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硝煙起 金刀利（四）
城上的將士們一看，桓卓玉璽在手哪裡還敢造次，急忙跪地行禮，口呼：「吾皇萬歲。」
城門很快的打開，二十萬鐵甲，整齊的跨入盛京大門，直直向皇宮禁城而去。
皇宮被禁軍守衛著，禁軍統領霍全英只奉命於皇上，見玉璽如見皇面，不敢耽擱急忙命人要打開宮門。
他還沒吩咐下去，就被人挾持住，桓玄穿著朝服，一步步走上城牆笑著對他道：「霍統領急什麼呢，先看看他那玉璽是真是假也不遲。」
霍全英被人從背後一掌，眼前一黑已不省人事。
桓玄走到城牆上，舉目四望。
只見黑壓壓的士兵將皇宮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心早已沉到深淵，自知一切不過是徒勞的掙扎罷了，卻還是不甘心的喊話道：「大膽桓卓，竟敢假冒國璽，真的國璽還好端端的放在勤政殿內。」
桓卓望著他道：「父皇已逝，傳國於我，國璽自然在我手上，你閉門不開，是想造反嗎？」
桓卓哈哈一笑，「造反，我看是你桓卓謀害父皇，想要竊國！」
他二人這番話更讓禁軍將士們拿不準注意，霍全英不在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待在原地不動。桓卓見桓玄句句反駁心中一怒，對身後人道：「帶上來。」
懿貴妃被人五花大綁的帶上來，她髮髻散亂，卻絲毫沒有狼狽之態。顧媺跟在弋凌身後，看到了也不免驚訝。
桓玄一看到懿貴妃果然變了臉色，咬牙道：「桓卓，你好卑鄙！」
桓卓笑著道：「卑鄙，我還沒要她為我母后償命呢。」
桓玄眼底充血，雙手握拳，恨不能將桓卓殺之後快。他恨恨對身後人道，「押上來。」
一個女子被人挾制著走上城牆，她眉目柔婉，素衣被風吹起，那雙眸子亮如湖水，向下望去似乎在尋找什麼人。
顧媺只輕輕一眼，就知道那是誰，「阿諾！」她慘然一聲，只覺得肝臟俱裂。
那城牆之上被桓玄挾持的人，正是顧媺已近一年不見的阿諾。她望著顧媺，神色平靜，喚她，「郡主，別哭。」
顧媺哪裡還顧得上身邊的一切，她只知道阿諾是她的親人，是她在北胤唯一的親人。她跳下馬不顧一切得往她奔去。
弋凌立刻驅馬上前，長臂一把撈起她帶回懷裡，眉頭緊鎖道：「小心。」
顧媺淚水肆流，瘋狂的想掙脫他的束縛，她望著城牆上那個身影，不住的喊她：「阿諾，阿諾，別怕，別怕。」
弋凌緊緊擁住她，看著她絕望的眸子心中彷彿燃著一團無法壓抑的怒火。
他恨恨看著桓玄道：「成王殿下，放了她，我便放了懿貴妃。」
桓卓立馬急切地阻攔道：「弋凌你瘋了！用一個侍婢換她的命！」
弋凌冷眸恨恨掃過桓卓，聲音冷的如同二月寒風，「殿下的意思呢？」
桓卓只覺背後發涼，不敢再出聲。
桓玄自城牆上遠遠望著顧媺，她的哭聲那樣的慘烈，一刀刀劃過他的心。他忘不了初見她的那一刻，彷彿一切的語言都蒼白的無法表達那種心情。她本來是他的妻啊，可惜……
懿貴妃哈哈笑出聲，定定望著城牆之上的桓卓，彷彿將他深深刻入心底，萬般不舍又是那樣的決絕，她大聲道：「玄兒，不必為難，是母妃負你。」說完，猛然撲上前，撞上架在她脖子的刀鋒。
頃刻間血流如注，落在她的衣袍上像是開出的美麗花朵。
周圍一片驚嘆之聲。顧媺卻什麼都聽不見，她死死扣住弋凌的胳膊，淚水滂沱，顫聲道：「救救阿諾，求求你，救救她。」
弋凌一手握拳，一手緊緊抱著她，脖頸上青筋暴起，卻只能更加用力的抱住她。
桓玄獃獃望著母妃緩緩倒下，那鮮血如同紅妝染紅她的眉眼，在身下滲出血泊。他一拳打在城牆上，雙手血跡斑斑，厲聲喚道：「母妃！」
顧媺抽泣著望著城牆之上的阿諾，五臟六腑彷彿跌入冰窟，只覺的渾身冰涼，她怕，從來沒有過的害怕。
即使當年在南華皇宮大殿之上被逼婚她都沒有一絲的害怕，即使北上之路上一路被追殺她都沒有這麼害怕，此刻她真的怕了，怕自己沒有辦法救她，怕自己就這樣失去她。
阿諾望著她，微微一笑，忽而開口唱起一支小調，那是南華的歌謠。
以前顧媺睡不著的時候阿諾便給她唱歌，夏天她們泛舟採蓮時阿諾也給她唱歌，從顧媺三歲的時候阿諾便陪在她身邊，她聽她唱過無數遍這支曲子。悠揚婉轉的南音，突然飄在這肅穆的天空上方。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個淡然的女子吸引過去，她唱著這支曲子，絲毫沒有被人脅迫的恐慌。
顧媺安靜下來，獃獃望著她。眼前閃過無數她們在一起的畫面。阿諾陪著她，從南華到北胤，她早已是她的親人，她的姐妹。
阿諾唱著歌，慢慢的挪動腳步，悠悠的靠在了城牆邊上，歌聲未停。
那支小調好像是波光粼粼的月色下，一枝荷花在風中帶露顫顫的姿態。那般美好，靜謐。
忽然間，她身子向前一栽。從高高的城牆上跌落下來。素衣翻飛，就像是一隻白色的蝴蝶蹁躚而下。
「阿諾！」顧媺最先反應過來，聲聲凄厲地呼喚。
阿諾重重地摔在城牆下，猶如花謝萎於塵土。
顧媺目眥欲裂，喉間湧上一股猩甜，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弋凌一手緊緊抱著她，一手長槍直指宮門，大聲道：「禁軍聽令於吾皇，如今見國璽如見聖面，皇上駕崩，傳位於端王殿下，爾等受妖人蠱惑，不知者不罪，還不快快打開城門！」
城上的將士見懿貴妃尋死早已嚇的六神無主，此刻聽到弋凌的話哪裡還敢耽擱，急忙蜂擁著要去開門，弋凌見了，長槍一直沉聲道：「沖！」
弋凌大軍洶湧而上，攻進皇城，生擒成王。
北胤乾盛四十四年六月二十日，端王扶喪回朝，成王挾禁軍以抗，蕭氏懿貴妃自縊於宮門前，弋凌率軍攻破宮門，端王入主正宮。
一段風雲變幻的歷史，在史書上，只留下寥寥幾筆。其背後的腥風血雨，只能留給後人去想象。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