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蟾宮客 赴帝闕（三）
「那你為何力保端王？」
「我可沒有保誰。」
顧媺糊塗了，問道：「那為什麼拒絕懿貴妃呢？」
弋凌望著她，說：「我沒有拒絕她，亦沒有拒絕端王。」
「蕭氏朝中勢力遮天，其兄蕭澤亦掌控京中三軍之一的神衛軍，而端王這邊，愨敏皇后庶房一族已被壓制多年，又怎能和蕭氏爭雄？」顧媺說出自己的疑慮。
弋凌露出一線笑意，「既然實力不均，那就給他加點砝碼，看他能不能斗過蕭氏。」
「為什麼不直接扶持他呢？」顧媺還是不明白，朝中之事風雲變幻，所有人都在無形中站好自己的隊伍，可是弋凌卻含糊不定，態度不明。
弋凌望定她，薄唇張合，緩緩說：「這天下，能者居之。」
顧媺心中震動，似被人狠狠擊了一拳，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想不到這世上還有人這樣想。
在南華顧氏一門毫無反顧的支持太子封靖，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賢能，以後能不能當一個好皇帝，只因他身上有顧氏的血。
而其他黨羽，都是為了謀取以後更大的利益，而依附於顧氏或是他族，沒有人真正考慮過所支持的皇子是不是有能力，能不能擔起為君者的大任。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卻慢條斯理地觀察著兩人，他不偏向任何一方，給他們一樣的砝碼，讓他們去爭鬥，天下蒼生，皆繫心中。
顧媺覺的自己越來越看不懂弋凌，他的心胸讓她看到更廣闊的世界，直到在夜裡躺在床上她還在翻來覆去，想著他的話。
「郡主，怎麼了？」
簾外傳來阿諾的聲音，她聽見顧媺輾轉反側關切地詢問。
顧媺躺平了，獃獃望著賬頂輕輕出聲，「阿諾，你覺的靖兒以後會是一個好皇帝嗎？」
阿諾顯然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愣了半響老老實實地說：「阿諾不知。」君國天下，也不是她能議論的事情。
「靖兒還小，在姑母面前又畏畏縮縮，連說話都不敢，他以後怎麼當一位好皇帝呢。」顧媺喃喃。
阿諾有些無奈地說：「郡主快歇著吧，盡想這些無用的事。」
「無用嗎？」顧媺嘆了口氣，攏了被衾翻身睡去。
第二日一早懿貴妃便宣顧媺入宮賞戲，雪后初晴，天空彷彿剛剛被洗過一樣藍的通透。
宮道早就被打掃的乾乾淨淨，顧媺隨著宮婢走在長長的甬道上，阿諾垂首隨在身後。
進了含章宮，一夜落雪后那紅梅開的更是旺了。顧媺又忍不住看了一會才進正殿。這次殿內倒是坐滿了人，懿貴妃依舊倚在主位上正和別人說著話。
顧媺給懿貴妃見了禮，又和眾位娘娘見禮，一屋子鶯鶯燕燕竟只有兩位后妃充媛，剩下的都是世家小姐。
懿貴妃一一給顧媺介紹了，眾女又向顧媺見禮。
行完禮各自坐了，顧媺身側的一位少女問顧媺說：「夫人，聽說南華尤善制香，香味奇異經久不散是真的嗎？」
顧媺被這些少女攪的糊塗，完全忘了說話的是哪家閨秀，帶起笑道：「對呀，在南華男子也是要熏香的，各種花香入味，很是好聞。」
少女聽了驚訝地說：「那男子可不得比姑娘都香。」說完又覺的不妥，掩著嘴笑起來。
顧媺聽了也隨她笑起來，懿貴妃微笑道：「南華男子可跟咱們大胤男子不一樣，玄兒也未必比不上那些江都才俊，你說呢瓊兒？」
說話的少女聽了，立刻點頭稱是，「成王殿下英武過人，滿朝稱讚。」
經懿貴妃這麼一提醒，顧媺想起來眼前的少女正是陳氏嫡女陳瓊。
在愨敏皇后外戚被蕭氏正房打壓之時，陳氏一門卻悄然崛起，隱隱已可與蕭氏分庭抗禮。因而這陳瓊也是懿貴妃拉攏的對象。
顧媺正想著，宮婢進來通傳說是成王殿下來了，眾人又起身行禮。桓玄到了含章宮，見到滿屋少女也絲毫不避嫌，向懿貴妃請了安道：「沒想到母妃這裡這麼熱鬧呢。」
懿貴妃命人替他脫下大氅，滿眼慈愛，「你來的正好，瓊兒剛可是誇你呢。」
桓玄聽了，目光轉向顧媺身側，不經意的掃過顧媺，停在陳瓊身上說：「是嗎，沒有說我壞話吧？」
陳瓊也毫不避諱，回他說：「在娘娘面前怎麼會說殿下的壞話，娘娘可不得罰我。」
顧媺聽了，不覺笑了笑，沒想到桓玄卻看見了，轉而問她：「夫人笑什麼？」
顧媺抬頭看看陳瓊又看著桓玄說：「殿下可沒聽明白瓊妹妹的話，在娘娘面前不敢說殿下的壞話，那娘娘不在的時候.……」
陳瓊聽了，連忙說：「我可沒有那個意思的。」
眾人又掩帕痴痴笑起來，顧媺笑著一抬眸，卻看到桓玄身後與陳瓊相對而坐的少女頰飛霞色，眼神痴痴，定定望著桓玄。
眾人說笑著，宮婢通報說戲台已經準備妥當，請娘娘移駕，懿貴妃起了身，由侍女伺候著披了大氅，一行人出了含章宮往御花園走去。
桓玄走在懿貴妃身側，顧媺微微落了幾步，走到陳瓊身側悄聲說：「瓊妹妹喜歡香嗎？」
陳瓊點頭說：「是啊，可是每日熏著不出幾個時辰便散了。」她搖搖頭，好像為此苦惱。
「妹妹喜歡什麼香呢，待我制了送於你可好？」
陳瓊驚喜地說：「真的呀，你還會制香？」
顧媺笑著稱是，陳瓊瞬間與顧媺熟絡起來，挽了她的胳膊嘰嘰喳喳的說著話。
顧媺悄悄指了指剛剛坐她對面的少女問：「那是誰？」
陳瓊看了，說：「她是娘娘的侄女，蕭蓉。」
又是一個蕭氏，顧媺聽了也不再言語，只和陳瓊說些別的。
到了戲園子，眾人坐了大戲也緩緩開幕。
顧媺原本在江都就總是陪著姑母看戲，南華戲腔綿軟悠長，聽來悱惻。而北胤戲曲聲調悠揚，高亢嘹亮，也別有一番滋味。
等一齣戲結束，已近中午，懿貴妃又設宴含章宮。桓玄也陪在懿貴妃身側，逗得懿貴妃笑語盈盈。
氣氛正好，遙聽宮門一聲宣駕，「皇上駕到。」
眾人都一愣，沒想到這個時候皇上會來，又急急忙忙起身迎駕。
皇上入了殿，見眾人也不驚訝，只是笑說：「來得早不如來的巧，沒想到愛妃這裡這麼熱鬧。」說著讓眾人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