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兩別離 賦新詩(一)
夜色暗沉沉地攏了下來。
顧媺在鏡子前任趙舒玥一件件的替她取了釵環。
弋凌著雪白的中衣,靠在床前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顧媺自鏡中看到他,有些嬌嗔道:「看什麼?」
「看你。」
顧媺被他的話羞紅了臉,又因為有趙舒玥在只好佯裝淡定的扯開話題,「今日山上可是十分熱鬧罷?」
弋凌哪裡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嘴角彎了彎,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可不,但凡京中有些才學的都去了。」
顧媺笑起來,「瞧你說的,怎麼可能都去,那帖子聽說統共也不過一二十張。」
「京中有才學的也不就那一二十人?」弋凌道。
「還有新科狀元鐘意之呀。」顧媺聽沈昭提起過這人,聽說不僅有實才,而且眼光也很獨到。頗有些恃才傲物的味道,還有些看不上二哥。
「聽說他也去了。」
「他也去了?!」顧媺吃了一驚,之前聽沈昭說起此人的時候,趙思垚在一邊憤憤不平,說鐘意之詆毀二哥,說他沽名釣譽。既然先前瞧不上那為何又巴巴地趕著去詩會呢?
「可不,說是你給沈昭的那張帖子,剛好轉給了他。」弋凌昨日恢復早朝是遇到趙思垚,聽他說了兩句。
「他為何會去?」顧媺蹙眉疑惑道。
「不知道,說是央求了好幾次了。」弋凌換了個姿勢,不以為意道:「也不奇怪,聽說他這個人極為仰慕你們南華的士子風流,前幾年還去過一次南邊。」
「什麼?!」顧媺大驚,連忙追問,「他去過江都?」
弋凌見她臉色驟變,就知道她在擔心什麼,起身走到她身邊,揚手讓趙舒玥下去。然後俯身握住她的肩膀,沉聲安慰道:「別著急,他未曾去過江都。」
顧媺剛剛懸起的心這才稍稍落地,「那他去過南邊哪裡?」
弋凌想了想道:「說是會稽吧。」
「會稽?!」顧媺這一驚非小,回身望定弋凌,眼中滿是焦色,「什麼時候?」
弋凌見她臉色,就知事情非同尋常,「具體什麼時候倒不知道,怎麼了?」
「二哥的及冠禮就是回會稽本家舉行的。」顧媺急急道:「他既然前倨後恭,那定是事出有因。」
弋凌垂眸想了想,心中也猜到了幾分,但面上仍平靜萬分,安慰她:「別太著急,世上也不總有這麼巧的事情,今日沈昭也去了,先派人去沈昭那裡問問情況。」
顧媺連忙點頭,揚聲叫趙舒玥:「小玥!」
趙舒玥一直在門外候著,聽她召喚,立馬進了內室。
「你去別院,讓人趕快去沈昭那裡問問今天詩會上的事情。」顧媺極快地吩咐了一下,又補了一句,「記住,重點問問鐘意之。」
趙舒玥見她臉色沉重,一點也沒有了剛才的歡愉之色,也知道此事重大,垂頭屈膝應了轉身就去了。
沈昭還坐在書房裡焦急萬分地等消息,卻沒想到沒想到顧媺會這麼快反應過來,並且派人來問話。
他有些為難地沉思了片刻,這事若現在告訴她必定讓她萬分憂心,若不告訴日後出了事又是十分難辦。
左思右想,他提起放在桌案上的紙筆,將今日的情況簡單描述了一下,又十分著重的說了鐘意之知道顧謙還活著時的情緒,努力在字裡行間寬慰她。
信很快送到了顧媺手裡,她顫著手看了一遍,遞給弋凌,語氣無措,「這可如何是好?」
弋凌快快掃了一遍,伸手攔住她,「別怕,既然沈昭說應該不會有大問題,我們就相信他,相信二哥。」
顧媺閉眼靠在他懷裡,仍然惴惴,「那若出了問題呢?」
弋凌沉默片刻,緊緊抱住她,語氣間殺氣隱現,「那便,殺了他。」
第二天一早,春和就從山上來給沈昭報信。
門口的門衛早就得了吩咐,春和一來就一路迎著進了正堂。
沈昭坐在桌邊喝茶,衣冠整潔,但眼下卻有一圈淡淡的青黑色,看起來昨夜並沒有睡好。
春和剛要行禮,沈昭也打斷了他,「不用行禮了,昨晚是個什麼情況?」
「昨夜大人走後,主人與鍾大人徹夜長談,直到寅時才歇下。主人說,讓您不要擔心。」
聽及此,沈昭才算長長出了一口氣,卻還是有些擔憂道:「鐘意之昨夜宿到山上了?」
「是,今日一早就下山了。」
沈昭又追問了一些情況,了解清楚才又叫人去別院傳個話好讓王府也放心些。
顧媺昨夜輾轉反側,終於等來了消息,也算稍微放心。但此事不僅牽扯到顧謙,更牽扯到整個王府甚至南華相府,所以她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早早起來陪弋凌用了些早膳,等他出門上朝,自己就讓趙舒玥備車。
凝煙正指揮小丫頭們收拾碗筷,邊幫忙邊問:「王妃要出門?」
顧媺凈了手,蹙眉點頭道:「咱們去山上一趟。」
嵐霜聽了,立馬伺候顧媺洗漱更衣。
這邊剛收拾得妥當,趙舒玥就說馬車已經備好了。顧媺聽了再不耽擱,立馬往外走。
趙舒玥連忙出聲道:「王妃等等。」
說著,扭身去房內取了錐帽給顧媺帶上。
「好了,走吧。」戴好錐帽,顧媺帶著嵐霜出門。
因為趙舒玥常隨她出門,雖然是出入內宅,但顧媺終究小心了起來。只帶了嵐霜上山。
山裡落的雪還沒有消。馬蹄踩著碎雪一路上到了半山腰。
嵐霜喝了一口白氣,小心扶顧媺下車,「王妃慢些。」
顧媺心急如焚,哪裡還顧得上慢,下了車徑直往山上走。
快到門口時,嵐霜先上去叩門。
景明開了門,見是嵐霜道:「姑娘可來了,主人等著呢。」
顧謙從沈昭那裡知道顧媺也在擔心,所以早就料到她會來找自己,故而一早就在等著了。
屋子裡燃著旺火,地龍也燒的格外暖和。熱茶正蒸騰著熱氣往上氤氳。
顧謙坐在那一片薄薄的水汽后,修長的手指捏著紫砂壺正在烹茶。
他神情認真,動作優雅,面上不見半分焦慮。
顧媺見他如此,剛剛一路懸著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