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臨盆前夕
五月中旬，終於傳來消息，查到了梅興懷夫婦的蹤跡，在黔州。而且，兩人已經和離。
師心鸞並沒有太過意外。
邊線戰事的消息也一日日傳來。北靖王將手下副將郭傳派去支援淮城，風白被生擒，百夷東路大軍大敗。
郭傳集結兵力，到慶州與北靖王匯合。
五月二十二，雙方再次開戰。
硝煙戰火，淹沒了整個慶州。
足夠的兵力，足夠的武器，充裕的時間準備，毫無疑問，田為光必敗無疑。只要殺了敵軍主將，對方必潰不成軍，屆時就可招降。
漫無邊際的廝殺，遍地屍首，滿眼腥紅…
夕陽殘光照見冰冷的刀刃，照見瘋狂血紅的雙眼，照見縱橫交錯的傷口，以及衝殺凄慘之聲。
血紅之中，北靖王手持長劍，一招一式凌厲而剛猛，逼得原本就因己方傷殘太多蕭平卻一直未曾派兵增援而心中焦急的田為光心神更亂，招式也就跟著亂了。剎那之間，北靖王手中劍直逼他咽喉。
田為光急退，惶急中隨手拉過一個兵擋在自己面前。
一道血光自眼前劃過。
那個小兵還未反應過來，就已被一劍穿心，劍尖穿過他的心臟，正巧落盡田為光眼中。
他心中駭然，隨即將那為他而死的小兵猛然一推，擋住北靖王視線的剎那，手中利劍直直穿刺而去。
北靖王冷笑一聲，手中長劍忽然攪成了麻花狀，軟得竟如綢緞一般，將田為光的劍輕輕一拍便是一股勁道。身形一閃，鏗然之聲轟如雷鳴，竟蓋過了周遭廝殺聲。
都是積年老將，都有對戰經驗。且交戰多次，都對彼此有所了解，一時之間打得難分難捨。
而十里之外，黑壓壓的大軍，正在靠近。
**
臨近生產之期，師心鸞睡得極不安穩，時常半夜醒來，第二日精神便不大好，整日都懨懨的。
北靖王妃日日都來看她，見她眉心微蹙神容倦怠，問：「可是緊張了？」
「是有一點。」
師心鸞有些不好意思，「剛懷上的時候覺得也是這樣，緊張不安惶然無措，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但熬過了最初那三個月，這孩子在我肚子里一日日長大，我既盼著他（她）快些出來，臨了了又有些膽怯，又說不上是為什麼…讓母妃見笑了。」
北靖王妃笑笑。
「女人生孩子本就如同過鬼門關，你這是第一胎，緊張害怕也在情理之中。我懷子瑜的時候也是這樣，憂思過重，鬱郁不快。快到臨盆之際，脾氣也浮躁得很。好在你父王有耐心，照顧得精細，我生產的時候也還算順利。大底是因為自幼習武，底子好，沒吃什麼苦頭。」
師心鸞但笑不語。
她那個公公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唯獨對婆婆十分順從，百鍊金剛也化作了繞指柔。
「這樣啊。」她鬆了口氣，「母妃這麼一說，我倒是不那麼緊張了。」
北靖王妃拍拍她的手，「算算日子，也就這幾天了，穩婆已經住進了王府，你莫擔心，也別想太多，好好休息。」
「嗯。」
……
楚央這段時間都回來得很早，也沒與她說什麼朝堂政事，神色倒是看不出任何端倪。但師心鸞知道，他和宮墨的爭鬥，已經趨近白熱化。
宮墨掌管刑部之後，便開始不動聲色的剪除昔日五皇子任職之時留下的心腹，這本在情理之中。
楚央一直冷眼旁觀。
北靖王出征后，巡防營便收歸了兵部。而宮越被禁廣陵宮之前，便掌著兵部。年前宣武帝有意提拔楚央為兵部尚書，后雖然因為某些原因不了了之，這個念頭卻未被打消。
楚央本就是太子黨，太子在朝中的勢力人脈他一清二楚，甚至很多部署，都有他的參與。如今太子被禁，兵部和吏部幾乎已在他指尖。
六部之中，如今只剩下一個戶部尚且無主。
待宮墨徹底掌控了兵部和工部，接下來，估計就要將目光落在戶部了。
邊境戰爭一日比一日緊張，楚央遲早會離京。所以他得在離開之前，找人把戶部這個空缺填補上去。
九皇子就要封王聽政了。
這個最小的皇子，心性最單純，偏偏母族勢力雄厚。若他掌了戶部，宮墨想要動他，怕是不那麼容易。
師心鸞靠在榻上，想著想著，便有些失神。
珠簾一落，楚央走了進來。
「在想什麼？」
師心鸞抬頭看他，他眉清目朗，面容精緻得仿若天神之筆，眼中笑意淺淺溫潤如水，隱匿了多少陰詭深沉的心機。
推出一個九皇子，讓宮墨和整個王家斗。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她忽然道：「你當初在京城結交了多少可利用的世家公子？」
楚央一頓，不答反問。
「阿鸞，你是否覺得我太過涼薄無情？」
師心鸞看著他的眼睛，搖搖頭。
「政局之爭，不下於戰場兇險。你一心要扶持宮越上位，自會幫他剪除一切威脅。哪怕手段陰暗卑劣，冷血殘酷。」
她悠悠嘆息一聲。
「水至清則無魚，生活在這座皇城底下的人，有幾個兩袖清風出淤泥而不染的？你既走了這條路，焉能沒有準備？帝王家，原本就是最骯髒薄性的。皇上自己都能冷眼看著自己的兒子互相廝殺，又何況旁人？我不知道你有多少部署，多少計劃。只要你覺得那是你應該做的事，就無需在意他人的看法。至於我…」
她眨眨眼，淺笑嫣然。
「夫妻一體，自當榮辱與共。」
楚央心中動容，忍不住將她攬入懷中，低低喚道：「阿鸞…」
「這幾日你不曾說起邊境戰事，在書房呆的時間卻越來越長，想來情況不太好。」師心鸞目光溫軟，小鳥依人的靠在他身上，微闔著眸子，道：「待我臨盆后，你不必猶豫，儘快出京吧。唔…記得給我一個名單，我得知道，這偌大個京城，多少敵友。」
「阿鸞…」
「我困了，你抱我進去睡會兒。」
楚央沉默的抱著她去了裡屋，看著她沉靜的睡顏，他知道她沒睡，卻沒有拆穿。他不願讓她摻和進他和宮墨的爭鬥之中，男人之間的事，不該將她牽扯進來。可她是如此的聰慧敏銳，心思縝密，獨立剛強到不願做他羽翼下的金絲雀。而是要做那九天之上，一飛衝天的鸞。
－－－－－－題外話－－－－－－
下一章包子就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