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們才是凶手!
初晨,一塵不染的明亮玻璃輕輕散散的打進來柔軟光線,蟲鳴與鳥啼相交而起,魁梧老樹堅挺在外,茂密枝葉在微風拂動下窸窸窣窣的晃著,光線溜進幽靜的房間。
床上,形容憔悴的女人蜷成了一個球,呼吸有些淩亂,像是在呼喊,又像是在掙紮。
陽光躍上她的眼簾,濃密卷翹的睫毛不安輕顫,片刻之後倏忽一下張開!
鬱可熙猛然從那個可怖的噩夢中驚醒,溺水的恐懼感尚未消除,長長吸了一口空氣,溫暖,幹燥,帶著明快的粉塵氣息。
她茫然的轉動視線,眼前是陌生的寬敞臥房,裝修豪潢卻又不刻意炫富,但以她的眼光來看,連掛在牆上做裝飾的一副北歐油畫都價值不菲。
“這是哪裏?”鬱可熙聲音很輕,喉嚨幹啞,一說話便牽扯的聲帶發痛。
她孤坐在床上,記憶慢慢回籠,電擊,輪椅,斷崖,她被李怡故意推進海中……
是別人救了她?
能讓她住在這樣的地方,救她的人身份一定不簡單。
“吱呀——”
門把手壓下,鬱可熙應聲回頭,看到正信步而入的男人。
他頭發梳理的整整齊齊,濃眉底下一雙鷹隼般明亮銳利的雙眼,好像能看透人心一樣,隻是瞬間的對視便讓鬱可熙心裏一跳,連男人的臉都不敢再細致去看。
視線低垂下去,見他穿著修身的西裝,氣勢迫人,一眼便能看出地位超然,又不顯得太過正式。
這必然是救她的人了,鬱可熙篤定的想。
“你醒了。”男人聲線醇厚,溫和的衝她笑了笑,眼底的冷凝卻無動於衷。
“我……”
鬱可熙張了張嘴,還不待說些什麽,男人便向後一招手,隨後有女仆打扮的人推著餐車進來。
“你之前一直在昏迷,既然醒了,先吃點東西恢複了力氣再說吧。”
男人用詞像是在勸導,實際的語氣卻充滿了不容置疑,仿佛是在發號施令一般。
鬱可熙知道對方說的有理有據,雖然心裏不少疑問,也隻是默默點頭,抿幾口送來的溫水,再是拿起了勾花的小勺硬咽幾口蔬菜粥。
雖是救命恩人的一番好意,但她確實有點食不知味,也毫無胃口。
之前的折磨和落海,以及那個殘酷的真相,都對她的身心造成了嚴重的傷害,讓曾經天真爛漫,不憚以最美好的想法揣測世事的鬱家千金迅速凋零下去,又在灰燼之中,冒出了一點新生的綠芽。
這一點徐厲行看的清清楚楚,也正是他沒有索然離開的原因。
麵前的女人神色憔悴疲憊,但那雙眼睛卻好像逆著風的火苗,微弱不堪而又無與倫比的倔強。
他早從資料上了解到鬱天行寵女寵的無有不應,嗬護的鬱家大小姐不諳世事,簡直是群狼環伺中還依然溫順善良的小綿羊。
本該是輕易就會被摧垮的千金小姐,為什麽在“意外落海”之後,還能有這樣的眼神?
那個男人坐在了一邊不聲不響,鬱可熙卻無法忽略對方,尤其她感覺有一道視線正漫不經心的打量著自己,背後汗毛都立了起來。
這種危險感覺,就好像獵食的雄獅在懶洋洋掃視自己的獵物一般,而她正是被盯上的一方。
即使還不知道這人是什麽身份,但這強勢無匹的氣場,相較她縱橫商海的父親都不遑多讓。
鬱可熙放下勺子,拿起濕毛巾擦手,再輕蹭唇角,這是一個放出的信號,暗示應該進入話題,她相信對方一定能明白。
果然,那男人笑道:“這麽久還未自我介紹,我是徐厲行,之前去海上遊玩發現了你,還好沒有太遲。”
鬱可熙微微一怔。
徐厲行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
但這不是可以細想的時候,她麵露感激道:“謝謝徐先生救了我,給你添麻煩了,我姓鬱,叫鬱可熙。”
“我知道,是鬱家的千金。”徐厲行麵色沉重,歎氣道:“鬱總的事情我深表遺憾,雖然我們在商業上是競爭對手,但鬱總的為人讓我十分敬佩,隻可惜……”
原來是父親在商界的競爭對手,難怪會覺得名字熟悉,能讓父親在她麵前提起,可見是個難纏的人。
可是連這樣的人物都誇讚的父親,誰又能知道,他竟然是被自家親人害死的。
鬱可熙強顏歡笑道:“徐先生的這份心意,家父已經不能知道,我會記在心裏。”
“現在倒是有更要緊的事,既然鬱小姐醒來,要不要給家裏打個電話,以免造成誤會?”徐厲行問,他耐著性子說了這麽久,就是為了不著痕跡的扯來話題。
“……誤會?”鬱可熙茫然重複,她還有什麽家裏可以打電話,父親和母親都……
見狀,徐厲行走近前,將切到了新聞界麵的手機遞過去,屏幕上的標題一下就攥住了鬱可熙的目光。
【鬱家大小姐死訊確認,親人痛不欲生!】
她指尖冰涼,一把拿過手機,點開新聞附帶的視頻。
記者媒體爭先恐後的發問,她那位總是慈眉善目的二叔鬱天海正眼眶通紅,哽咽的說著什麽,而他身邊,那個毫不留情把她推下了斷崖的叔母李怡也滿麵傷心。
但李怡望向鏡頭,做著悲戚表情時,鬱可熙仿佛看到了她在笑!
血液轟隆一下衝上了頭頂,鬱可熙一把摔下了手機。
“這兩個畜生!!”
她雙目通紅,不顧自己的尖叫讓嗓子破調,“他們才是凶手!”
“你有證據嗎?”一旁傳來一道略微嘲弄的問話。
鬱可熙渾身一僵,那副憤恨發狂的表情逐漸淡了,頹然坐了下去,眼淚肆意的流了下來。
她恨自己沒有用,恨自己沒早點發現,恨自己什麽都做的太晚,以至於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控,隻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和李怡最後的親口承認。
然而她沒有錄音,更沒有其他的佐證。
之前報警便失敗了,反而自己被李怡稱作刺激過大,精神失常,強行關進了精神病院,後來更是被險些害死,還要看這些人貓哭耗子假慈悲的宣布自己的死訊,就像他們之前宣布父親和母親的死訊一樣。
她竟然會沒用到這樣,任由這兩個凶手來粉飾真相,擺布事實,把所有的人都蒙騙在內,甚至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父母本不該遭此橫禍,都是這兩個人麵獸心的畜生害死了他們!
鬱可熙瘦弱的身體顫抖著,帶著哭腔的沙啞聲音如此狼狽,其中的堅忍狠意卻讓人覺得像是在醞釀著一場風暴。
“我絕不……絕不讓他們得逞,我爸爸一生的心血……我不會讓他們得到風馳集團!我要撕開他們的真麵目,給我死去的父母一個公道!”
徐厲行緩緩挑起了眉。
這個女人,再一次超出了他的想象。
徐厲行甚至在某一刻覺得,他的手下給他了一份假的資料。
一個養尊處優、嬌生慣養,斷定為優柔寡斷、不能任事的大小姐,能在“意外落海”後還能眼神明亮?能在得知了親人迫不及待給她的死板上釘釘之後,崩潰哭完,還能咬著牙說絕不罷休?
這個女人分明不止是沒有失去方寸,反而在逆境之中,脫胎換骨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