的,街角就是警署,你放心吧。」
程雪歌語氣顯得誠懇而安慰,「沒事的。你回去吧。」
鍾塵素來冷靜,凡事從來只要按照自己固有的準則即可,可是現在這個情況不在他的資料庫里。
這讓他有些困擾。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
「先回去好嗎?你要是想走,天亮了我送你走。」
程雪歌覺得騎虎難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想回去。
回去了就等於白鬧了。雖然她並不覺得自己是在鬧。
也許潛意識裡是想逼他表現出對自己更多的在乎。
「你別管我了行嗎?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程雪歌的語氣也沒有很強硬。可是鍾塵更加無措。
「不行。我不能把一個女生夜裡獨自留在街頭。」
更何況是異國他鄉,語言不通。
鍾塵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住了。
可是現在這個局面,她就更不能回去。
「放心吧。我會陪著她的。」苑青穎從不遠處緩步走來。
深夜漆黑,他身後的畫面彷彿是日本動漫中的一幀夜色。
「你走吧。我會把她平安帶回國的。食宿機票我來安排。」
苑青穎看起來彬彬有禮,唇邊掛著禮貌而虛假的笑容,可是讓人挑不出錯來。
鍾塵怔了怔,看向程雪歌。
程雪歌一時也是茫然。夜幕下的苑青穎彷彿憑空而來。緊接著他又說,「程小姐,我知道我們之間曾有許多誤會。可是外婆留下遺囑,請你務必出席她的葬禮。」
苑青穎第一次用這樣客氣而疏遠的語氣跟她說話。他似乎終於擺正了位置。
程雪歌捏了捏行李箱把手,想起最後一次跟外婆見面,心裡也是遺憾,想要做點事情補償。
「程雪歌,你要跟他走嗎?」
鍾塵看了眼手錶,決定儘快結束這件事。他已經違反原則,花了太多的時間在她身上。
她不得不面對他。差點忘了,他已經看過她的護照,知道她的真實姓名。
所以方汀這個名字是假的,說自己什麼都不想要也是假的。
驕傲洒脫全部都是假的。只有貧窮和孤獨是真的。
然而換做是你,你又會愛上一個貧窮又孤獨的人嗎?
於是程雪歌點了點頭。
鍾塵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筆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像水珠無聲地融進水裡。
2。
「你跟方汀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李炎約鍾亦見面。
鍾亦背著方汀,偷偷跑到外灘來見他。
清晨的黃浦江畔水汽瀰漫,十里洋場還未蘇醒,時間彷彿在民國建築和摩天大樓之間定格。
「你吃早飯了嗎?」
李炎看起來十分疲憊,望著江面,「別再跟我提方汀了好嗎?我現在真的很累。」
鍾亦動了動嘴唇,內心深處隱秘地浮現出一絲竊喜,理智上卻又覺得為難。
所以她也看向江面,海風迎面吹來,鍾亦打了個冷顫。她趁方汀睡著了才溜出來,只穿了一套絲質睡衣,好在最近流行這樣穿,又在計程車上畫了淡妝,看起來又潮又靚,卓爾不群。
忽然肩膀上一暖,是李炎脫了外套攏在她身上。
從小到大,不知道有過多少男人對鍾亦做過同樣的動作,外套也是從聖羅蘭到愛馬仕,一件比一件大牌。
可是只有這一刻,她覺得心中一動……像是中學時驀一側頭,在窗外看到暗戀男生的側臉。
——李炎就是那個她暗戀的男生。
「還冷嗎?」
李炎的聲音忽然沉甸甸的,然後他稍一遲疑,上前一步,將鍾亦連同自己的外套,一起擁進懷裡。
鍾亦整個人一僵,彷彿連呼吸都凝滯住了,斷斷續續的無法順暢,「我不冷……不冷了啊……」
她雖然素來特立獨行,但這一瞬間卻心緒複雜,她想,這男人是閨蜜的老公,而自己瞞著閨蜜來見他……放到網上怕是會被罵死。
而且事實遠不止如此。她還偷偷喜歡了他十幾年。
鍾亦身上很快滲出一層汗珠,李炎卻把她抱得更緊。
「別動,讓我抱你一會兒。」
他抱著她轉了轉,隔著鍾亦的肩膀看著黃浦江。
「我想跟方汀離婚。」
她一愣,想要回頭,他手上加勁,半點兒也不讓她動彈。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不想看她的眼睛。
「方汀心高,既然參加了這歌唱比賽,不拿個名次怎麼下得來台?」
李炎的氣息在清冷江面的水汽中顯得格外溫熱。
「看在我面子上,你想辦法給她一個名次行嗎?……算是替我補償她了。」
鍾亦性子潑辣,要是換做別的男人對自己諸多要求,她早就一萬句懟回去了。
即便是李炎,她心裡也有些不爽,脖子一扭回過頭去,迎上來的卻是兩片溫暖柔軟的嘴唇。
還有他獨有的氣息……是她少女記憶里的男人味。
李炎的吻,在黃浦江畔清晨的水汽里將她淹沒了。
鍾亦幾乎站立不住,李炎扶住她的腰,吻向她的耳垂。
「我是為了你才跟她離婚的。」他一夜沒睡,聲音沙啞,她被他的胡茬磨礪皮膚,卻不覺得難受,心裡反而憐惜。
「我喜歡的人是你。」
李炎把頭深深埋進鍾亦的頸窩,像是船隻駛進避風港。他呼出的熱氣打濕了她的脖頸,使她身體微微發顫。
「……一直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