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章台路 金鞍游（三）
新的府邸漸漸完工，顧媺帶了趙舒玥去王府巡視一圈，看還有什麼要添補。
回到將軍府時已經暮色四合，暑氣漸消。天邊有火燒雲似血潑開。
顧媺知弋凌在書房便一路徑自過去，也不讓通報自己便推開門進去，書房裡坐著張興和謝軒安。三人不知道在說什麼，臉色嚴肅，連帶著空氣都有幾分凝滯。
顧媺感覺到這一絲不尋常，打量了一下，笑著問：「怎麼不見江循，他不在你們就劍拔弩張了？」
弋凌收了陰沉的表情，臉色稍霽，對顧媺說：「他病了。」
「病了，是暑熱嗎？」
「是的，王妃放心已經有御醫看過了。」張興起身行禮回答。
顧媺點點頭，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道：「你們在說什麼呢，朝堂又出事了？」
張興這下遲疑著，看看弋凌又看看謝軒安不知如何是好。
弋凌讓他坐下，然後對顧媺伸手道：「來。」顧媺疑惑，卻依然感覺到一股不安漸漸升起，他們在她面前從來都是直言不諱，如今這般猶猶豫豫定是有什麼事。
她起身走到弋凌身邊，將手交給他然後定定望著他，等著他解釋。
弋凌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顧媺已被他攬在懷裡。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南華出兵了。」
顧媺如罹驚雷，猛然抬頭道：「怎麼可能，怎麼會！」
弋凌眼底似有不忍卻還是繼續說：「帶兵的是顧謙。」
「二哥，真的是二哥，怎麼會這樣。」從知道二哥從政被封為將軍那天起，她就知道有這麼一天，可是卻沒想到來的這樣快。
「王爺，安慶帝背信棄義，想置你於死地，而你又何必顧著約定不出兵呢。」謝軒安道：「既然南華已入我南境，那我們便沒有理由退讓了。」
弋凌目光一沉，示意他莫再多言，一邊的顧媺已經大聲道：「不行！不行！」
謝軒安眼底帶上一絲無奈，卻沒有再說什麼。張興見顧媺失態，起身拉著他行禮告退。
顧媺抬頭直直望著弋凌道：「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他真的要拔掉顧家嗎？」
顧媺和弋凌都清楚，自顧媺將安慶帝的計劃泄露給弋凌開始，她和安慶帝，弋凌和安慶帝之間的種種約定便不復存在。
顧謙作為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將軍，卻被委以如此重任，明顯是為了投石問路。更明白說，就是讓他來送死。
南華突然出兵，讓毫無防備的北胤措手不及。一轉眼南華連下五城，北胤南境頻頻告急。朝堂之上，因為新帝初登大寶，各方勢力均持觀望的態度，所以出征將領多有爭議。
勤政殿上，坐在高階之上的桓卓也多有考慮，對南征戰非同小可，派出的將領需要諸多考量，現今朝堂雖說蕭氏一黨已清，但是除了真正的心腹陳氏，剩下的勢力他都捏不準，故不敢隨便派人。
陳瓊之父陳思年捧著奏摺出列道：「皇上，臣願出戰。」
桓卓遙望著殿下的陳思年，有些猶豫，陳思年一走，若是京中有任何異變自己可就孤立無援，可若是不派他，又能派誰？
「皇上，陳侯爺年事已高，臣願出戰！」弋凌大步跨出，行禮道。
桓卓又將目光投向弋凌，弋凌在軍中的威望無人能比，手中又有大軍在握，若是南華一戰又立戰功，只怕功高震主。
桓卓只恨此時朝中無人，猶猶豫豫不知如何是好。群臣見他沉吟，以為他默然許之，紛紛出列道：「皇上，並肩王昔年威懾南華，代先皇出使南華，確實是最佳人選。」
「是呀皇上，並肩王帶兵，南華必無反抗之力。」
桓卓冷眼看著台下紛紛複議的官員，只覺一團亂麻，心中煩躁，揮揮手道：「朕今日有恙，此事明天再議，退朝。」
說完徑自拂袖而去。大監高唱退朝，群臣只得訕訕的退下。
弋凌出了勤政殿，往宮門走去，聽得後面有人喚：「並肩王留步。」回頭只見陳思年帶著陳璟從後面趕上來。弋凌微微行禮：「侯爺。」
陳思年口上道：「王爺無須多禮，出兵南華一事還請王爺多考量，老朽殘軀尚可為國一戰。」
弋凌道：「侯爺說笑，陳氏的忠心皇上是知道的，只是……」
陳思年見他遲疑，追問道：「王爺但說無妨。」
弋凌道：「皇後娘娘在後宮中根基未穩，又有諸多新妃入宮，侯爺若在戰場上有什麼意外，皇後娘娘……」
剩下的話他不說陳思年自然是知道的。此時的陳氏已是北胤第一大族，皇后外戚，哪裡還需要拚命流血換取地位，只要四平八穩不出亂子，待陳瓊誕下嫡長子陳氏便再無後顧之憂，陳思年是陳氏的支柱，若他有三長兩短，誰來保陳氏代代榮華？
陳思年心下已明了，笑起來道：「還是王爺考慮周全。」
弋凌淡淡一笑，轉身徑自走了。
幾天後桓卓終於下旨命弋凌率兵出征南境。因為戰事危急，當天夜裡弋凌便帶兵出發。
顧媺醒來時已近午時，她知道弋凌已經走了，去戰場上和自己的二哥兵戎相見。曾經懼怕的就這麼突如其來的到來，讓她有種做夢一般的錯覺。
趙舒玥拿了熏香進來輕輕把顧媺早上要穿的衣物熏著，動作輕柔。顧媺知道她在外面，喚道：「小玥。」
趙舒玥拐進了裡間，問道：「夫人，你醒了。」
顧媺掀了帘子坐起來問：「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昨夜二更多就出城了。」
顧媺想起什麼問道：「江循可去了？」
「江將軍因為前些日子病了所以沒有隨大軍出發，不過聽說好像過些日子會去的。」
顧媺聞言道：「還病著，那你替我去問候一聲，就說戰場事態瞬息萬變，萬望保重。」
趙舒玥點點頭：「我知道了。」
「對了。」顧媺道：「廊下的那隻小白鴿就給他送過去給他解解悶。」
趙舒玥聽了，到廊下取了那隻小白鴿的籠子讓人用黑布套子遮住了，拿了去江循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