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料素娥 尤帶恨（四）
慕然，這一切又是否在你的預料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顧媺被說話聲吵醒。
「還沒用膳？」弋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夫人自午間歇息了，一直未曾醒來。」趙舒玥回答道。
顧媺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聽到弋凌的聲音顧媺瞬間清醒過來，送來的東西她早已收起來，可是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你去傳膳吧。」弋凌說完自己進了營帳。
顧媺又慌忙閉上眼睛佯睡。聽到他走進來到榻邊坐下出聲喚她，「汀兒。」
這聲汀兒讓顧媺心神一動，眼淚又湧出來，她閉著眼悶悶的應了一聲，「恩？」
「起來用膳吧。」說罷，見顧媺沒有動作又問：「身子不舒服？」
顧媺搖搖頭翻身向內，一滴淚緩緩落了下來。
弋凌見她突然翻身，愣了愣，伸手將她轉過來攬進懷裡，皺著眉，語氣急切起來道：「發生什麼事了？」
顧媺睜開眼，眼中含著的淚水滂沱而下。
弋凌一怔，目光軟下來，連聲音都似帶著安慰，「怎麼了？」
顧媺直直看著他，良久問道：「將軍可還記得在新婚之夜答應我的事情？」
一聲將軍，生生將兩顆慢慢靠近的心拉遠。
弋凌攬住她的手臂都僵硬起來，目光沉沉，彷彿又回到青岩山畔的場景，她紅袍加身，黛眉如畫。燭光搖曳下那雙眸子明澈如星子，「請將軍保我顧家無虞。」他怎會忘。
「記得。」
顧媺自他懷中輕輕的掙脫，直起身子坐起來，平視著他的眼繼續問道：「那將軍說過的話可還作數？」
她左一聲將軍，右一聲將軍，在弋凌耳中刺耳無比，心中煩躁異常，冷言道：「我弋凌從來說一不二。」
顧媺久久凝視著他，彷彿想從他眼中看出什麼答案，終於下了決心，伸手將壓在枕頭下的盒子拿出來給他。
弋凌見了皺眉道：「什麼？」
「楚皇派人送來的。」她道。
弋凌接過打開，眼底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帶了一絲笑意，「這是做什麼？」
顧媺看見他的表情，一時摸不准他的意思，只是道：「讓我用這個取你性命。」
「那你為什麼給我？」他目光直直望住她，逼問道。
「我……」顧媺遲疑道，「我……」
弋凌並不急著要答案，目光卻半分不讓，在她的注視下顧媺終於錯開眼神，低頭不再看他。
弋凌卻不容她躲避，捏住她的下巴，讓她望著自己道：「為什麼，你只要讓我服下，神不知鬼不覺便可取我性命，而你顧家也不會有事。」
「我……」顧媺努力的找著措辭，卻發現自己都沒有答案，是啊，為什麼自己在拿到它開始就沒想過去殺了他，她恨安慶帝無情，可是安慶帝卻手握整個顧家的命脈。
弋凌薄唇輕輕地吐出幾個字「因為你捨不得我死。」
顧媺心神一顫，如同籠罩在心頭的烏雲被掃去，皎潔的月光鋪滿了心底。心念透徹如鏡。
顧媺心裡閃過所有否定的念頭，想要說服自己只是為了大局考慮，只是因為她對安慶帝的恨才會這樣，可是最終無奈的發現一切都那麼蒼白。
「對嗎？」弋凌又問道。
顧媺心裡明白了自己心思，可是又對這樣的情愫感到憤怒，她想起慕然，想起他在柳樹下的樣子，眼神溫柔，永遠淡笑的樣子。自己怎麼可以對弋凌生出別樣的感情。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心裡的矛盾和憤怒再也隱藏不住。
她霍然抬眼望著弋凌，大聲喊道「是，我是捨不得你死，我不想你死，夠了嗎！」說著，眼淚再次迷濛了雙眼。
看到她淚流滿面，弋凌的心驟然作痛，可是她的話又讓他忍不住喜悅。抬手為她擦眼淚道：「我很開心。」
顧媺被他這句話震的回不過神來，愣愣地望著他。
擦了半天，她的眼淚不見止住，他無奈的嘆口氣，低頭吻上她的淚痕。輕聲道：「別哭了，我心疼。」
他說的極輕，顧媺都懷疑自己聽錯了，可是他的眼神又那樣認真，眸低帶著化不開的深情。
所有纏繞在一起的死結似乎都因為他這簡單的一句話被解開。
良久他放開她道：「別擔心，安慶帝還不敢動顧家。」
顧媺靜靜靠在他的肩頭聽他道：「顧家勢力盤根錯節豈是一夕可除，宮中有皇后太子，前朝有顧相，不會有事的。」
顧媺又豈能不明白這些道理，可是她更知道皇上早已顧忌顧家，而太子封靖也是如履薄冰。
弋凌見她還是擔心，又說道：「顧家還有慕然，你不用擔心。」
聽他說起慕然，顧媺一愣，獃獃問：「你，知道他？」
弋凌只是道「天下第一才子，久仰大名。」
顧媺握著自己的衣角，慢慢道：「我……」
話還未出口，就被弋凌打斷，「我懂。」
顧媺吃了一驚，抬頭看他，弋凌輕輕笑了笑，只是將她抱的更緊。
顧媺的視線又看到那被他丟在一邊的盒子，問他，「那現在怎麼辦？」
弋凌望向那紫木小盒，眼神漸冷，「既然安慶帝一番好意，我怎麼能不受。」
顧媺聞言也明白過來，說：「你是說，將計就計？」
主帥大帳內，英武軍統帥將軍和弋凌手下的統帥們在沙盤前商議戰事。每個人都是眉頭緊皺，一籌莫展。
兩軍對峙於銀州城前多日，但蕭澤卻久久不見，無論英武軍將士如何叫陣他們都閉而不出，桓卓死死盯著地圖上銀州二字，狠狠的說：「要不強攻吧！」
「不行！」弋凌一口回絕道：「強攻銀州城，必定引起城內大亂，百姓死傷將不計其數。」
「那怎麼辦，難道就這麼耗著！」桓卓低吼道。
「端王別著急，末將們這不是想辦法呢嘛。」李峯笑嘻嘻的跟桓卓道。
桓卓本就著急生氣，此時看到他笑著，全然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更是惱火道：「你們當然不著急，若是父皇熬不過去，那蕭澤就更有理了。」
李峯見他冷嘲熱諷，火上心頭，道：「殿下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什麼叫我們不著急？」
桓卓冷笑道：「強攻有何不可，只要能拿下銀州，死幾個百姓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