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多年愛恨兩茫茫
三日後,當氣喘籲籲的張仲景到達相隔皇城隻有一步的山腳的時候,眼底的興奮感激能讓整個山頭都有種驟然複蘇的明朗感,拖著下巴看著她,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鄙夷之色。
“夫人,為夫重傷不過半月,你竟不知憐香惜玉,讓為夫有那麽遠的路。”張仲景伸手把傅歌從頭到腳比劃了一下,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為什麽不下山,停下來做什麽?”
盯著懶洋洋靠在鬆上的張仲景,傅歌咬牙切齒道:“也不知道是誰整整三天把我當騾子使,還有,張仲景,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這裏是皇城!你還想要做什麽?”
“我知道啊!”張仲景戳了戳傅歌,把她放大的麵孔推遠了一些,在傅歌狐疑的麵色下悠悠道:“求娶你也要有一點誠意嘛!”
被毫不客氣的手戳得退了一步的傅歌一張臉徹底黑了下來,她盯著張仲景,幹脆直接走了。
“夫人,傷口好疼啊,怎麽辦?夫人等等我。夫人,如果我……”如果傅歌一路上能夠仔細看看張仲景就會知道,他身上的疼痛並不似裝的,那額角邊不時的冒出的冷汗,將他的發絲都沾濕。
“張仲景。”傅歌打斷張仲景喋喋不休的架勢,笑了笑,眼底露出幾許意味深長的倨傲來:“你覺得我父王會讓你這臭名昭著的人當他的駙馬?”
張仲景一直以為傅歌自小修身養性,性子淡泊無爭,雖是骨子裏的執拗倔強卻是不輸於任何人,可沒想到裏麵還藏那不為人知的無賴的一麵。
張仲景仔細端詳著後池,見她墨色眸子裏帶著淡淡的堅定,突然笑了起來,她伸手在傅歌的垂下的發髻上彈了彈,道:“願賭服輸。”
傅歌聽見這話眉一挑,斂眉不再出聲爭辯。
短短幾句話,兩人都沒有深談,但張仲景卻沒了一開始的懶散興奮,神情裏也多了幾分鄭重之色。
姻緣大事,豈是兒戲。
山路愈加崎嶇,張仲景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起來,傅歌停下腳步,拉住張仲景的衣擺:“張仲景,你沒事吧?”
張仲景看著傅歌擔憂的神色,忽然覺著沒那麽痛了,端著那張欠揍的臉,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你這麽擔心我有事啊?”
“無聊。”傅歌眯著眼幹幹脆脆吐出兩個字,徑直朝前走去。
女子履履獨行,一襲青衣,看不清麵容,隻是……在這遍布著陰謀紛爭的亂世,她亦是閑庭散步一般緩緩而行,那姿態要有多淡然就有多淡然,要多高雅就有多高雅。
聽見身後似是帶著些許悵然的聲音,傅歌愣了愣,轉過頭朝張仲景望去,古井無波的眼底也劃過了淺淺的訝異。
已經不知何時,張仲景在她身後緊緊跟著,仰著眼望著麵前高入天際的萬仞山,墨色的眼眸幽深濃切,竟帶著點點蒼茫的氣息。
傅歌兀的一愣,轉了轉眼再朝張仲景望去,卻發現他又變成了那副紈絝子弟的模樣,全然沒了剛才的氣韻,不由得晃了晃神。
她終於想起曾在哪見過他了……
當年那名她見的下棋少年,便是眼前這名男子,怪不得如此熟悉。不過那名少年長的精致動人,無處可挑剔,如今的張仲景卻見不到一絲易容的跡象,難道是有人將他的容貌刻意壓製了下來?
“沒想到當真是你們。”淡淡的聲音自眯著眼的一名男子口中傳來,平添了幾分冷冽。傅歌倏的一愣,低下頭,卻隻能看見後池的側臉,唯一眼,竟陡然怔住。
“你跟來做什麽啊?。”歎息間,傅歌聽見自己平淡如水的聲音。她隱隱有種感覺,今日之後,她同盛景翳便真的就站在了對立之麵,他們……
盛景翳有些無奈,歎了一口氣:“歌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若是你想要,東璃我還給你便是,我唯一的要求,便是想要你,同我一起回東璃。”無論怎樣都好。
此時的傅歌站在張仲景身後,青色的裙擺緩緩飄展,頭低低的垂下,有種弱不禁風的孱弱感,沒人能看清她臉上的表情,隻能看見她放在腿邊的手微微縮緊。
“盛景翳。”有些悵然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傅歌看向不遠處眼中突然迸出驚喜的男子,慢慢道:“我們相識數載,你應該了解我的為人。”
盛景翳神情一愣,看向不遠處那張平靜至極的臉,是他從未見過的疲憊失望,心底陡然升起一抹不安,就好像……有什麽東西他要徹底失去了一般。
“東璃自三百年創國以來,毫無戰亂紛擾,我不想東璃百姓受難,其他人於我,根本毫無幹係,今日得到東璃的這人若不是你,哪怕是要我皇城,我也心甘情願。這數年來,你看著我在這江山之爭中受盡磨難,卻依然不放我離開,而我……之所以留在皇城,隻是為了等你說出原因,隻可惜……若非今日張仲景引你前來與我見麵,你依然不會開口。雖然我們二人之間有過承諾,但同樣也是你先毀了我們當初之信。阿翳,雖然當年在你在蒼茫山時我便說過,但這句話,我想現在說更適合……”
冷淡的聲音緩緩傳來,不知怎的,卻有種透過歲月的蒼寂感。傅歌抬頭看向張仲景,眼神微微落在一旁的盛景翳身上,無悲無喜,這些年終究是她太執著了。
一身墨袍,神情凜冽,此時的盛景翳依舊沉靜得如相遇時一般無二。盛景翳緩緩凝住呼吸,身子一僵,說不出話來,歌兒說得沒錯,他守了安嫵、榮臻之意,卻背了和歌兒的約定,怪隻怪得他想將她留在身邊,卻也因此而真正失去了她。
“我傅歌自此以後和盛景翳再無半點瓜葛,天下萬物,皆為我證。” 清冷肅朗的聲音在盛景翳前緩緩響起,讓張仲景都忍不住微微動容,東璃皇室的性子剛烈驕傲,果然不虛……
“我既親口許諾,自然說到做到。”傅歌轉過身,背影剛烈肅穆。
“對了,回城後十日內,我將嫁入張家,希望蒼茫師兄真心祝福,厚禮相送。”
盛景翳的耳中再也聽不見其他,隻有傅歌的聲音回蕩著,不停的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