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真假
孤雲子唏噓不已,真是天下有情人終成仇人啊。
「刀無行,你義父姓劍,為什麼你姓刀啊?」
「我本是隨義父姓劍,但後來義父心灰意冷,睹劍傷情,便讓我改姓為刀,本意是想讓我此生不再碰劍,但是如今竟然有再次見到黎石劍。」刀無行面露哀思,繼而又有喜色慢慢露出來:「或許這便是天意,知道我要去對付極地行者,讓黎石劍重回我手,蓮先生,有黎石劍在手,配合形意劍法,極地行者,我一定幫你拖住。」
「如此甚好。」蓮先生點頭,斷紅塵默默的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幾人跨過冰河之後,四周視線逐漸轉弱,視物很是困難,蓮先生點起蓮花明燈為幾人照路,順著暖氣吹來的方向前行。
而與此同時,極地行者和小虞早就發現了闖入者,雖然還不知道來者是誰,但是兩人已經心生警惕。
極地行者還好,是有人闖入,但是他們卻並不一定能闖過無相淵周圍設置的陷阱,也不一定能打開無相淵大門,只是有些微微的不安讓他內心忐忑,又有些煩躁,卻不知這不安和煩躁從何而來,一時半會兒又無法離開無相淵,這讓他面對小虞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你不是要取他的心頭血嗎,還不快點,磨蹭什麼呢?」
小虞看他一眼:「急什麼?是外界發生什麼事情了嗎?莫非是來人有異?」
「我也不知道。」極地行者聰地上站起來,看了一眼冒著黑色火焰的地坑,問小虞:「我就是不明白了,既然他人已經沒有反抗的能力了,你還不快點動手在等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夜長夢多嗎?」
小虞笑他:「急什麼?我自然是知道夜長夢多,可是你也該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心頭血也分等級的,若就這樣取出來了自然是能用,但是效用卻會大打折扣,我可不是黑靈那個蠢貨,我要,就要最好的,反正這麼多年都等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了。」
「你知道黑靈曾經試圖取過他的心頭血?」極地行者疑惑:「你不是從未出過太山北冥的範圍嗎?你是怎麼知道的?」
「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小虞愣了一會兒,隨即搖頭晃腦:「這天下,就沒有不能知道的事兒。」
極地行者對這個事情並不感興趣,也無心再問,而且頗為不安的頻頻看向無相淵入口的方向。
小虞察覺他的異常,怕真有什麼不好了,趕緊問他也好要做防範。
「怎麼?是來人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嗎?」
極地行者搖了搖頭:「說不出來,我並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只是心裡有些不安,可能是我多慮了吧。」
「別想那麼多。」小虞拍了拍極地行者的肩膀:「等我們做完這件事情,這個小小北冥,就再也困不住你了。」
這是目前唯一能讓極地行者感興趣的事情,聞言,極地行者不禁露出輕鬆嚮往的笑容:「好久,好久,都沒有看看外面的世界了,真期待啊。」
說著,向地坑看去,黑色火焰中漂浮的小小人影,寄託的,是無限的希望。
然而被寄託希望的人,此時感受到的卻是濃濃的絕望,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或者是被嫌棄了,蓮先生竟要將他推下這無盡的深淵。
宮闕想要喊出聲,然而卻不知怎的,就像是失聲了一般,只能眼睜睜看著蓮先生離自己越來越遠,他只能徒勞的伸著胳膊。
蓮先生溫柔的笑容和邪惡的笑容重疊,宮闕一時之間分辨不清到底哪個是蓮先生了,或者,這是蓮先生的兩個面。
而這深淵像是沒有底一般,宮闕都快要看不到蓮先生了也沒有到底,反而是四周扭曲的黑影猙獰著撲上來,壓在宮闕身上,抓著他的四肢,有的用嘴咬,有的用手抓,有的用指甲扣撓,有的直接拽著他往一邊拽,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宮闕就被撕扯的遍體鱗傷,他甚至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滿臉褶皺的老者,用自己那藏滿了灰垢的鋒利堅硬指甲劃開他的肚腸,扯出他的心肝脾肺腸肚來,很大的一坨,被扯成長長的一條,像是把捲起來的山楂片一圈一圈的打開了,眾人紛紛爭搶著,那麼長長的一根,瞬間就沒有了。
宮闕就像是一個戲外人,眼睜睜看著他們爭食,將他的身體掏空,然後是腦子,他覺得很奇怪,為什麼自己能看到自己的腦子被掏空了,他的眼睛又不是長在頭頂上,這不是很不合常理嗎?
但是他很快就不想了,看著周圍心滿意足離開的黑影們,宮闕獃獃的,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只是覺得,空落落的,到處都不真實,到處都空的讓人覺得可怕。
黑影們湧來的時候如同潮水一般,很快也像潮水一般退去,宮闕四周目力所及,只有令人驚駭的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看到的,只知道那黑暗無邊無際,廣大空虛,令人驚恐。
宮闕忍不住戰慄,忍不住捂著腦袋,驚恐的看著四周,張嘴,猛然間大聲尖叫出來。
啊——
「小光頭,小光頭!醒醒!」
熟悉的聲音傳進耳中,宮闕有些茫然的睜開眼,微微側過頭,看著眼前明明很熟悉的臉,卻就是張著嘴,叫不出口。
眼熟的少年插著腰發脾氣:「發什麼呆?還賴床?你不看看這都幾點了,太陽都要把你的屁股曬焦了還不起床,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哦。」
宮闕木木的坐起來,揉揉眼睛:「我現在就起床。」
「快點。」熟悉的少年不耐煩道:「給你三分鐘,快點出門給我買炸泥鰍,晚了老張家的就買完了。」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宮闕整個人覺得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睡好,只覺得眼前的景物一時清晰一時模糊,就連少年的聲音也斷斷續續的,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殘音。
「臭光頭,你……泥鰍……不給你……快……」
宮闕被他喊的頭疼,撐著腦袋低下頭,狠狠地吼了一聲:「閉嘴!」
眼熟的少年愣了一下,隨即走進宮闕,說的更大聲了。
宮闕不耐煩的拿起床頭的水杯扔過去,水杯「砰」的在少年腳下炸開,少年嚇了一跳,院子里的人聽到動靜跑進房間,見到地上的碎瓷片,也嚇了一跳,連聲問:「怎麼了?」
宮闕無力抬頭看,只聽到他們嘰里咕嚕的說著什麼,而後聽到後進來的那個人說:「……蓮先生,您……」
好熟悉的名字。
宮闕抬起頭來,好熟悉的人。
目光牢牢地黏在來人的身上,隨著來人一步一步走進,宮闕四周那個模糊的世界漸漸遠去,景物,人,聲音,感官,所有的一切,都越來越清晰。
來人在宮闕床邊坐下,滿臉擔憂的看著他:「小圓滿?」
宮闕歪頭:「蓮……先生?」
「嗯?」蓮先生握住宮闕伸到半空的手,柔聲問:「怎麼了?」
宮闕依舊是獃獃的:「蓮先生……」
「嗯,是我,我在。」
「蓮先生。」
宮闕覺得自己想是一台復讀機,明知道這樣不對,不應該,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一遍一遍的喊著眼前人的名字,蓮先生,蓮先生,蓮先生……
而眼前人也絲毫沒有厭煩的樣子,答應的每一聲都溫柔而舒緩,微帶笑意的雙眸,像是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寵溺,都裝了進去。
宮闕看著這樣一雙明亮而讓人沉溺的眼眸,不知不覺中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最後徹底沒了聲音,整個人又陷入昏昏沉沉的晦暗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