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世間安得兩全法
伊泛看著陌風越，走到她身邊，青衫款款，陌風越瞅著伊泛溫雅的容顏，想著他還有這閑情逸致，思索一會兒慢慢開口，“不不不，伊泛公子你神機妙算，我不和你賭。”
這些天的相處，陌風越發現，伊泛這人學富五車，真真兒聰明絕頂，與她阿爹般，算無遺策，真要和他賭，估計內褲都要輸光！
“感情不是靠計謀就能得到的。”伊泛輕輕的說著，眼底白霧彌漫，“再好的攻心之計，也攻不破無心之人設下的銅牆鐵壁。”
“嗯，此言有理。”陌風越瞅著伊泛的容顏，伸出手拉著他的青色衣袂，“伊泛，你賭舊愛贏，還是新歡贏？”
伊泛微微一笑，垂眸看著趴在雲朵上的陌風越，輕輕開口，“風越你呢？”
“跟著秦襄混了這麽久，我還是支持他的！”
“如此，倒是與我一致，這場賭，沒有必要了！”
“伊泛，其實我最支持的，還是小狐狸！”
伊泛懂她的意思，沒有開口。
下方。
大殿之上。
兩方僵持不下。
小姑娘看著火元仙君，眼底霧氣迷蒙。
太子爺瞅著小姑娘的神色，握著她的手，慢慢放開來。
小姑娘回頭看著秦襄，有些怔愣。
“阿梨，他放手了，隨本仙君走！”
火元仙君一喜，拉著小姑娘的手就要離去。
風中，傳來淡淡氣息，小姑娘看著火元仙君幹淨的容顏，他的清麗眸子裏，都是她的臉，小姑娘笑的淒涼，他說的話，是她以前多麽想聽的話啊，那時的他，隻要勇敢堅定的拉著她的手，隻要一個眼神，就足夠了，哪怕前方是深淵，是刀山，是火海，還是一片蒼涼，她也會毫不猶豫的跟著他走，可是如今，再聽見這些話，心中隻有一片淩亂，火元仙君，遲了，已經遲了，真的太遲了……
小姑娘聞著熟悉的氣息，看著火元仙君，一字一頓的慢慢說著，“朝青絲來了，仙君，好好對她！”
果然，火元仙君放開了手，清麗的眸子瞬間複雜無比，猶豫不定。
小姑娘轉身，看著太子爺黯然神傷的俊美容顏，緩緩地拉起了他的手，看著他肩上不斷湧出的鮮血，堅定的看著殿中百官，高聲的大喊，“我白梨，願嫁秦襄為後，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太子爺微微一笑，桃花眼深深的瞅著她，他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這一刻的他，笑的極為滿足……
我白梨，願嫁秦襄為後，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大殿之中，禮樂響起。
繁華熱鬧。
在那一片喧鬧之下，登基與封後同時進行，一切都很完美。
小姑娘透過重重簾幕，看著那一襲玫紅色的雪發男子領著一黑衣女子慢慢離去，她努力的笑了笑，卻很難笑出來，眼角一滴淚，猝不及防的從眼眶滑落，消失在風中……
這一刻的荒涼，誰也不知道……
她愛的那個男子，就這樣消失在了她的世界裏……
微風靜靜吹拂，小姑娘一襲橙色的衣衫在風中漂浮，耀眼無比……
雲端。
陌風越歎了口氣，在對的時間遇上錯的人，在錯的時間遇上對的人，都是一種遺憾，她不知道小狐狸與火元仙君的過往，但隔著這遠的距離，她都能感受到小狐狸此刻深入骨髓的荒涼……
“火元仙君這個人，已經失去了最好的東西！”
伊泛看著雲端下，眼神幽深。
“伊泛，你覺得火元仙君這個人如何？”
陌風越瞅著下方已經看不見影子的火元仙君，漆黑似夜的眸子閃爍不定。
伊泛低眸看著陌風越，摸著她柔軟的腦袋，溫潤眸子如清明雨後，盛放開來的悠遠古茶花，透著淡淡禪意，點點幽深，“地獄裏惡鬼修仙，會是菩薩，風越你信嗎？”
陌風越仔細的瞅著伊泛溫潤的眼眸，嘖嘖稱奇，這又是一雙珈藍魔瞳啊，透過現象看本質！
“伊泛，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秦襄，當真活不過二十七歲？”
“是。”
陌風越沉默了，她趴在雲朵上，靜靜的瞅著下方臉色蒼白卻漾著幸福笑容與自己容顏一模一樣的太子爺，心中委實複雜。
“伊泛，秦襄一定會去那個地方的，以他的凡人資質一定凶險萬分，我不想讓他為了我的事冒險，伊泛——”
“風越，他要去妖族北邙山。”
“是，帝君哥哥被北邙山的人殺害，我要找出那人。”
“所以，你便與太子爺達成了協議，你助他登上帝王之位，他代你去妖族北邙山查清一切。”
“可我沒想到，秦襄會被水秋果所殺，我會再次醒來，以秦襄的性格，他不會食言，妖族近日事變，秦襄一介凡人，我不放心。”
“所以，我們一起去北邙山。”
陌風越瞅著伊泛俊美的容顏，由衷的感謝伊泛，陌風越拉著他青色的衣衫，烏溜溜的眸子目不轉睛的瞅著他。
“風越，你這樣看著我，我會……”伊泛慢慢湊近陌風越小巧的臉蛋，溫潤的眸子定定的凝視著她，陌風越瞅著近在咫尺的伊泛，鼻尖都是他淡淡的書卷香，高雅舒服，她聽著他的話，瞅著他俊美的麵容，不太自在的側著身子，伊泛摸著她的腦袋，慢慢勾起了唇角，“我會以為，風越你，喜歡我！”
咳咳咳咳咳……
陌風越咽了口口水，白皙的小臉紅了一下，忙低頭瞅著自己的腳尖，她以為，伊泛這麽正經的人，是不會這麽這麽這麽的，沒想到撩起女孩子來，道行比她還深……
伊泛看著陌風越的模樣，慢慢離開她的小臉，站起身來，溫潤的眸子笑意盈盈。
皇宮。
小姑娘剝著葡萄皮，百無聊耐的看著皇宮中的花花草草，第一世的她也是住在皇宮之中，所以不會讓她感到陌生，隻是這個太子爺，咳咳咳，不對，這個帝王陛下一天不多看幾本奏折，處理一點政事，整天在她身邊轉悠，又是個啥事？
這不，前方禦花園中，帝王陛下搖著白折扇，沒穿明黃色的龍袍，依舊一襲青衫，在一方繁花叢中翩翩而來，小姑娘看著他飄揚的墨發，直覺這就是潑墨畫裏的俊美公子，與帝王掛不是一點勾，風流倜儻，邪魅俊美，迷倒了多少美貌女子。
“小白梨，快擦擦你的口水！”秦襄走了來，坐在小姑娘身邊，桃花眼勾魂攝魄。
小姑娘吧唧著小嘴，愣了一下，隨即擦了一下嘴，想著她一向還是克製得住自己的，沒幹出什麽流鼻血流口水的蠢事的，果然，哼，小姑娘瞪了一眼某個大騙子。
“走，小白梨，帶你去看看我們的家。”
秦襄看著小姑娘清純的容顏，桃花眼柔和無比，像是注入了一汪春水，讓人目眩神迷，小姑娘確實又被迷住了，她見過放蕩的他，調笑的他，風流的他，邪魅的他，唯獨沒見過溫柔的他，這樣子的他，真的極美，讓她移不開眼。
他說，他要帶她去看他們的家……
家？
小姑娘傻愣愣的看著秦襄，她喜歡這個字。
秦襄瞅著小姑娘傻了的模樣，忍俊不禁的笑了笑，他一把奪下小姑娘手中的葡萄，將她抱入懷中，朝著前方走了去。
小姑娘還什麽都沒有反應過來，就掉進了秦襄的懷裏，心中小鹿亂蹦，她看著他完美的下頜，慢慢靠在他胸膛裏，聞著他淡淡的氣息，半晌，微微彎了下嘴角。
微風裏，橙色的衣衫與青色的衣衫緊緊相貼，禦花園中，繁花盛開，姹紫嫣紅。
小姑娘看著一路繁花相送，路過一地的宮女，看著她們羨慕驚豔的目光，小姑娘看著秦襄，這個俊美的男子，無聲無息的歎了口氣。
“秦襄，你為什麽要封我為後，是因為找不著人嗎？”
秦襄聽著懷裏小姑娘的話，桃花眼深深的瞅著她，“是啊，找不到人，人間隻有一個你，我怎會找別的人！”
“秦襄，你喜歡我嗎？”
小姑娘認認真真的看著他。
“不，我不喜歡你。”秦襄停下了腳步，抬頭瞅著溫暖的日光，桃花眼迷得細細的，不知想到了什麽，嘴邊，緩緩勾起一抹笑，笑容清淺，讓小姑娘晃花了眼，秦襄低頭，瞅著小姑娘的容顏，緩緩開口，“喜歡，太輕了，遠遠不夠！”
小姑娘看著他深邃的桃花眼，感受著微風吹過風裏彌漫著的花香，摸著自己跳動著的心髒，陽光暖暖的，灑在她的身上，極為舒服，“秦襄，那你，喜歡我什麽時候到頭？”
“沒有頭。”
“嗯？”
“沒有頭，一直、永遠喜歡你！”
小姑娘聽著他溫柔的話語，看著他俊美的容顏，桃花眼裏，桃花漫山遍野，灼灼芳華……
沒有頭，一直、永遠喜歡你……
小姑娘笑了。
秦襄抱著她，再次朝著前方走去。
兩人的墨發，在風中，慢慢混在一起，合二為一……
九重天。
陽雪山。
優棠靜靜站在一旁，自從那日清流女君來鬧過一回後，便不見清流女君來過了，不過上神，自那日以後，神色異常奇怪。
此刻的晚泉上神，坐在石凳上，靜靜的看著漫天飛舞的海棠花瓣，清冷的眼底，一片迷惘之色。
這樣的上神，優棠從未見過。
“優棠。”
優棠聽見晚泉上神輕輕的呼喊，快速的走了過去。
“上神，有何事吩咐？”
晚泉上神回過了頭，清冷的眸子看著優棠，緩緩開口，“本上神從未發覺，陽雪山這般孤寂。”
優棠眯了眯眸子，是啊，孤寂，千萬年前的清冷，千萬年後的孤寂……
“優棠，你可曾在怨本上神，不救風越，九天玄牢中，也不許你去看她？”
“上神，優棠遵守上神的任何決定。”
“那便，還是怨了。”晚泉上神站起身來，站在海棠樹下，“優棠，將你的酒取幾壇出來。”
“上神您，是要喝酒？”
優棠一驚，這樣的上神，太反常了。
上神不是個愛喝酒之人。
晚泉上神取了優棠從海棠樹底下挖出來的美酒，隻身朝著海棠林深處走了去。
優棠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微風靜靜吹拂，滿樹芳華，優棠看著海棠花瓣又開始漫天飛舞。
海棠林深處。
晚泉上神飛身上樹，他靠著枝丫，躺在樹上，勝雪的白衣滑落枝丫間，在風中飄揚，晚泉上神輕輕的捏了個訣，酒壇置身頭頂，酒香四溢，晚泉上神喝著酒，酒入愁腸，他看著耀眼清明的天際，聞著滿林的海棠花香，腦海裏很是清醒。
“仙君，你，你，你碰瓷兒？”
“上神，越越要，要，要抱抱。”
“上神，你長得真美，比戲本子裏的還美！”
“越越不喜歡天界，但越越喜歡陽雪山！”
“上神，你會丟下越越嗎？”
“上神，你不要越越了？”
“上神，等越越長大，越越長大，就來嫁你可好？”
“上神去哪裏，越越就去哪裏！”
“上神，越越恨你，恨你……”
晚泉上神喝著酒，不明白腦海裏冒出來的，為何都是那個小丫頭的身影。
海棠花在風中飛舞。
勝雪的衣袂漂浮不定。
晚泉上神閉上了眸子，容顏如舊，白皙冰冷。
緊閉的眸子，就算閉起來也是生人勿進的氣息。
微風靜靜吹拂，他的墨發在風中飄揚，白色的發帶落入繁花叢中，一頭墨發散開了去，幾縷墨發垂落嘴角，該死的俊美誘惑。
晚泉上神躺在海棠樹上，沉睡了許久。
久到夕陽落山，久到華燈初上，久到月搖星移，久到旭日東升，才慢慢睜開雙眼。
千裏之外的陌風越，坐在竹林之上，摸著自己陣陣跳動著的心髒，遠山眉緊蹙，心中，不明不已，疼的厲害，這顆心髒，似乎在無聲的哭泣……
“晚晚……”
那一次心痛，是他重傷，這一次心痛，他又是怎麽了……
不，不，陌風越斂住心緒，不能再想了，已經陌路，再想，又有何意義，他是遠古上神，無人撼動的存在，怎會出事……
海棠林中。
晚泉上神躺在海棠樹上，一身酒氣醉人，他看著清晨的朝陽，恍惚間想起那個嬌俏的小丫頭曾拉著他非要看日出，大半夜把他拉到海棠樹上，結果等日出的時候，她倒是睡得極香，那時的他，無奈的笑了笑，就要抱著小丫頭下去，無奈她抓著樹幹，抓的極緊，他隻得抱著她，在海棠樹上待了一上午，晚泉上神回過神來，清冷的眸子慢慢變得柔和，再從柔和，變得迷茫，最後，所有的一切情緒慢慢消失，又恢複往日淡漠的一片。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晚泉上神起身落地，懷中一冊子掉落在地，晚泉上神拾起地上的冊子，眼神深邃，最終放入懷裏，朝著海棠林外走了去。
優棠站在落川閣中，整理著一切，他每天都會將這兒打掃一次。
自陌風越被關在九天玄牢後，上神不準他去看她，他便打掃著屋子，他沒想到，那麽可愛的女娃子，最後會是這麽一個結果，越越被關九天玄牢，三百年的時間，上神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三百年後，她被推入誅仙台中，生死不明，他第一次感覺，上神，太過殘忍，他不明白上神是何意，也不敢再去觸碰這些舊傷。
優棠整理著陌風越的舊物，卻見她留下來的小冊子不見了蹤影，那本小冊子，是小丫頭的寶貝，她說，那是上神的往事，她要好好的保存，上神記性一向不好，他不記得的，她要替他記住……
他從來不知道，越越喜歡上神居然這麽深，他以為，小丫頭不過是開玩笑而已，沒想到，這般認真。
上神是座冰山，無情無欲，越越，為何執迷不悟呢？
人間。
京城。
小島上。
秦襄帶著小鮮丹與伊先生說了幾句，便離開了小島。
陌風越瞅著秦襄離去的背影，眨巴著烏溜溜的眸子瞅著伊泛，“秦襄來這裏，所為何事？”
伊泛站在陌風越身側，手裏拿著本書卷，看向陌風越，緩緩開口，“他在打聽你的消息。”
“我？”陌風越一愣，想著秦襄應該是知曉她不在他的身體裏了，“他可是要去妖族北邙山了？”
“是。”伊泛摸著陌風越的腦袋，青紗款款，墨發飄飛，“準備一下，明日就跟著他去北邙山。”
“好。”
陌風越點了點頭，心中想起碧華帝君，麵色憂慮。
“風越，你可想知道碧華的情況？”
這些天來，她一直沒問。
“我……”
陌風越躊躇再三，麵色沉重。
帝君哥哥說過，叫她等他十五年的，可如今早已過了十五年，不止十五年，如今幾百年過去了，他一直沒有出現，她是真的很害怕，那個人，對她來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碧華帝君，是她此生最大的愧疚，她明白為何綠鬆看她不順眼，一切的劫難，都是因為她！
“風越，其實碧華他——”
“還活著嗎？”
陌風越忐忑的瞅著伊泛，卻見他沉默了下來，心中，慢慢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