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楚嬌
師心鸞迷迷糊糊的看著他，想笑，嘴角一扯又被痙攣的疼痛淹沒。
真的好疼…
她閉著眼睛，用盡全身力氣…
從巳時，到亥時。從日上枝頭，到夕陽西斜，再到月上中天。
一聲響亮的嬰兒哭泣聲響起。
「生了，生了。」
穩婆抱著洗乾淨的孩子，眉開眼笑道：「恭喜世子，恭喜世子妃，是個千金。」
屋子裡的丫鬟也跟著跪下來道喜。
北靖王妃已走了進來，從穩婆手中接過自己的孫女。剛出生的孩子臉上皺巴巴的，看不出長得像誰，還在一抽一抽的哭泣，看著便讓人心疼。
她笑了笑，抱著孩子走到床邊。
剛生產的師心鸞面色蒼白，極度虛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楚央一邊給她擦汗，一邊握著她的手將自己的內力輸給她，為她補充元氣。
師心鸞慢慢睜開眼睛。
楚央目光一亮，低低道：「阿鸞。」
師心鸞虛弱的笑了笑，道：「孩子呢？」
北靖王妃俯下身來，「是個女兒，很健康。」
楚央一怔，將目光落在襁褓中憋著嘴抽噎的女兒。
女兒，他和阿鸞的女兒。
他有些恍惚，隨即便是狂喜。
他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接過來，湊到師心鸞面前，嘴角抿一抹笑，「阿鸞，這次你可輸給我了。」
師心鸞剛懷孕的時候，楚央就嚷著要個女兒。如今夢想成真，自是欣喜。他愉悅的笑容讓師心鸞心中一暖，看一眼襁褓中皺巴巴的孩子。那孩子似乎感應到母親的打量，也不再哭，一雙滴溜溜的眼睛茫然的瞅著師心鸞，可愛極了。
師心鸞莞爾，忍不住伸手去點女兒粉嫩的臉頰。
孩子獃獃的，忽然咧開嘴，呵呵的笑。伸出雙手在空中揮舞，險些從她爹懷裡跌出來。
楚央嚇了一跳，連忙雙手摟住，生怕把懷裡的小寶貝給摔著。
北靖王妃淺笑，道：「哪有你這樣抱孩子的？還是給我吧。你們倆一天都沒吃東西了，你是練武之人，體力好，心鸞可受不住。我已讓人準備了晚膳，馬上就送過來了。子瑜，你等會兒喂心鸞吃。這月子的女人，同樣得仔細照顧，千萬別讓她冷著熱著了。」
「是，我記住了，勞煩母妃了。」
楚央含笑點頭，將女兒交給了母親。
北靖王妃畢竟自己照顧過孩子，可比剛為人父的楚央有經驗得多，抱著孩子就出去了。
楚央握著師心鸞的手，滿眼溫柔。
「阿鸞，你辛苦了。」
師心鸞抿唇淺笑，「爺，您女兒可還沒名字呢。」
「這個我早就想好了。」楚央顯然早有準備，「楚嬌，小名就叫嬌嬌。」
「嬌嬌？」
師心鸞重複著這兩個字。
「對。」
楚央毫不掩飾對女兒的喜愛，「女兒得嬌養。」
只一個名字，足見楚央對女兒有多重視了。
師心鸞心中一熱，輕輕嗯了聲。
「好，就叫楚嬌。」
女兒的名字就這樣定了。
北靖王妃對此毫無意見，她不是重男輕女的人，兒媳生產辛苦，她特意讓身邊有經驗的嬤嬤過去照顧，自己抱著孫女兒稀罕得不得了。
宮中的賞賜也跟著下來了。
宣武帝賞的，挽妃賞的，多得都堆不下。
師心鸞產後虛弱，在床上躺了好幾天，天天喝補湯，喝得她整個人都圓潤了一圈兒。
她憂心匆匆，覺得自己出了月子以後估計會胖得不敢照鏡子了。
楚央卻覺得她這樣剛剛好，以前就是太瘦，總讓他擔心不堪風折。
見她鬱悶，便柔聲安慰。
「好了，別想那麼多了，你就算長胖了變醜了，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師心鸞摸摸自己的臉，「什麼變胖變醜？你夫人我天生麗質，瘦叫骨感，胖叫豐滿，怎樣都艷冠群芳。」
楚央輕笑，順著她的話說，「是，夫人你花容月貌傾國傾城，永遠都是最美的。」
這還差不多！
師心鸞心中鬱悶一掃而空，又去哄女兒睡覺。
楚央看著她溫柔的側臉，這些天她對女兒的在意和喜愛他都看在眼裡。心中升起難以言喻的感動和溫暖，他甚至隱約期待。或許女兒的出生，能留住她，讓她淡化對另一個時空家人的思念，從此一心一意的留在自己身邊。
一家三口，相親相愛，永不分離。
然而他不能忽視，她笑容里偶爾飄過的恍惚和憂傷。她抱著女兒的時候，眼神溫軟卻又夾雜著疼痛和愧疚。
他知道自己不能自私的用女兒要求她留下。當初若非自己請求，或許她不會要這個孩子。她已為自己一再妥協，他又怎能再得寸進尺的要求更多？
不想早日離京，是因為知道，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賜，他消磨不起。他不想等到某一日，自己連多看她一眼，都是奢侈。
那才是人世間最殘酷的刑法。
他看著她，離開的話卡在喉嚨里，無法開口。
師心鸞背對著他，他的眼神似小樓軒窗前飄過的春風，攜一卷花香，穿透罅隙的光，將她牢牢包圍。
她沒回頭，輕輕道：「什麼時候出發？」
楚央呼吸一滯。
女兒睡著了，師心鸞回過頭來，平靜的看著他，「我知道，你遲遲沒動身，是捨不得我，捨不得女兒。」
楚央默然，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師心鸞抱住他的腰，輕輕道：「好男兒志在四方，不該困於兒女私情。你除了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你還是一個兒子，和臣子。你有你的抱負和責任，也有你的心愿和使命。不能因為我，而斷送。你能留下來，陪我生產，看著女兒出生，已經盡到一個做丈夫和父親的責任。現在，該是你代父出征，盡孝盡忠的時候了。你遠赴沙場是驅除外族，保家衛國，我和女兒都會為你感到驕傲。」
「所以，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你並未拋下我和女兒。」
她嘴角噙一抹笑，「我希望，你不僅是我的丈夫，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楚央抱著她的雙手收緊，呼吸不穩，「阿鸞…」
「只是…」師心鸞仰頭看他，眨眨眼，笑容有些無奈，「我怕是不能給你送行了。」
楚央什麼都沒說，低頭吻住了她的唇，將所有的眷念和不舍，全數含咬在唇齒之中，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