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揭穿把戲
王雷對此事並非沒有懷疑,而是這個懷疑毫無根據,就連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只是當年的他不肯放棄任何一個可能的線索而已。人一旦鑽了牛角尖,想要再客觀地看問題,那可就難了。
只是在面對突然得聞此事,情緒有些激動的馬大犇,王雷只能這麼說。於是他告訴馬大犇,爆炸案發生的時候,周強在附近出現被抓是因為另外一起案子,兩個事情只是碰巧在時間上恰好重合。自己也曾調取去了當初的審訊記錄,儘管周強態度閃爍,言語矛盾,但卻無法證實他的出現和爆炸案有關。
聽見王雷這麼說,馬大犇也沒有辦法追問。只是這件事本來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此刻突然重新被提起,情緒一時間難以抑制。於是馬大犇壓制自己的胡思亂想,內心卻暗暗生出了一些疑問。這種毫無頭緒的揣測,除了徒增煩惱,並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別的信息。
王雷和李茫將馬大犇送上樓,王雷也順道去看看馬東方。剛剛樓下那場險些發生的鬥毆,馬東方顯然也是聽在耳朵里。對於自己兒子的脾性,雖然他看起來漠不關心,但其實了如指掌。他深知如果馬大犇今天沒有主動去惹事的話,人家是肯定不會傷門來找麻煩的。
於是當馬大犇回到家裡,馬東方並未顧及王雷和李茫都還在,劈頭蓋臉就照著馬大犇一頓痛罵。儘管知道父親的脾氣一直如此,儘管自己心情煩躁,但馬大犇還是一言不發,默默地將自己關進了房間里。
此後的接近一個禮拜,馬大犇都不曾出門。就連李茫叫他去玩遊戲機,他也不去了。
一個禮拜后,又到了這個月農曆的十五。頭一晚馬大犇接到一個電話,電話卻是木言幾打來的。木言幾在電話里告訴馬大犇,明天就是農曆十五,自己晚上要去義莊收「兵馬」,問他要不要一起去。
木言幾其實是看馬大犇對自己的手藝深表懷疑,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他是不在乎這種懷疑的,但對馬大犇這個人卻感覺有點不同。他內心深處,還是想要證明給馬大犇看的。馬大犇這些日子在家裡關著,心情一直不怎麼好,心想這樣也不錯,起碼可以讓他逃離目前的煩惱,即便只是一個晚上。
於是馬大犇答應了,兩人約好第二天中午在南區的車站碰頭。次日,馬大犇如約趕到,木言幾卻姍姍來遲。兩人買票上車后,路上聊了起來。木言幾看出馬大犇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於是就問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同時自己能不能幫上什麼忙。馬大犇煩躁地搖頭,這件事連王雷這個在職警員都無法改變,你這個江湖神棍又能做什麼?
木言幾和馬大犇聊起當天在武先生的茶室里自己玩的那個把戲,馬大犇告訴他,這個推茶杯的把戲,已經被自己破解。此言一出,木言幾有些吃驚。所謂「破解」,基本上就跟「識破」、「揭穿」一個意思,換句話說,馬大犇仍舊以為自己不是真憑實學,而是一些「把戲」。木言幾沒有生氣,做他這個職業的人,常常都會遇到這樣的質疑,早已習慣。只是出於好奇,他讓馬大犇把這所謂的「把戲」解釋一下。
馬大犇這段日子心情鬱悶,加上人年輕,在這樣的情緒下,說話是很容易帶刺的。於是他告訴木言幾,當初木言幾宣稱是因為念咒導致了自己心緒出現相反,這樣的說法是根本靠不住的。
馬大犇說:「其實這中間的玄妙不在於茶杯,也不在於我們倆的手指,更不在於你所謂的那段咒,而是在於我們兩個人本身,尤其是我,我對你的認知。」木言幾有點楞,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短途中巴車行駛在人煙漸漸變少的城郊路上,車裡的大多數人都在打瞌睡或是看風景,只有馬大犇和木言幾還在交談。馬大犇說:「這取決於我對你這個人的固有認知,是你的身份影響到了我。因為從一開始我就把你當成玄門當中的人,所以你做的任何一個舉動,在我看來,都似乎有種超脫邏輯的作用。」
「舉個例子來說,今天倘若我知道你是個殺人犯,心裡自然會產生一種畏懼感和死亡感,即便你並不想殺我;而你的每一個舉動都會放大我敏感的程度,比如當你舉起刀,我會第一時間想到你是要殺我,但很可能你只是想要削水果。」馬大犇緩緩地說道,只是在此刻類比的時候,他用了「殺人犯」這個比喻。很明顯,王雷當天的那些話,帶給馬大犇的負面情緒實在太嚴重。
木言幾聽後點點頭,若有所思,但很快又問:「那你認為我是什麼人,這怎麼能影響到你呢?你是你,我是我,咱們想法都不一樣,當時跟你玩這個遊戲的時候,其實正因為你不信,所以你心裡早就存在著不信這樣的感覺了,又談什麼影響?」
馬大犇說:「這就好像心理學上的催眠一樣。只不過放到這件事上,是一種自我催眠的方式。因為我不斷在灌輸給自己一個信息,就是你會讓杯子朝你的方向挪動,即便你只伸出了一根手指。我心裡對這件事想得越多,即便內心是對抗的,還是會忍不住自己把杯子往前推。這樣的專註會影響一個人的判斷,這就是咱們常常說的,越是在乎輸贏的人,可能越會輸。成天想著自己很倒霉的人,他就真的變得很倒霉,因為任何事情,他都會情不自禁往這上面靠。」
木言幾冷笑了一聲,看上去有些不爽,然後說道:「我說大犇,你說得頭頭是道,可這也只是你的分析而已,我承認這番理論很有趣,但你有證據嗎?證明你的理由是對的,而我卻是假的。」
他特別用了「假的」二字,其實是說出了自己心裡認為的、馬大犇對自己的看法。所以馬大犇之所以登門感謝,之所以今天赴約前來,可能心裡是真誠的,但未必是信任的。這樣的感覺讓木言幾覺得不舒服,這就好像是一個人堅持去做一件蠢事,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蠢,但卻並不說破,而不說破的理由卻是害怕讓這個人傷心一樣。
木言幾不是個脆弱的人,只是此刻有一點生氣。馬大犇卻並未察覺到他言語中氣氛的變化,於是跟著補了一句:「這很容易證明,咱們待會再玩一次那個遊戲,在我心裡認定了一個真理后,你這個把戲就無法成功了。說到底,並不是你的咒影響了我,而是我自己影響了我自己。」
木言幾不說話了,雖然他並不認同馬大犇所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