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隔簾聽 風吹雨(三)
「暗衛!」江循,張興異口同聲道。
弋凌緩緩道:「暗衛如影聽命於皇帝,桓卓新登基伊始,朝中除了一些老臣並無心腹,這種事自是暗衛查出來的,但是就先皇中毒來看,蕭氏早已滲透入暗衛,這就是為什麼他只拿到了一部分名單。」
「也就是說,暗衛中蕭澤的人對桓卓有所保留?」江循疑問道:「那為什麼呢,蕭澤已倒台,再無翻身的可能,他們為什麼不藉此表明身份,投靠桓卓,反要隱瞞呢?」
「恐怕事情沒那麼簡單。」顧媺道,「這些道理世人都明白,而他們依然這麼做,只能說明蕭澤還有退路。」
「退路?」江循道:「怎麼退?蕭澤桓玄蕭韻都已死了,他還能怎麼樣?」
顧媺輕皺著眉疑惑道:「對呀,這些人已經死了,還能有什麼呢?」
幾人正在議事,門口守著的趙舒玥輕聲在外道:「王爺,李峯將軍來了。」
話未說完,李峯的聲音已經高聲傳來:「王爺啊……」書房的門隨即被人大力推開,李峯大步一邁已經進屋。
「王爺,禁軍已經將人帶走了,內侍庭的人去抄家了,所有牽涉人員一家上下全部定於明日午
時一刻斬首。」
「什麼!」顧媺驚呼道。
「王妃長樂。」李峯急急忙忙給顧媺行了個禮繼續說:「這皇上也太著急了吧,今日抄家,明日就斬首,老的小的都不放過,御史台都被架空了。」
「王爺,我們怎麼辦?」江循轉頭問弋凌道。
弋凌眉目緊鎖,目光沉沉望著外面的天空,低聲道:「等。」
「還等啥啊。再等這朝堂就得大亂了。」李峯著急道。
「還會有人比我們更著急的。」顧媺接話道:「桓卓貿然行動,韓文甫等定是不知道的,此刻怕已人心惶惶了,他們不會坐視不管的。」
「王爺,延藏燑來了。」趙舒玥在門外道。
「讓他進來。」
延藏燑自門外進來一身輕便的武裝,年輕的臉上看不出悲喜,他進門,向弋凌行了禮,又向顧媺行了禮才道:「王爺,宰相帶著一干大臣進宮諫言了。」
「諫言。」弋凌道:「怕是連宮門都進不去吧。」
「被擋在了昭陽門。」延藏燑回答。
「這下可如何是好?」江循擔憂道。
「但是宰相等跪在那裡說不見皇上便不起來。」延藏燑接著說。
「哎我說你這人,能不能一次說完。」李峯大聲不滿道。
顧媺聞言忍不住彎了唇角,暗自淺淺笑起來。她坐在弋凌的旁邊,門外的日光照著她的裙角,緋紅色的正裝宮袍邊上用金線綉著雲紋,被陽光照的耀眼,她人卻坐在陰涼里,因這笑彷彿亮了起來。
座下的三人看見她笑,也不由自主的笑起來,李峯見了莫名道:「你們笑什麼呢。」
「哈哈哈。」謝軒安乾脆大聲笑起來道:「你和延督衛正是你來我往,有趣的緊。」
直到天黑才有消息傳來,韓文甫得見皇帝,以天下大道說之,皇帝佛然不悅,終諾涉及官員父
母宗族可恕,貶為奴籍發配邊疆,這場史上絕無僅有的事件被稱為朋黨之禍。
幾人終於算是鬆了一口氣,謝軒安等告退,書房裡只剩下顧媺和弋凌,她嘆氣道:「竟不知桓卓如此狠心。」
弋凌一手握住她道:「他的狠我在銀州已經見識了,銀州之圍,他曾想不顧城中百姓強攻。」
顧媺心裡黯然道:「他,能當一個好皇帝嗎。一言以滅蒼生就是皇權真正的含義嗎?」
弋凌握著她的手欲緊,語氣堅定道:「一言以救蒼生的才叫皇權,既然他當不了個好皇帝,我就教他怎麼做,他如果學不會,我就換人做。」
顧媺聞言,心神一震,目光望著弋凌刀刻般的容顏,她內心震動,卻不是覺的不可置信。只是驚訝於他說:『一言以救蒼生』而她也相信,他有這個實力。
南華江都。
夏日炎熱的午後,連一絲風都沒有。垂柳被太陽烤的發蔫。只有蟬在樹梢叫個不停。右相府內靜悄悄的,小丫鬟們在廊下打著盹。
突然一個綠衣丫鬟從院門外疾步進來,匆匆的到了門口,推醒門口的守門丫鬟道:「夫人可醒了?」
那丫鬟迷迷糊糊的搖搖頭,問:「怎麼了?」
那綠衣丫頭笑起來,壓低聲音道:「北胤來信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房內有人出聲道:「怎麼了?」
是長公主身邊伺候的周姑姑,那綠衣丫頭不敢怠慢提了聲回道:「周姑姑,北胤來信了。」
剛說完,只聽見裡面窸窸窣窣起身的聲音,不一會兒長公主已經出來了,問那丫頭道:「在哪裡?」
「在老爺書房,請夫人過去呢。」
一身夏衫的寧國長公主封清若雲髻有些凌亂,卻絲毫不損其華貴之姿,周姑姑上前撐了傘,三人匆匆的往書房走去。
書房內除了南華右相顧元顯,長子顧暘,次子顧謙,三子顧杲均在。看見封清若進來三人起身行禮,顧杲將手裡的信遞過來,封清若接了連坐都不曾坐就開始看,從顧媺偷天換日逃出盛京,到一路追殺死裡逃生,她眼前酸楚掉下淚。又看到後面顧媺化險為夷,心潮浮動不能自已。
顧元顯起身擁住她,扶她坐下安慰道:「沒事了。」
封清若哭著,顧杲在她膝前蹲下道:「娘,汀兒沒事。」
封清若哽咽著,聲音顫顫:「汀兒,何曾受過這等苦。」
三人聽著,想起自家小妹的模樣,又想到這一路艱險不免也悲傷起來。顧元顯嘆口氣拍了拍妻子道:「已經沒事了。」
「新皇登基,弋凌封王,汀兒以後只怕更難了。」顧暘道。
「北胤國內又出朋黨之亂,幸虧沒有牽涉弋凌。」顧謙說道。
封清若捏著那一張紙又嚶嚶的哭泣,兄弟三人又好生相勸了一番才退出來。
相府書房迴廊的拐角,一襲白衣立在樹蔭下,青絲長垂,隨風揚起。慕然安靜的站在那裡,斑駁的光影遮住了他的眼睛。
顧謙自大哥手裡拿過那信,幾步走到慕然前面道:「看看吧。」
慕然淡然一笑,搖搖頭。
顧謙皺眉道:「為何。」
「不願。」他道,眼中卻無絲毫的笑意,彷彿那樹的陰影滲入了他的眼底,濃的再也化不開。
「北胤初定,又出朋黨之禍……」顧謙知道他不願看,便自顧自的講但說到一半就被慕然打斷道:「你準備好了嗎?」
顧謙疑惑道:「準備什麼?」
「出征。」慕然說:「北胤初定皇上就有心出兵北上,但又怕沒有勝算,如今北胤又出朋黨之亂,朝堂不穩,正是出兵的好機會,所以,你準備好了嗎?」他目光灼灼直直望著顧謙,顧謙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錯愕道:「怎麼可能,皇上怎麼會此時出兵?」
「不趁此時新皇根基未定,國內大亂難道還要等他坐穩皇位,民心所向之時?」慕然又問道。
這一次顧謙避無可避,可還是道:「又怎麼會是我。」
「必定是你。」慕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