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蕭桓喜歡楚央。
這就是師心鸞一直想不通蕭桓對她格外敵視的原因。
前朝有公主直接在府中養面首,以至於在前朝很長一段時間男風盛行。到了本朝,民風雖不如前朝開放,但貴族之間也多有豢養孌童和男寵的,這並不是什麼秘密。世家子弟們一個個出身尊貴,從不缺錢,缺的只是樂趣。玩兒起來也是葷素不忌,怎麼新鮮怎麼來。
但也僅限於玩兒。
便是真的斷袖,私下裡怎麼亂來都可以,還是得娶個門當戶對的妻子傳宗接代。蕭桓小時候從不掩藏對楚央的心思,但畢竟年幼,在旁人看來也就是童言無忌。而且那時候,他真的把楚央當做女人。
隨著年齡增長,他又去北疆歷練了那麼多年,身邊也不缺女人。所有人便也就忘記了幼時的玩鬧。
宮墨卻沒忘。
因為出身和成長的關係,他比這皇城裡任何人都敏感,也比任何人都懂得揣測人心。
他和楚央是死敵,回京后自然要調查楚央的動向。
楚央求賜婚聖旨后不久,蕭桓便奉旨回京,順便查案。楚央卻在他抵達明州之前先一步離開。蕭桓剛回京不進宮見自己的未婚妻,直接拉著楚央去了青樓。楚央和師心鸞大婚之日,整個蕭家唯有蕭桓去參加婚禮,並且言行輕佻。
京城天子腳下,蕭家便是再大的膽子,也不會那麼輕率的派人刺殺。他查過,這其中有蕭桓的挑撥。
同洲截殺蕭桓,本就沒打算滅口。
蕭桓知道被楚央算計,卻並未告知蕭家人,也未試圖報復。
到這裡,已無需再繼續試探。
季風荷只是一顆棋子,陷害蕭家只是其一。只要當時她去找楚央舉報蕭家,他就能讓父皇下旨直接把她賜給楚央,楚央必然會抗旨不尊。以父皇對楚央的縱容,不會殺他。但朝廷律法,天子威嚴不可忤逆。楚央最輕的懲處,也會被削爵,三年不可錄用。
三年,可以發生很多事。
季風荷的自作主張打亂了他的全盤大計。
這也無妨,蕭桓已經逃走了。他必然會去殺師心鸞,殺不了,他也會助其一臂之力。
宮墨低頭看著自己乾淨潔白的雙手。
他不喜歡殺人,但有些人,必須死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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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還未落幕,蕭家一案再出新章。
暫代刑部諸事的刑部侍郎上呈奏疏,將季風荷揭發蕭家密謀私造龍袍一事原原本本當庭上奏。
這事兒宣武帝早就知道,但其他大臣不知,此事聽聞不免有些驚異。
隨即刑部侍郎又爆出一件事。
就在昨日,季風荷莫名被殺,疑似仇殺。
此言一出,滿朝震驚,全都想到了蕭家。蕭家的死士到底有多少,連宮裡的皇后都未必清楚。這些死士手段殘忍,一貫的心狠手辣。聽說昨天逃走的逆犯蕭桓還帶著死士去刺殺了北靖王妃和她的兒媳婦,被楚央給擒獲。
按照蕭家目空一切的作風,為報復季風荷的『背叛』殺人滅口,完全有可能。
宣武帝龍顏震怒之餘追封了季風荷為縣主,且推恩其父兄。這樣一來,只要證實季風荷是蕭家殺的,那蕭家的罪就更重了。有封號的女子,如同承襲的世家子弟。莫名被殺,罪魁禍首者當以命相償。
其實比起蕭家的『謀逆』,區區一個殺人案簡直微不足道。所以沒人會懷疑是有人殺了季風荷栽贓陷害,那簡直是多此一舉。
所以,自然而然的,季風荷的死,算到了蕭家的頭上。
當然,查還是要查的。只不過所有人都清楚,這個查,也只是走個形式罷了。
牆倒眾人推。
蕭家曾有多風光,一朝落敗,就有多少人跟著落井下石。反正再大大不過謀逆,其他的罪多一條少一條沒區別。
楚央沒上朝,宣武帝給他陞官的聖旨自然也沒頒布。而且已給了季氏恩賞,楚央就無功可封了。
宣武帝暫時歇了讓楚央進兵部的心思。
臘月二十五,雪停。
師心鸞將自己裹得厚厚的呆在暖閣里和北靖王妃說話。
「外面這麼冷,母妃您實在不必日日過來。年關了,各大府邸都忙得不可開交。咱們王府雖人口不多,瑣事兒卻不少。我原本應該幫您…」
北靖王妃笑著打斷她。
「這年啊每年都過,沒什麼新意,你沒嫁給子瑜之前,也都是我一個人操持的,這麼多年不也過來了?你父王是個大老粗,從來都不懂得內宅庶務。子瑜常年不在家,也就年節的時候會回來住一段時間。這府中又沒其他女人,女人少的地方,麻煩事兒也少。男人們再外應酬,也無需女人操心。」
她頓了頓,淡淡道:「阮家遠在邑郡,以前都是年前或者年後派人送禮。子瑜年長后,每年元宵再去邑郡給二老拜年。」
說到此,她眼神有些悵惘和懷念。
「許久沒回去了,也不知爹娘身體如何。」
師心鸞看著她因思念親人而微微水潤的眼睛,也不禁想起了自己遠在另一個時空的家人。自打她離家出走後,過年過節也不曾踏足顧宅,只讓人送去了禮物。但是每年過年,二哥都會給她發視頻。
她抱著枕頭坐在電腦前,一遍遍的重複播放。
爺爺笑容中有著落寞和蒼涼,爸爸媽媽眼裡也不時劃過嘆息,就連最小的弟弟,也會念叨著姐姐何時回來…
所有人圍在一起吃元宵放煙花,那般熱鬧,卻總有那麼一股子冷清的味道。
她隔著屏幕看著,眼眶酸澀,直到天明。
兩個時空的時間不一樣,穿越至今快九個月,那個世界,也才過去九天。這個世界的她挺著大肚子準備過年,那個世界的她,怕是躺在冰冷的醫院裡,日日被刺鼻的消毒水包圍…
久違的思念,如洪水般接踵而來。
她低著頭,悄悄將眼角淚痕擦拭,抬頭時已是一臉笑意。
「母妃,待我臨盆后帶著孩子與您一起去邑郡拜見外祖父和外祖母,好不好?」
北靖王妃從回憶里走出來,先是一愣,而後笑道:「剛出生的孩子得嬌養著,哪能長途跋涉的趕路?等百日宴,阮家會使人來京城的。待孩子大一些,再讓子瑜帶你去拜見爹娘。」
「嗯。」
師心鸞笑著點頭。
「對了,我今天過來,還有一件事。」北靖王妃想起今日來的目的,「以往過年王府客宴少,是因為楚阮祖籍都在邑郡。年節的客宴,也就王爺的那些同僚。今年不同,咱們兩府結親,這客宴自然要請你的娘家人。你差人過去問問,他們何時府中宴請,我再安排時間錯開,別湊在了一塊兒。」
「好。」
師心鸞應著,心中卻在盤算,三叔一家前幾日已經回京,肯定是要來王府吃席的。她父親也會來,兩個妹妹定了親不宜出府。兩個弟弟庶出,也不合適。唯一尷尬的,就是師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