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二百〇四章 珍玉夫人(二)
見王爺對自己的態度變得淡淡的,珍玉識趣地退了出去。心中的不適之感卻絲毫也沒有減弱。
一向自恃清高,覺得能夠看淡世間一切寵辱的珍玉,卻不能平靜地面對兩個人:一個,自然是漠王爺。
珍玉常常忘了與王爺初見的那日是發生在哪一年,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有一生那麼久了。
王爺被一群人擁著來到夢香樓時,自己正坐在台上,自顧自地彈著古箏。
《湘江曲》古雅憂鬱,穿透人心。自己就喜歡這曲子,每次上場總要彈奏它,不管有沒有人喜歡聽,也不管媽媽在耳邊的念叨:要多彈客人喜歡的曲兒,像這種聽上去冷冷清清,讓人要起雞皮疙瘩的曲子還是不要彈的好。
台下的客人中,文人墨客還是不少的,因此能花大價錢點自己喜歡的曲子的人並不多。於是自己有選擇曲目的很大的空間。
為了吸引客人,吊起客人的胃口,檯子的四圍皆垂薄紗帳幕,臉上還蒙著半透明的面紗。但是這不能擋住自已看向王爺的視線。
王爺表情冷漠地坐在座位上,身邊都是衣著光鮮的貴公子,只有他穿著一身沒有任何紋飾的白色衣衫,除了喝酒,他幾乎沒有往台上看過,也很少與身邊的人交談。可是,自己在人群中就獨獨只看到了他。
每當一曲彈奏結束,底下的人總是喝彩不斷,其實自己心裡是明白的,這喝彩的人里,又能有幾人能聽懂這曲子,聽懂自己的心?更多的人是覬覦自己的容貌與身體,渴望著能與自己共度春宵,至於自己彈的是什麼,彈得好不好似乎並不重要。
因此,珍玉並不奢求得遇什麼知音,只管麻木地彈奏過這一晚又一晚,給媽媽賺夠了銀子,便可回到自己的屋子去憂傷、去幻想而無人打擾,自然也無人關心了。
可是,那晚偏就不能平安度過。
一個穿著華麗衣裳的肥胖的男人,大概是喝醉了酒,鬧著要看看彈琴美人兒的臉,說自己幾乎夜夜都來聽曲,花了大把的銀子,卻連個臉都看不見,今夜如果還不讓他看,他便要砸了場子,摔了琴,撕爛這美人兒的臉。說著便鬧著要上台。
媽媽和龜奴們急忙過來勸解,他哪裡聽得進去,一把扯下紗帳,眼看著就要到自己眼前。
這種事,自己見得太多了,對於這場鬧劇並不十分在意,只是按照順序自顧自地彈著琴,恰好,這時正開始彈奏自己的保留曲目,也是最後一曲《湘江曲》。
那角落裡,白衣的男子,被穿透了喧鬧聲的樂曲所吸引,竟抬起了頭,眼光透過紛亂的人群看向自己。他驀地站起身,對身邊的人說了句什麼,便馬上有幾個體格精壯的年輕男子衝過來,只三下兩下便將那鬧事的男子拖了下去,他竟毫無還手之力。
忽然,周圍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只剩了《湘江曲》還在凄婉地唱著湘妃淚染青竹的千古傳說。
王爺帶著些許醉意,緩緩走上台來,在自己面前站住,許久,伸出手,手指輕顫著摘下了自己的面紗。
俊朗的面龐上,全是失望,眼睛里的光也瞬間黯淡。
自己不知道,王爺是因為什麼而失望。之後的日子裡,每次攬鏡自照,總是想在自己年輕美麗的容顏上,找到那晚令王爺失望的那個緣由。
「本王已經看到了你的臉,你想繼續在留這裡,還是跟我走?」
自己沒有其他的選擇,也不想選擇其他,跟他走吧!即便是天涯海角、餐風飲露也無妨。
媽媽敲詐了王爺一大筆銀子,而自己,從此就住進了漠王府,住進了那個玲瓏雅緻的拙琴館。從此自己有了一個家,也有了期待有了愛戀,更有了失落與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