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笑如今 負春心（三）
冬日的湖面結著冰，猶如一塊乾淨的鏡子。煙花綻放在黑漆漆的天上又映在湖面上，彷彿夢境一般的不真實。
顧媺獃獃望著，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
一朵一朵的煙花猶如漫天星，映紅了整片的天空。宮眷們情不自禁的起身往前走了走想看的更清楚些，白露更是積極的往前站了站，前面宮妃的人影有些擋住了坐著的顧媺的視線，她也站起來，往前面站了幾步。
白露一回頭看見她在身側，笑著說：「王妃也喜歡嗎？」
「如此絢爛奪目，何人不喜？」顧媺回答。
「真是好看，璀璨耀眼，可惜轉瞬即逝了。」白露臉上有些許的哀傷。
她的表情看起來帶著無名的悵惘，顧媺聽著感覺她在自哀其傷。白露這個名字現在在宮裡正如這漫天的煙花一樣，絢爛的綻放著。
顧媺微微上前，想扶一扶她的手給她些許安慰，身形才剛剛上前，陳瓊側頭見了往顧媺身邊走過來，「妹妹沒事吧。」
顧媺的手撫上宮裝的袖口，那裡用摻了金絲的線紋著秀麗的花紋，熏香若隱若現似甜似冷，「皇後娘娘擔心了。」
陳瓊望著她笑的溫和，伸手上前似是想拉住她的手說話，白露被她擋住了身影，出聲阻攔，「皇後娘娘，臣妾和王妃說話呢。」
就在陳瓊的手剛剛觸到顧媺袖口的時候她身形不穩，往前踉蹌了一下撞上顧媺，顧媺原本站在台階的邊緣，陳瓊不過是微微撞了一下，可是腳下卻不知怎得一滑，人便順著高階滾了下去。
意外幾乎就在一瞬之間，震天的煙花爆裂聲里，顧媺聽見耳邊女子們尖叫的聲音，一個玄色的身影如同離弦的箭，飛身上前拉住了還在滾落的顧媺。
顧媺只覺被弋凌緊緊抱在懷裡，眼前的天地都是旋轉扭曲的，從小腹處爬上絞痛的撕裂感，她還沒有意識到是怎麼回事只聽見落玉尖叫的聲音，「皇後娘娘！」
血色順著宮袍浸染出來，弋凌嗅到一絲血腥已覺事情不對，往她身下一探，竟是滿手鮮血。他心中爬上密密麻麻的不安和恐懼，沉聲問：「怎麼回事！」
顧媺面色蒼白，冷汗如瀑，她死死揪住弋凌的手臂，「陳瓊！」
弋凌目中燃著烈火，他再顧不得台上亂鬨哄的人群，大聲呵斥，「傳御醫！」
慌亂的眾人似乎這才意識到，大聲喊著傳御醫。弋凌抱著顧媺轉身往昆蘭殿偏殿暖閣走去。
桓卓幾乎愣在當場，白露剛剛伸出去的手還未收回，廣場上文武百官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
陳瓊差點也順勢滾落，落玉及時將她死死拉住，她面色慘白，虛弱地躺在落玉懷裡，「孩子，我的孩子。」
她的聲音柔弱而又無助，卻足夠在場的人都聽見，白露無措的看看周圍又看看桓卓，桓卓蹙眉沉聲道：「先去看看恪威王妃。」
暖閣里攏著炭火，一片暖意融融，可是氣氛卻凝澀萬分。弋凌沉著臉站在御醫身後，緊蹙的眉透漏出他的緊張。桓卓坐在圓桌的邊臉色陰沉，陳瓊裹著狐皮的大氅躺在一邊的軟塌上垂著手任御醫給她診脈。
「如何？」弋凌冷聲問。
御醫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緊張的說：「王妃.……小產了。」
弋凌的手霎時緊握，他僵硬的如同寒冬的冰柱，暖閣里的空氣都似乎沒有流動，每個人都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小產？」弋凌重複著，然後不敢相信的問，「你是說……她.……」
「王妃已有孕一月。」御醫如實回答。
一滴血順著弋凌緊握的手縫滑落，滴在暖閣的地毯上滲進去，彷彿一朵妖冶的花朵。
弋凌再一次沉聲問：「你再說一遍？」
御醫被他的目光壓的幾乎抬不起頭，斷斷續續地說：「求……王爺……饒.……命。」
弋凌一拳捶在手邊的軟榻上，發出一聲悶響。
「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桓卓驟然出聲。
「回皇上，奴婢看到皇後娘娘去和王妃說話，敏嬪推了皇後娘娘。」落玉俯身在地，回答道。
「敏嬪伸手推皇後娘娘確實眾人所見。」坐在外室的韓文甫出聲道。
「敏嬪，你可知罪？」陳思年附和道。
白露在內室雖然看不到外室眾人的臉，但是她可以想象到他們的樣子，她對著桓卓燦然一笑道：「白露不曾推過皇後娘娘，願皇上明察！」
「放肆！你推皇后證據確鑿，連帶著傷了恪威王妃，竟然還認罪！」陳思年憤怒道。
「皇後娘娘身懷六甲，你意欲何為！」這一句話一針見血的點出了眾人所想，難道真是白露甫一有孕便急著除掉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了？
負責給皇后診脈的張御醫沉吟片刻，上前復命道：「皇後娘娘只是受了驚嚇，動了胎氣，並無大礙。」外室的陳思年聞言鬆了一口氣，急忙說：「望皇上嚴懲敏嬪！」
白露跪在內殿中央臉上並無任何的慌亂，她靜靜聽著外殿眾人的指責目光卻牢牢鎖著桓卓，「臣妾沒有。」
桓卓轉頭看向弋凌詢問：「恪威王？」
陳瓊的臉在燈影下線條柔和，眼中卻一片冰冷，她垂眸望了一眼還俯在地上的落玉，落玉瞬間明白過來，膝行到弋凌腳下，「求王爺明察，求王爺明察。」
弋凌抬腳踢開她還未說話，落玉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驚叫著指著顧媺床榻邊的鞋說：「那鞋！那鞋！」
眾人的注意力被她的聲音吸引過去，桓卓皺眉問：「那鞋如何？」
「那是敏嬪送給皇後娘娘的。」落玉急忙說。
正在這時，一直坐在一邊靜默不語的賢妃韓靜如卻突然說：「把那鞋給我看看。」
眾人不明所以又不敢輕舉妄動，都望向桓卓，桓卓臉色不悅道：「愛妃是懷疑這鞋有問題？」
「臣妾只是突然想到有一年冬天，臣妾總愛外出爬山折梅，卻沒注意鞋子低被磨歪了，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剛剛敏嬪推皇後娘娘並不用力，皇後娘娘也只是輕輕撞在了恪威王妃身上，怎麼王妃就滾落出去了呢。」韓靜如靜靜說著，目光柔和，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轉移到那隻鞋上，卻沒人注意她在言語間便確定了是白露推了陳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