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幽林鳥 不知處(二)
一語既出,滿殿寂靜,桓卓雙目陰沉,已露出怒意。韓靜如一驚非小,娟秀的面龐劃過錯愕,隨即皺眉。
顧媺知道再說下去便是宮廷密辛,和白張氏上前行禮道:「皇上,敏妃娘娘醒了。」
桓卓一聽,神色稍松,也不再問御醫,起身到內殿去了。韓靜如也站起來,看了看御醫,轉頭跟著桓卓到內殿去了。
殿內的窗幔已經被宮婢掛了起來,露出白露蒼白的臉,如雲烏髮映襯下顯得白如絹布。眼睛虛弱的睜著,像是廢了極大的力氣,見桓卓進來,輕聲喚道:「皇上。」
桓卓大步一跨,到床邊坐下,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別怕。」白露聲音虛弱,看著桓卓道:「讓皇上擔心了。」
桓卓一手撫上她的額頭,為她撥開散亂的頭髮道:「不要亂想。」
韓靜如孕肚已顯,被宮婢扶著到桓卓身邊道:「妹妹放心,御醫說你並無大礙。」
白露望著韓靜如點點頭,眼角卻落下一滴淚,桓卓見了心疼不已,伸手替她拭去,安慰道:「朕陪著你,不要怕。」
兩人安慰了一番,白露又睡了過去。從內殿出來,見顧媺和白張氏還候在外殿,桓卓對白張氏道:「放心,朕一定會還白家一個公道。」
白張氏面色哀慟,跪在地上行禮,哽咽道:「謝主隆恩。」
桓卓伸手扶起她,又轉頭對顧媺道:「敏妃和你合得來,這幾日便入宮陪陪她。」
顧媺點頭行禮,「遵旨。」
韓靜如上前道:「皇上憂心了這麼久,現下妹妹醒了,我宮中準備了玉露菊香羹,不如皇上去用些。」
桓卓點點頭,對冰兒道:「有事及時來報。」說完和韓靜如離開了。
顧媺遣了宮婢出去只留下冰兒,和白張氏又入了內殿,剛剛睡著的白露正睜著眼,見顧媺進來問道:「御醫怎麼說的。」
「說你中毒了,到底怎麼回事?」
「有人要害我。」白露低聲道,「怕白州之行不會平安。」
顧媺蹙眉道:「你自己下的毒?」
「是別人下的,我不過是讓它提前了些。」白露面色虛弱,像是有些體力不支,喚冰兒道:「你給王妃說。」
冰兒道:「奴婢們近日都在準備去行宮的東西,也備了許多東西給賢妃娘娘,還未送過去便發現被人下了東西,娘娘便就計用到自己身上,不過這毒主要是針對孕婦的,娘娘便換了葯假裝自己中毒。」
顧媺聽著眉頭緊鎖道:「你也太任性了,身子本來就虧了,又吃了這葯,若是傷身了怎麼辦?」
「王妃放心,這葯不過是讓我看起來虛弱罷了,養養也便好了。」白露出言安慰道。
「是誰做了手腳?」白張氏問道。
「不知,宮裡想借我手一箭雙鵰的可不少。」
「事已至此,先不要費神了,這事皇上自會給白家一個交代。你先好好養著,不要得不償失了。」
白露點點頭,顧媺嘆了一口氣,和白張氏退了出來,囑咐冰兒好好照顧著,才出了宮。
回到府中賓客已散,倒是姬玉柔還未走,在府中等著她。今日多虧有她主持場面,才不至於失禮,顧媺滿是歉意的給她行了個禮,「多謝夫人相助。」
姬玉柔趕忙扶起她道:「王妃萬不可折煞我。」桓苾跑到顧媺身邊扯扯她的袖子認真地問:「王妃,苾兒還可以過來玩嗎?」
顧媺俯身摸了摸她的發頂,笑著說:「可以,隨時歡迎你。」
留姬玉柔等人用了晚膳才送她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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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桓卓起駕去白州,白露因為生病而滯留京中。顧媺在桓卓走後第二日往宮裡遞了牌子去探望白露,她依舊虛弱的躺在床上,但是精神卻好了許多,顧媺傳了江循本家的江御醫給白露診脈,聽他說並無大礙才算安心,內殿開著窗,風輕輕柔柔的撥弄著水晶珠簾,發出叮咚的聲音。
「皇上怎麼說?」
「說是陳瓊乾的。」白露靠著軟墊坐起來,髮髻未攏散在兩側。
顧媺沉吟片刻,心思轉了一圈又問白露,「你覺得呢?」
白露嗤笑道:「自是不信。雖說借我之手害賢妃滑胎,看起來陳瓊是最大的受益人,但是她又何必呢,明眼人都知道韓家和陳家已是聯盟,利益一體,又何必自毀長城。」白露眼底劃過一絲黯然道:「不過皇上既然說是陳瓊那就是陳瓊。」
顧媺笑起來,「你倒是通透。」
白露苦笑笑,有些發澀道:「他想找陳瓊替人背鍋,又何必去拆穿。」
因為桓卓心疼圉兒所以陳瓊也帶著圉兒隨駕去了白州,但是白露中毒這件事既然算到了陳瓊頭上,雖然是皇家秘辛不足為外人道,但是名義上陳瓊還是要受些罰,又加上白露並無大礙,受罰的原因也不能告訴旁人,聽說只被罰了抄寫宮規。
「如此費心遮掩,又是為了誰呢?」白露有些茫然的低頭思索,「所有的線索都斷了。」
顧媺微微一笑,替她拉了拉身上蓋著的錦被道:「何必自尋煩惱,左右不過這些人,你已經把自己摘出去了,這麻煩找不到你身上。」
白露這才點點頭,「聽說前幾日王府上比賽擊鞠,很熱鬧吧。」
「是啊,京中命婦小姐皆有到場。」想了想才接著說:「永安和姜氏也來了。」
「舒妹妹啊。」白露神色溫柔,微微笑起來,「她還幼時倒是見過,粉雕玉琢的,從她記事開始便不曾見過了。」
顧媺知道白露的存在就算是信寧侯府上也就只有蕭甫和老太太知道,怕是姜氏也是一無所知。兩人又說了一會話,顧媺見白露面帶倦意便退了出來。
門口等著的趙舒玥上前撐起傘遮了太陽,兩人順著宮道慢悠悠的走著,宮裡跟著桓卓走了一大半,偌大的皇宮突然冷清起來,正午又是日頭最毒的時間,宮道上鮮有人跡,出了冗長的宮道,拐到了太液池附近,岸邊垂柳依依,水光粼粼,遙見湖心昆蘭殿的飛檐玉瓦。
清風徐來帶著幾分涼快,顧媺指指岸邊的雨花台道,「去那裡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