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何處來襲
「我到底要明白什麼?我只明白當人意識到危險的時候,是會本能地去躲避的。所以剛剛那團火不管是什麼眾生也好,還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把戲也好,我只是保護我自己,我沒錯。」氣頭下,馬大犇的倔強脾氣又上來的。
馬大犇的脾氣就是這樣,不惹我的時候,我會客客氣氣,但一旦讓我生氣了,就算你是天皇老子,我也不給面子。早前面對周強的時候,他就是這樣豁出去了,才有了斷腿的一幕。所以人還是年輕,不懂得能屈能伸,一味的堅持,就變成了逞強,不自量力地逞強。
木言幾看馬大犇開始頂嘴了,於是也有些發火。他指著馬大犇的鼻子說道:「我跟你說啊,別以為你自己活生生的就不把眾生當回事。要知道,它們曾經也是人,跟你我一樣。你憑什麼就可以隨隨便便毀了它們的前程,那我當日如果不救你,讓你被那群混混打死在山裡,你不也會覺得我見死不救嗎?」
兩人都來氣了,於是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有些大。在這寂靜的山裡,這種音量就顯得更清晰。馬大犇大聲道:「你說它們曾經是人,那只是你在說,到底是不是這樣你能證明得出來嗎?如果以前是人現在是鬼,那我一個普通的高中生都能隨隨便便滅了它,這鬼做得可真慫,還不如打得灰飛煙滅了算了!」
馬大犇從爭辯開始變得有些不講道理。如此的口無遮攔徹底點燃了木言幾的怒火。他放下手裡的葫蘆,一下子衝到了馬大犇跟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然後把他揪往自己身前。馬大犇瞪著雙眼,也伸手抓住了木言幾的衣服,然後問道:「幹嘛?說到你的痛處了,輸不起想打架啊!」
這段日子馬大犇心裡一直憋著一股火,原本幾個月前聽了木言幾的勸告算是收斂了不少,此刻牛脾氣上來了,又無法控制了。眼看二人快因為這種爭論就快要打起了的時候,忽然頭頂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瓦片被什麼東西翻動的聲音。
在這寂靜的夜晚里,任何一點輕微的聲音都足以被他們兩個人聽見。於是木言幾抬頭望向屋頂的方向,這義莊已經非常老舊,就連屋頂的瓦片也並沒留下幾片完整的。而尋常的風吹,卻無法將瓦片掀動。木言幾臉色有變,好像是想到了什麼,於是一下子鬆開了抓住馬大犇的手。但馬大犇卻不依不撓,剛剛的聲音他也聽見了,但他並沒有當回事,還以為是什麼野生動物跑上了屋頂,於是即便木言幾鬆開了手,馬大犇也死死抓住他,然後追問道:「怎麼了?慫了?你不是要打架嗎你這江湖神…」
這個「棍」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馬大犇的嘴卻被木言幾伸出一隻手給捂住了。而木言幾看起來表情嚴肅,他一把推開馬大犇,然後從自己的包里摸出一盞八角形的東西。這東西中間有一個圓盤,圓盤上有橫豎兩條紅色的線,圓盤當中是一根指針,八角形上密密麻麻寫著許多文字,諸如天干地支乾坤巽兌之類的。
這是羅盤,馬大犇是認得的。那些香港的殭屍片里,不都這麼演的嗎?只是氣頭上他並不知道木言幾突然摸出羅盤來是要幹什麼。於是他順著木言幾的目光朝著羅盤上看了一眼,只見羅盤的指針開始胡亂的旋轉。這種旋轉的方式並非是順時針或逆時針,而是沒有固定規則,就如同在羅盤底下放了一塊正在無規則快速運動的磁鐵,從而導致指針轉起來顯得機械而沒有慣性。
而因為指針胡亂的旋轉,導致它在那玻璃蓋子上發生撞擊,發出細微卻又清脆的咔咔聲。馬大犇於是沒有再繼續沖著木言幾發火,但嘴上不饒人地問道:「幹嘛,這又是什麼把戲?有鬼來了嗎?」
話音未落,義莊里那些原本就關不上的門窗,竟然開始哐哐噹噹地自動開合起來,發出雜亂而刺耳的聲音。這一幕,讓馬大犇嚇了一跳。雖然之前他一直都覺得木言幾有點裝神弄鬼,但剛剛門窗突然開始出現這麼大動靜,卻顯然並不是木言幾所為,因為那時候木言幾正被自己抓在手裡。
馬大犇剛想開口問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卻被木言幾伸手一推,朝著牆角退了幾步。木言幾大喊道:「你靠著牆壁,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離開!」一邊慌張地說著,木言幾一邊從包里掏出一截長長的紅繩來。
這段紅繩有差不多一米多長,繩子的兩頭都拴著一根鐵釘,繩子的中間部分,卻沒間隔一點距離就套上了一枚銅錢。只見木言幾將紅繩捏在手中,表情緊張,警惕地望著周圍,身體的姿勢,卻呈現出隨時準備攻擊的狀態。
耳邊那劇烈的響動還在繼續,這樣的感覺很像是在颱風天氣里沒關好門窗一樣,只不過區別只在於馬大犇並沒有感覺的一絲風。而隨著聲音越來越大,義莊里原本髒兮兮的地面上,好像是因為空氣的震動而揚起了許多灰塵,在本來就昏暗的屋內,此刻更顯昏黃。馬大犇也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就在此刻,他的鼻子里聞到了一股臭臭的味道。
這個味道很是熟悉,當天自己被木言幾救到義莊后,也曾聞到過。很像是下水道里死掉的老鼠,又很像是壞掉的臭雞蛋。只不過今天聞到的這個味道,要比那次要濃烈得多,也刺鼻得多。
而那從地面上揚起的灰塵,在燭光的照射下,竟然開始好像煙霧般出現了些許紋路。突然之間,馬大犇好像在這灰塵當中,看到了一個牛頭的樣子。僅僅一瞬間,卻又變成了另外的形狀。
只聽木言幾在那混亂而巨大的噪音在中跺腳兩下,然後迅速點燃了三根香,一隻手將紅繩垂著拿在手中,然後警惕著周圍的情況。同時嘴裡大聲喊道:
「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驚。若有凶神惡煞鬼來臨,地頭凶神惡煞走不停。天清清,地靈靈,何神不討,何鬼不驚!」
他的聲音很大,語速也一改早前那慢吞吞的樣子,聽上去很著急。而當他嘰里咕嚕念完這一段之後,原本四下都在作響的門窗,開始變得此起彼伏。但聲音卻因此小了不少,就好像是一個看不見而移動非常迅速的傢伙,正在滿屋子亂竄,竄動的時候,胡亂撞到了那些門窗一般。
趁著這個間隙,木言幾迅速背身朝著馬大犇的方向挪動了幾步,依然將三支香好像一把劍似的比劃在身前,只是此刻他已經站在了馬大犇的跟前,用自己的身體將馬大犇擋在了背後。
木言幾又提高了音量念道:
「急奉祖師令,掃除鬼邪萬妖精!急奉老君令,驅魔斬妖不留情!三茅祖師在上,急殺!急殺!急殺!」
三聲加重了語氣的「急殺!」好像是在呵斥什麼看不見的東西一樣。此刻的馬大犇已經全然懵了,他被迫而強制地去接受眼前這不合常理的一切。就在木言幾三聲急殺后,耳邊響起一種好像是什麼野獸在咆哮的聲音,但那聲音里夾雜著高中低等各種頻段,由遠而近,伴隨著濃烈的灰塵,朝著木言幾和馬大犇撲了過來。
在那團灰塵距離木言幾大約兩米的時候,木言幾迅速將三支香朝著它迎面丟了過去,接著雙手握住紅繩的兩端,紅繩從軟趴趴的模樣變成了一根直線,好像是一根棍子,木言幾用這跟繩子擋在身前,然後一邊大叫著,一邊抵擋著那夾雜著咆哮聲的灰塵。
「啪!」的一聲巨響,好像是誰無端地踩破了一個氣球。馬大犇只感到一股臭雞蛋味的氣流迎面撲來,木言幾和他一起一下子被撞倒在地。繩子斷成了兩截,周圍卻剎那間頓時安靜了下來,耳朵里除了剛剛那一頓撞擊后耳朵里的嗡嗡作響,就只有從斷裂紅繩上散落下來的銅錢在地上叮鈴鈴旋轉的聲音。
木言幾驚魂未定,環視四周,卻還不肯放心。於是撿起羅盤,發現指針恢復正常,這才順勢一趟,倒在馬大犇的腿上呼呼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