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月流霜 幾惆悵（二）
轉眼便是秋日，氣候漸漸涼爽起來。
按往年的習慣，皇上就該回朝了，可是過了日子白州還沒有動靜，一些老臣不免擔憂起來，朝堂之上也是議論紛紛。
「國不可一日無君，應該儘快請聖上回朝。」韓文甫率先表態。
「是啊，皇上不在，朝中大事如何決斷？」
「對呀。」
一些大臣紛紛附合，一時間議論之聲四起。
「皇上不在，還有成王和端王理政，我等只當盡心輔佐兩位殿下，皇上何時回朝自有皇上自己的打算。」丞相蕭澤大聲道。
「皇上有旨兩位皇子理政，各位奉旨而行便可。」
「聖上龍體欠安，應該歇息。」
「聖上龍體欠安，應該多歇息。」懿貴妃輕輕為皇上蓋好被子，柔聲道。
皇上躺在龍床之上，明黃色如一團煙霧將他層層籠罩起來，蒼白的臉上尋不見一絲血色。他闔著眼，像是昏睡又像清醒，昏昏沉沉說不出一句話。
「娘娘。」青兒悄聲入內，在殿門口輕聲說道：「端王妃前來問安。」
皇上似乎聽見了這悄聲細語，「嗯嗯」的發出兩聲喘息。
懿貴妃見了，目光沉下來道：「皇上剛睡下，讓她回去吧。」
青兒領命下去了，不一會又進來道：「娘娘，端王妃不肯走，說擔心娘娘日夜伺候皇上辛苦，要替娘娘分擔。」
「分擔？」懿貴妃冷笑道：「那我就看看她想如何分擔。」
明明是窗明几淨的行宮大殿，可是皇上所居的流華殿卻不見一絲日光。殿門緊閉，將所有的光都擋在外面。殿內燃著安神的熏香，氤氳著從鎏金雙耳熏爐里升騰起。
陳瓊坐在椅子上，一路而來汗津津的衣衫卻徒然變的有了涼意。心裡不知為何竟產生了害怕。
但她轉瞬又想起桓卓的囑託，一點要見到皇上，就算見不到皇上也要見到懿貴妃。所以她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不安。
「陳瓊，怎麼這個時辰來了。」
陳瓊一抬眼懿貴妃已由青兒扶著坐在了上首的座位上。
陳瓊急忙回神行禮，「娘娘長樂無極，瓊兒擔憂娘娘照顧皇上辛苦，特送來蓮子羹補體。」
懿貴妃眼下帶著淡淡的青色，雖然拿脂粉遮掩卻還是落入了陳瓊的眼中。
懿貴妃莞爾一笑，聲音里是如常的輕鬆，「你多慮了，皇上只是風寒，並不嚴重，本宮只是陪他說說話罷了。」
陳瓊心裡疑惑，面上卻不動聲色，「如此，瓊兒便放心了。」
「你們放心便是，只是最近聖上體乏，有些嗜睡，所以不必來問安了。有事自會宣你。」懿貴妃閑閑的扶了扶鬢間的簪花，言下逐客之意已十分明顯。
陳瓊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她道：「家父今日送來一枝千年人蔘，瓊兒帶來了，不知皇上用不用得上。」
「人蔘大補，怕皇上還用不著呢，你且拿回去。」懿貴妃淡淡道，「本宮想歇一歇了，無事便退下吧。」
陳瓊再不好待著不走，只好起身行禮退下了。
出了流華殿，婢女落玉扶著陳瓊慢慢往回走，亭台樓閣掩在一片綠柳中，陳瓊遠遠的看著，一邊喃喃：「看來皇上病的並不是厲害。」
落玉聽著搭話道：「王妃別擔心，皇上九五之尊自有眾神護佑。」
陳瓊聽了也不答話只是說：「你去給來傳話的人說一聲讓他早日回京回話。」
落玉聽了領了命退下，急急忙忙找人去了。
入秋之後連著幾天的雨，氣候驟然涼下來。
這天安樂公主依舊邀顧媺等人入宮打發時間，阿諾幫顧媺更衣時要她加件外衫，顧媺嫌累贅自是不穿，阿諾沒辦法只好備了件暗線繡花斗篷。
雖然天涼，但依舊攪不了安樂公主的興緻，花園裡秋菊正開，百花搖落別有一番美景。
眾人坐著說話，坐的久了安樂公主提議不如捉迷藏。閨閣小姐們都拍手說好，成婚的命婦們倒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安樂公主見了勸道：「此間又沒有外人，大家來玩，須得盡興才好。」
公主發了話眾人只好點頭答應。
於是便熱熱鬧鬧的玩開了。
顧媺懶的跑遠，只挑了條小徑順著過去了，哪知這路竟兜兜轉轉繞的遠了，一出來都不知走到了何處。
顧媺也不怕，只挑了個隱蔽的地方坐了，等著別人來找她。
雨後晴空，天藍的一碧如洗。顧媺微微仰著頭望著一角遠處的藍天，心中一時寧靜安然。
「在看什麼？」身後忽然傳來問話聲將顧媺嚇了一跳，她霍然回頭，桓玄正彎著腰頭與他平齊，目光看向跟她一樣的方向。
顧媺一回頭，兩人的臉挨得極近。桓玄收回目光看她，肌如凝脂，髮鬢之間傳出一縷暗香襲人。
顧媺反應過來，站起身拉開距離。規規矩矩地行禮：「成王殿下長樂。」
桓玄道：「起來吧。許久不見你了，聽說沁兒常把你們邀進宮來。」
沁兒就是安樂公主桓沁。
顧媺神色不變，如常道：「公主還是孩子心性，覺的人多熱鬧，邀我們進宮賞花玩樂。」
桓卓看著她問：「沁兒待你可好？」
「公主金枝玉葉，待人平和。」顧媺一一作答。她靜靜地立在那裡，目光微垂，一身薄衫，水袖被風輕輕撩動著。她比初見時要胖了些，更顯得端莊嫻靜。
桓玄聽了還欲問什麼，只聽見從遠處傳來有人喚顧媺的聲音，顧媺一聽便知是阿諾來尋她了。
桓玄道：「你先去吧。」
顧媺屈膝行禮，然後順著來路往回走，走了不遠，遠遠就看見了阿諾。
她幾步跑過來抱怨道：「郡主怎麼走遠了，讓奴婢好尋。」
「本不想走遠的，沒想到一時沒注意，走偏了些。」
「郡主快回去吧，都等著呢。」
眾人見顧媺回來了，都趕著問她到底藏在那裡了，顧媺笑著解釋不過走遠了一些。
眾人方才作罷，又開始了第二輪。
這一次阿諾說什麼都要跟在顧媺身邊，兩人順著路往湖邊走。
正走在小林時，顧媺只覺袖子被人緊緊一握，她一回頭，見安樂公主藏於樹后。
「夫人，借一步說話。」
顧媺已隱隱明白，點點頭讓阿諾守在此處，自己則與她一起走到林子深處。
「夫人，安樂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