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遷回東宮
二月初六,宣武帝下旨,令太子遷回東宮,朝局再次掀起波瀾。
前年大皇子回京,封王主政,根基漸漸穩固紮實。去年新晉德妃誕下十皇子,頗受皇寵。大臣們揣測著聖意,還未來得及站位,被幽禁多時的太子,就那麼突然的被放了出來。
這是否也是一種暗示?
帝心所屬,仍舊東宮?
然而中宮皇后,還在繼續『病』著。這倒是讓大臣們摸不準聖上的心思了。
無論如何,太子乃國之儲本,遷回東宮乃大事。下朝後,楚央立即便去了東宮。
被關了一年,宮越沒有半分喪志或者消沉。他依舊如從前那般溫潤如玉,雍容華貴,笑意微微,自有風度。
楚央看他一眼,也不行禮,閑閑的坐下來,舉杯喝茶。
「我還以為你在廣陵宮住了一年,捨不得出來了。」
宮越笑笑。
他未著太子朝府,只穿著玉色便衣,眉目依舊瀲灧無雙。
「都是當爹的人了,性子怎的都沒有丁點收斂?被幽閉的人是我,你倒是火氣大得很。」
楚央嗤笑。
「你脾氣好,都讓人家欺負到頭上了也忍氣吞聲。這一年朝局動蕩,戰火硝煙,可如了殿下的意?」
宮越無奈。
「你下朝後不回家陪你的妻子女兒,特意跑我這兒來,就是跟我置氣的?」
他素來脾氣溫平,不過幾句不痛不癢的諷刺,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行。」楚央將被子往桌子上一擱,開門見山道:「你今天就給我句準話,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宮越沉默半晌,輕輕一嘆。
「事到如今,我還能如何?」
楚央挑眉,似笑非笑。
「不讓了?」
宮越苦笑,「子瑜,你對皇兄有偏見,所以他做什麼在你眼裡都是小人之舉。」
楚央冷笑,「當然,比不上你慧眼識珠。」
宮越搖搖頭,「皇兄根本不需要我讓…罷了,說這些你也不會聽,言歸正傳。」他頓了頓,平靜的看著楚央,「心鸞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你果然早就知道…」楚央一點也不意外,不答反問,「喬謹軒在你手上?」
宮越沒有否認,「我已經讓人將他送去武安侯府,過幾日便是春闈,他得參加會試。」
楚央盯著他,若有所思。
「當初你鬧著要娶她,也是因為這個?」
宮越面容帶笑,「幼時我曾蒙國師指點武藝,有一次他袖中落下一張圖紙,我匆匆看了一眼,因為那花從未見過,便記了下來。那年她的玉佩掉落湖中,我下水去撈,握在手心便覺得紋理與一般玉佩不同,難免格外關注。故而在水中呆得太久,才會險些溺水,並不是什麼腿抽筋。」
原來如此。
楚央撇撇嘴,「我就說,你從前可沒這毛病。」
宮越又笑了笑,「那時我便懷疑,她或許是朝氏旁支。父王若是知曉她的身份,必不會放過她。匆忙之下,就想了這個主意。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她越是聲名遠播,便越是不容易被牽扯到舊案上去。」
說到這裡,他看了楚央一眼,唇邊含幾分戲謔的笑。
「其實我想過娶她。」
楚央立即黑了臉。
宮越不理他,繼續道:「按照我朝律法,皇室親眷有恩赦之權。她若成我的太子妃,將來就算身份暴露,父皇也不會再遷怒於她。」
「未必吧。」
楚央涼涼道:「當初皇上貶斥齊王和秦王的時候,可沒留半分情面。」
「那不都是你的功勞么?」宮越從容微笑,眨眨眼,語氣忽有些惡劣,「而且,若她生下皇儲,功大於過,父皇自是不會再…」
空氣忽然冷下來。
對面某人滿面寒霜,眼裡似乎能噴出刀子來。
宮越忍不住又是一笑,「好了,不跟你玩笑。」他收斂了神情,道:「我既存了懷疑,自會調查。接近她,便是最好的途徑。不過她一個養在侯府的閨中小姐,自幼喪母,性子過於溫軟寡淡,與世無爭,實在探聽不出什麼。倒是她那個同宗的妹妹,小小年紀,卻頗有幾分心機。」
「難怪你明知道那女人居心叵測,卻還繼續容忍。」
楚央從前和師心鸞不熟,自然對她不會過多關注,後來知曉師心怡心懷鬼胎,而從前宮越並未有任何動作或者提醒師心鸞,他只以為宮越對師心鸞本身就是利用,自不會多費心。卻原來,還有這樣一層隱情。
宮越不置可否,「我只需知道那玉佩的確是她從小貼身佩戴並且十分珍視,不許旁人觸碰,便可以了。喬氏早逝,很多事情都無跡可尋。武安侯…」他語氣一頓,眼中閃過一抹無奈,「我原本是想從他身上入手,但事實證明,姜還是老的辣。」
顯然,一無所獲。
「不過還好,我留了個心眼兒,沒讓他察覺我在調查此事。」他道:「我身為東宮儲君,很多事都不能親力親為,況且茲事體大,交給其他人我又不放心。若是不慎走漏風聲,很可能弄巧成拙。所以我便只能等。直到後來,她為避謠言去了青州…」
楚央忍不住蹙眉。
這傢伙,居然連這個也算計在內。
「我找到了喬氏的乳娘。」宮越語氣淡淡,「一切便都水落石出了。」
「所以在宮墨有所察覺,並派人去滄州調查取證的時候,你先一步帶走了喬謹軒,毀滅了所有證據。然後你以幽閉廣陵宮為條件,讓他停止對此事的調查。」楚央說到此,冷笑一聲,「可惜他貪心不足,就算你讓出東宮之位,他仍不會就此罷休。如今,可已另尋了渠道,要將此事徹查到底。」
宮越眼神微黯,沉默半晌,道:「就算是我欠他的吧。日後便各有立場,再不提前塵舊怨。」
楚央皺眉,「你到底虧欠他什麼,竟退讓到這般地步?」
宮越並未解釋,卻又轉移了話題。
「雲樂已禁足近兩年,如今你的氣可消了?」
楚央揚眉,「你該不會要我幫她選駙馬吧?」
宮越忍俊不禁,「如果你願意,我自是喜聞樂見。」
「沒空。」
楚央直接丟下兩個字,漫不經心道:「她畢竟是你胞妹,關了近兩年,也夠了。但我醜話說在前頭,若她日後再犯,我必不會手下留情。」
宮越知道,這是他的底線。
「宮裡長大的孩子,最是懂得怎樣取捨才是對自己最好的選擇。母后尚在禁足,她失了最大倚仗,再不甘心,也只能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