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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昔人黃鶴(四十八)

  這三十六塊方磚,縱橫各六塊,《洛神賦》里的那幾句話,按著從左及右、由上至下的古代書寫格式依次排列——


  若之髣秋婉其

  流蔽髴菊若形

  風月兮華游翩

  之飄若茂龍若

  回颻輕春榮驚

  雪兮雲松曜鴻

  我托著下巴深吸口煙,眉頭快皺成鎖頭了,按照格局、術數結合李叔那句話反覆推演,還是摸不著門道兒。


  「不三不四」倒還好理解,如果沒有猜錯,很有可能是第三行、第四行青磚都是機關,不可踏入的死路。


  「左五右六」又是什麼意思?

  很明顯,第一句話是否定語氣,那麼按照常理,否定后即肯定,那麼「左五右六」就是可以通往棺材的生路。


  左邊第五個字共六個,分別是「之、蔽、月、飄、颻、兮」;右邊第六個字則為「其、形、翩、若、驚、鴻」。摘掉第三、四行死路里的「月、飄、翩、若」,剩下的八個字,應該就是沒有機關的青磚。


  可是,「橫七豎八」就實在很費解了。橫豎都是六行,哪來的「七、八」呢?


  我在腦子裡模擬著各種排列組合,那三十六個字在眼前虛化成有生命的活物一般,由青磚掙脫而出,在空中飄忽不定地閃躲跳躍,像是戲弄捕鳥人的鳥群,幾乎有幾次就在指尖觸手可及,偏偏「撲棱」振翅飛走。


  忽然,手指一陣灼燒的疼痛,我急忙縮手才發現,煙頭已經燒到了過濾嘴,又過去了三四分鐘。那一大片木質眼睛,順著細繩滴答的迷神蠱更少了。如同暴雨初歇,烈日炙烤的樹葉,順葉而落的雨滴,僅剩寥寥幾滴,貪戀葉尖的鮮嫩可愛,遲遲不肯墮入沼泥。


  「血屍大轉輪快要啟動了。」月餅摸摸鼻子,雖說語氣平靜,眼神卻閃過一抹急躁,「有思路了么?」


  我搖著頭換了幾個思路分析,心中騰起一股無明業火:「七八七八,橫七豎八,明明是六六三十六,哪來的七八?難不成是隱形的?李叔有心幫咱們,就不能說明白些?啰啰嗦嗦幹嘛!」


  「南少俠,李叔用生命透露的信息,你就算破不了迷局,也不能對死去的人不尊重。」月餅面色有些不悅,低聲責備了我幾句。


  「你還好意思說我?」我正憋著一肚子火發不出來,指著棺材里的假屍,「還沒確定到底是不是假的,你就幾根桃木釘攮了過去?這是對死去的人尊重了?怎麼啥道理都是你的?萬一真是小九怎麼辦?我非跟你對了命!」


  「還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小九這個人,你這上綱上線倒是很應景兒。」月餅難得上了火氣,手指對著青磚胡亂點著,「我看你是想小九想得五迷三道,心思早就不往正事琢磨。要我說,這麼明顯的提示,不就是『橫七豎八』么?不按照橫豎各六個字排列,按照順序數出第七、八個字……喏,是『婉若』這倆字。」


  「你當這是小學生智力競賽呢?」我急頭白臉又摸出根煙,惡狠狠轉動Zippo點著,咬著過濾嘴使勁嘬著,「大學考微積分抄我試卷的人,何來自信?」


  「滴答」,又一滴殷紅的迷神蠱滴落,那個該死的「血屍大轉輪」機關即將觸發。


  我和月餅,鼓著氣,誰也不理誰,一時無話,鴉雀無聲。


  「南爺、月爺……」奉先遠遠站在門口,探著大腦袋,「您倆先別窩裡哄,呃……先別吵,要我說啊,咱們幹嘛非要破了這個機關?關上門各走各的,又沒什麼影響,在這裡較什麼勁兒?」


  「一旦機關觸發……」月餅揚揚眉毛。


  「這裡弄那麼多居民……」我抽了口煙。


  「萬一破壞力巨大……」我和月餅異口同聲。


  奉先縮縮脖子再沒言語:「兩位爺,要當英雄就趕緊,再吵幾句,狗熊都當不上。」


  「這倆人,要不是在酒吧經常看到南爺偷瞄小浪娘們兒,真以為他們……」燕子看來是吐得清爽,伶牙俐齒又裝進嘴裡了。


  「老娘們兒胡說什麼!」陳木利義正言辭地訓斥著,「知道不?聽說有一種性取向,叫做『雙性戀』。南爺喜歡瞅漂亮丫頭就和月爺沒問題了?幼稚!」


  「我們有沒有問題暫且不提,不過呢?有一種蠱,可以達到這種效果。」月餅眯著眼睛,漫不經心地從背包里摸出一管小竹筒,「木利、奉先,你們倆要不要感同身受啊?」


  「咱這是生死危局還是說相聲呢?破不了局,命都沒了,還有心情開玩笑?」我悲憤不已地「嗷」了一嗓子,心說怎麼就認識了這麼一群沒皮沒臉的人!

  「因為我們相信你。」


  奉先率先一步走進屋子,木利、燕子對視一眼,緊握著手走了進來。


  「南爺,咱不矯情。命在你手裡,看著辦。」


  「你們……」我的胸口火辣辣的熱。


  只是,這次,不是煩躁,而是某種很值得銘刻珍惜的情緒。


  「南少俠,就先別感動了。迷神蠱最多還有二十來滴。」月餅用力拍著我的肩膀,差點沒把半蹲著的我拍跪了。


  實在說不準是給我鼓勵還是為剛才的爭吵趁機下黑手。


  我被拍得腦袋像撥浪鼓上下晃個不停,視線里那三十六塊青磚也晃動不已,就像是用手機錄像時,手抖動得厲害產生的視覺效果。


  那三十六個字,也隨之跳躍擺動。我心中一動,趴在地上,眼睛與地面近乎平行,瞄了幾秒鐘:「月餅,我想說一件事。」


  「還有十八滴……嗯?什麼事兒?」


  「你真參加過小學生智力競賽?」


  「那是我十六年學習生涯中,唯一一次獲獎。雖說只是個鼓勵獎。」


  「恭喜你!」我一躍而起,喜氣洋洋地更用力拍著他的肩膀,「這一次,你是特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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