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西風送 梨花瘦(四)
弋凌大軍班師回朝,收到盛京城百姓的夾道歡迎。萬人空巷只為去遠遠看一眼這個沙場戰神。
弋凌此戰不禁大敗楚軍,並且手刃楚軍統領顧謙,可謂風頭無二。
大軍精銳進城面聖,皇上在皇宮設宴接風,這一夜君臣盡酣,舉國上下歡慶,燈火不熄。
離皇宮不遠的並肩王府內卻是一片安靜,但是大家卻面帶喜色。王爺回來了,大家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一大早闔府上下都洒掃乾淨了,只等王爺從宮裡回府。顧媺卻讓趙舒玥將前院的正房打掃出來。
在將軍府的時候顧媺和弋凌住在一起,所以正院的卧房一直空著。眼下搬到了王府內,卻讓把正房打掃乾淨,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了。
趙舒玥按吩咐將房間收拾好,回去給顧媺傳了話,顧媺房中已熄燈,一片寂靜,和燈火通明的王府格格不入,顧媺只道睡下了,便不再說話,趙舒玥也只好坐在廊下守著。
接近子時宮中歡宴盡散。弋凌沒有坐宮門口等候的馬車,而是騎了自己的馬直奔王府。他迫切的想見她,尤其是剛在宴席間知道她被貓咬傷的事情后。
王府上下早早已經知道宮裡散席了,皆候在門口等著弋凌,遠遠的看見一人一騎而來。弋凌近前勒馬,管家上前扶住馬韁道:「恭迎王爺回府。」
後面的人都隨著跪了一大片。弋凌眸色微沉,「王妃呢?」
管家低著頭卻有冷汗滲出,「王妃半月前受傷,眼下病情嚴重,在府內靜養。」
弋凌心底里知道她是怪他才不願見他,但是聽到「病情嚴重」卻還是心沉下去,翻身下馬道:「帶路。」
管家急忙引路,往顧媺房中去了。
趙舒玥正在廊下打著瞌睡,聽見動靜猛的抬頭,見弋凌沉著臉進來,心中一跳,急忙行禮,「恭迎王爺。」
弋凌恍若未聞只是一路到了門前,望著緊閉的房門道:「王妃可在?」
趙舒玥硬著頭皮道:「王妃已經歇下了。」
弋凌抬手,「你們都下去。」
趙舒玥猶豫地說:「王妃病情嚴重,御醫交代了要靜養。」
弋凌冷眸掃向眼前擋住自己的婢女,聲音里都夾著寒冬的冷意,「本王說,下去。」
趙舒玥再不敢抵抗,急忙行禮退下。
院子里又恢復了一片死寂,黑暗籠著小院,他上前叩門,「汀兒。」
沒有人回答。他又喚道:「汀兒,我知道你醒著,讓我進去好嗎?」
沉默過後,有聲音傳來,「我只問你一句,是真的嗎?」
她問的什麼,他自然明白,默然半餉緩緩道:「是。」
房內再無聲息。弋凌望著一片漆黑的門窗道:「你讓我看看你。」
「王爺請回吧,妾已歇息了。」一句話將兩人隔開了十萬八千里。她心裡有怨,怨他何至於取他性命,且毫不留情,更多的是心寒。
許久,他索性不再說話,只在門前坐下。
顧媺以為他已走了,跌跌撞撞回到床上躺下。長久以來她帶著一絲的盼望,盼望著這是一場誤會,而如今,他親口將這份盼望泯滅了。
這一夜顧媺睡的很是不好,翻來覆去。天才蒙蒙亮時她聽見外面趙舒玥很是驚訝的說:「王爺,你怎麼睡在此處?」
她心裡明白怕是弋凌昨夜在門外守了一夜,心裡酸楚,但又不知如何面對他,只好沉默的聽著門外的動靜。
「去拿葯來。」弋凌說。
趙舒玥知道他說的是顧媺手傷的葯麻利的拿過來交給他,弋凌接過來道:「汀兒,開門。」
顧媺閉上眼,手卻不可抑制的顫抖著,她害怕,就像她第一次見他時那般害怕。許久不聞她出聲,弋凌抬腳踹開門便大步走了進來,趙舒玥趕忙在後面跟著。
房內沒有點燈,昏沉沉的還有酒氣,他的眉漸漸皺起來,直接入了內室。掀開床簾便見她躺在床上,烏髮散亂,襯的原本蒼白的臉更是憔悴,眼下的烏青說明她最近並不安眠,放在錦被外的右手上纏著白紗布。
半年不見,她更瘦,憔悴的讓他心疼。
「汀兒。」
顧媺恍若不聞,只是靜靜躺著,可是顫抖的睫毛卻泄露了她的緊張。
弋凌也不再說話,屈膝在床邊蹲下,細心的拆開紗布,看見那幾乎貫穿她手掌的傷口時眉蹙的更緊,趙舒玥明顯感覺到他的不悅,將房內的燈點上便悄無聲息的退下了。
弋凌輕輕的為她換藥,然後又包好。目光又望向她,不過半年而已,他打過不知多少比這還要長的仗,可是這一回他迫不及待的想早日結束,迫不及待的想回家,是的,家,有她的家。
良久他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而床上顧媺緩緩睜開眼,望著手上新換的紗布,眼神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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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總管寧海連夜查遍了所有白家小姐的消息,最後從禮部要來了半年前採選時白家小姐的畫像,忙不迭的給桓卓送去了。
桓卓晨起正在更衣,看見寧海進來問道:「可有消息了?」
寧海笑著說:「皇上聖明,找到了白小姐的畫像。」
桓卓臉色微沉道:「去禮部要了?」
寧海一看便知道他的顧慮,馬上說:「皇上放心吧,奴悄悄去的,不曾驚動任何人。」
桓卓這才緩了臉色說:「呈上來看看。」
寧海趕忙將手裡的捲軸捧上前,在桓卓眼前打開。
坐在茉莉花中的女子笑容溫柔,恬淡的氣質正與茉莉花交相輝映。但不是那日在楓林里的女子。
桓卓皺眉道:「可是她?」
「正是白家嫡出大小姐,白茉婉。」
「嫡出?」桓卓道:「難道還有庶出小姐?」
嫡庶有別,身份地位相差甚遠,一般高門小姐能見客出入宴席間的都是嫡出的,庶出的小姐莫說旁人,連家裡的支系都不定能認全。
顯然這個問題讓寧海犯了難,他道:「嫡出小姐確實這一個,而且聽說白大人只有一個夫人,連側夫人都沒有,但是有沒有侍妾倒不清楚了。」
「罷了,就知道不中用。」桓卓有些怒意,又道:「昨日並肩王府如何?」
寧海見桓卓面色不善,急忙更加盡心的說:「王爺回府後王妃避而不見,並肩王守在王妃門前一夜。」
桓卓臉色這才好了些,「繼續盯著。」說完,轉身上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