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楊柳岸 凌波路（二）
夏季慢慢過去，桓卓越發疏於朝政，一月有十幾天不露面，朝堂之上皆由陳思年決斷。
盛京城一如往日的繁華，但是各府之間的走動明顯少了下來。顧媺每日在府中聽著弋凌他們議事，感覺到了情況的不對勁。讓宮裡的暗樁門緊緊盯著陳瓊和保護好白露。
一連幾場秋雨過後，天氣徹底冷了下來。府里開始換上了厚門帘，升起了火爐。嵐霜拿著賬單給顧媺彙報備炭情況的時候，顧媺順口問了一句，「山上的炭火可一併準備好了？」
話出口，才想起顧謙早已不在山上。那裡人去樓空，只有春和與景明守著，自己也很久沒有去過了。
嵐霜見她神色暗淡，急忙轉開話題，「今年除夕夜宴的宮袍樣式已經送進府里了，王妃要選一下嗎？」
顧媺道：「這除夕夜宴還不知能不能開呢，且慢著吧。」
桓卓入秋後已徹底不在朝堂上露面，顧媺問過白露，只知道桓卓每日跟李天師在一起，煉丹問道，得閑去看看白露，別的一概不理。
嵐霜不再說話，繼續報賬。
顧媺又道：「入冬了，白露眼看著就要生產，你揀點補身的東西送進去，以後用得著。」
嵐霜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顧媺說了幾句話，覺得疲乏不已，讓嵐霜先下去，自己回內室小憩一會。
等她睡醒時，天已完全暗了下來，內室靜悄悄的，外面也沒有一絲聲音。顧媺忽然感覺到害怕，揚聲喚道：「凝煙？」
凝煙守在外室里描花樣子，聽到顧媺的聲音立馬道：「王妃，你醒啦。」
顧媺聽到她的聲音，心中稍定，出聲道：「這個時辰了，王爺還沒回來？」
凝煙進了內室，燃起燭火，將內室照的明晃晃的，「王爺早回來了，不過一直在書房和謝大人他們議事。」
顧媺感覺到奇怪，自從陳家當政后，雖然每天都要議事，但是很少到這個點，連晚膳都耽擱了，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顧媺心中這樣一想，便再也等不住，翻起身穿了鞋，讓凝煙給自己披了一件斗篷出門，步履匆匆往書房去。
剛走到書房門口，遠遠聽見眾人腳步聲紛雜，定睛一看，原來是書房議事結束，幾人出了門。
顧媺站在一片昏暗的光線里，籠著樹影，看不清樣子。但是江循卻一眼就看見了她，遠遠朝她行禮，「王妃。」
身邊的幾人聽到他的聲音，也回頭去看，這才看清遠處的顧媺，都向她行禮，「王妃。」
顧媺緩緩走過去，「結束了，什麼大事，耽擱了這麼久？」
聽到她問，李峯氣氛道：「還不是陳家搞的幺蛾子，要王爺……」
「李峯，先出去吧。」謝軒安抬手按在李峯肩膀上，打斷了他的話。
顧媺聽了這半句，心就已經高高懸起，又見他們幾人臉色不對，心中早已捶起重鼓，也不再和他們多說，「辛苦了。」原本想留他們用膳，眼下已經顧不上說，徑直進了書房。
弋凌坐在書房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副展開的輿圖，目光定定望著，好像陷入了沉思。
顧媺進了書房，看到他這幅模樣，心中的不安忽然落地，見他沉思也不想打擾，於是一時間進退兩難。
聽到門口的動靜，弋凌抬頭看她，嚴肅的表情盡褪，淡淡笑起來，「你怎麼來了，琬琬又鬧了？」
顧媺搖搖頭，「出什麼事了？」
弋凌從座位上向她伸手，「來。」
顧媺走過去，將手交給他，和他並肩坐在椅子上。
「看這。」弋凌的手指向西邊的疆域。
「渾欲圖？」顧媺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指向的正是北胤西面的疆土，那裡是西戎渾欲圖的領地，「又有戰事了？」
弋凌搖頭道：「是有人希望那裡有戰事。」
渾欲圖和北面的匈奴相比，實在不足為題，之前北胤和匈奴打的不可開交，渾欲圖看著兩邊自顧不暇都不敢翻邊，此時匈奴內部爭鬥不斷，北胤國強馬壯，渾欲圖更是不敢侵擾，「陳家？」
弋凌點頭道：「今日陳思年讓我帶兵出戰。」
「西邊不是一直都是他們家英武軍守著？」
「正是。」弋凌冷笑道：「西面一向無事，此時出事，不是太巧了嗎？」英武軍雖說比不上弋凌麾下的部隊，可是面對一個小小的渾欲圖綽綽有餘，此次竟然連連敗退，還非要到弋凌親自出面不可的地步，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顧媺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這個手法倒是熟悉的很。」
顧媺想起了當年懿貴妃，拉攏弋凌不成，便以北面的戰事為由，遠遠支開了他，好讓他無力參與盛京的事情，和現在陳家的做法如出一轍。
「相同也不同。」弋凌解釋道，「西面全是陳家的勢力，他們想釜底抽薪。」
顧媺心中一跳，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從腳底爬上一顧冷意，身子都忍不住打了個顫，「那你不能去！」
弋凌看到她害怕的樣子，伸手攬她入懷，安慰道：「別怕，一個陳家還要不了我的命。」
顧媺抬手按上他的唇，連連搖頭，「我不要聽。」
看到她這幅模樣，弋凌輕輕笑起來，親了親她的鬢角，「好好好，不說。」
話雖如此，但兩人明白，陳家動作頻頻，恐怕不久會有異變。
西邊異動，弋凌被臨時賦職，率兵鎮壓。臨走前，弋凌召回遠在齊州的延藏燑，讓他留在顧媺身邊時刻保護。
同時，江循這次也留在盛京，以防生變。
隨著弋凌的出征，氣氛陡然嚴峻起來。明明到了年關卻絲毫沒有一絲喜氣。
除夕這天，顧媺早早讓人落了鎖，抱著琬琬，和嵐霜她們守在自己的小院里一起守歲。
外面煙火聲不斷，給冷清的氛圍填了一些熱鬧的氣息。
子時一過，外面煙花轟鳴，顧媺帶著嵐霜和凝煙踩歲，然後給全府的人發了年錢，這一夜也算過去了。
回了屋裡，讓嵐霜伺候著正在卸妝，管家卻敲響了她的房門，「王妃，有人求見。」
除夕之夜，萬家團圓，在這種時候有人到訪，顧媺心中一沉，立馬起身問：「是誰？」
管家進了外室，在門口壓低了聲音道：「霍大統領。」
霍全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