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炸傷?」
師心鸞微怔。
「蕭桓離開的時候,我給他透露了點消息,讓他重點查探同洲四面群山,最好是用火藥。」楚央漫不經心的說著,「我了解宮墨,如果他真的暗中招兵買馬,而且知道皇上一定會派人暗查,必定會轉移目標。那麼短的時間,挖空的山不可能被完全填充,最多重置山門,必須用火藥才能炸毀。但我沒告訴蕭桓這個人是宮墨,所以他不知道挖山的那個人精通機關陣法。只要他堆積火藥,必定會將他自己連同他帶去的死士,全都炸死。」
師心鸞倒抽一口冷氣。
不得不說,這一招很高明。
誘導蕭桓自掘墳墓,順便還可毀屍滅跡。
只可惜,蕭桓的命太大,竟然幸免於難,活了下來。
「那關於刺殺的消息,總是你安排的吧?」
楚央嗯了聲。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原本我也想過利用這次機會陷害宮墨,但他在同洲呆了十幾年,根基穩固,而且蕭桓準備了那麼多火藥,這也不可能完全不露痕迹。若是徹查起來,倒有可能暴露我自己。蕭桓若是在同洲找到了宮墨養的私兵,那就是大功一件。但他若沒找到,卻又私自放火藥炸毀了山脈,便是大罪。所以,他只能啞巴吃黃連,謊稱自己是被刺殺,而非私埋火藥自食其果。」
師心鸞點點頭。
「之前被你誘導乃是因為知道你和宮墨有仇,現在應該明白自己上當了。但他也不可能把你供出來,因為沒證據。而且,蕭家還會因此與宮墨更加勢不兩立。無論誰勝誰負,都是你樂見其成的。」
楚央默認。
「你幫他放出被刺殺的消息,就是要打消他被滅口的機會。畢竟他辦的是公差,一旦傳出遇刺,就是和朝廷過不去,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往槍口上撞。」師心鸞盯著他的眼睛,理性分析道:「但代州距離京城千里之遙,他又受了重傷,難保中途不會出現什麼意外。所以,你得讓蕭家知道他的處境。以蕭家的行事作風,八成會調派死士去代州。只要知道蕭桓是怎麼受傷的,蕭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樣一來,你和宮墨都會成為他們的死敵。」
這麼淺顯的道理,楚央豈會不明白?
「隱形的矛盾,遲早會爆發。」他神色淡然,完全不放在心上,「蕭家的根在北疆,他們奈何不得我。我只是想知道,宮墨的實力,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他眼神深邃得像是一個漩渦。
師心鸞心中一動。
「宮越被幽禁那天你去了魯王府,我一直沒問你,你到底和宮墨說了什麼?」
楚央有些漫不經心。
「我想知道宮越和他達成了怎樣的默契。他問了我一個問題,扶持宮越登基和幫國師平反,哪個更重要。」
師心鸞一怔。
這兩者看起來似乎沒什麼關係,但仔細一想,卻又互相矛盾。
以宮越的性子,不大可能做得出為國師昭雪的事兒,那就等於向全天下宣布當今聖上乃是昏君。
這就與楚央的初衷背道而馳。
宮墨的這個問題,可謂誅心。
楚央肯定是不會回答他的。同樣,宮墨就算和宮越達成了什麼默契,也不見得會告訴楚央。
最終兩人必然不歡而散。
師心鸞輕輕靠在他身上,道:「我不知道你的計劃是什麼,也不想知道。但那是一條兇險之路,無論你準備的多周詳,我仍舊希望你每走一步,都要三思…而後行。」
楚央心中一暖,抱著她輕嗅她發間清香,「我知道。」
師心鸞沒再說話。
有些事,他們彼此心知肚明,也就不必捅破那層窗戶紙。
**
挽心殿。
「蕭桓遇刺必有蹊蹺。姑娘,咱們要不要再加一把火?」
必然栽贓陷害。
這個當口,找誰做替罪羔羊都可以。
「不必。」
師挽君面容沉靜,道:「這些事,楚央知道該怎麼做,蕭家和宮墨斗個你死我活才好。蕭家在北疆根基太深,想要剷除這顆毒瘤,得慢慢來。宮越如今被幽禁,可這不代表他就真的永無出頭之日。只要蕭家不倒,他仍舊還有機會。這些日子我也算看明白了,咱們這位聖上,雖然厭恨蕭家,卻沒真的因此遷怒宮越頭上。現下的幾個皇子,七皇子平庸且無母族勢力做依靠,八皇子剛剛封王,自身沒什麼建樹。九皇子心性純良,無帝王之才。剩下的兩個,宮墨城府深沉,秦王有太后以及楊家支持。他機會比所有人都大,他反倒是比從前更低調,這也是他的狡猾之處。想要坐山觀虎鬥,好漁翁得利。」
「這和咱們的目的,也就背道而馳了。」秋杏低聲道:「咱們最大的敵人,是皇族。」
「沒錯。」
師挽君嘴角揚起淡淡笑意,「所以,怎能讓他獨善其身呢?」她抿一口茶,眼神意味深長,「這局棋,才剛剛開始。」
……
蕭桓傷得太重,暫時無法回京,只能在代州養傷,宣武帝為安撫蕭氏,特意派了太醫千里迢迢去給蕭桓診治。而距離代州最近的幽州守將梁平生,也就是梁氏的父親,已經親自帶人去保護蕭桓的安全了。
宣武帝知道此事以後,並未說什麼。
但當晚侍寢的挽妃娘娘,卻察覺了帝王隱藏在溫和表面下的戾氣。
梁家,已經惟蕭家馬首是瞻了。蕭家不在朝中發展,在地方的實力,卻在不斷的壯大。
太子的幽禁,並未讓儲君爭奪白熱化,反倒是讓眾皇子越發低調。然而這平靜的背後,彷彿醞釀著更大的風暴。
終於,風暴來臨了。
十月三十,是賢妃的生日。
正好沐休,秦王攜同王妃進宮給母妃祝壽。
連續流連挽心殿一個多月的宣武帝,經太后的提醒,終於想起了被自己拋到九霄雲外三宮六院,再次踏足了賢妃的宮殿。賢妃高興的出去迎接,卻在看見帝王身側那年輕貌美的挽妃后淡下了笑容。
挽妃素麵朝天,只著了一身玉色宮裝,卻難掩天生麗質。靜如湖水的目光倒映著盛裝打扮卻難逃歲月消磨不再年輕的容顏,賢妃只覺得心中一堵,再看師挽君嘴角那抹淡笑,便越發覺得諷刺和輕蔑。
嫉妒的情緒還未收斂,就已被帝王捕捉。
宣武帝微微蹙眉,但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便也沒有計較,道了聲免禮,便帶著師挽君走了進去。
賢妃是太后的侄女,宣武帝的表妹,兩人自小便相識。所以儘管她的容貌在後妃中不算拔尖,卻也還算受寵。至少每個月,宣武帝都會過來一兩次。但自從師挽君進宮,別說她了,後宮其他嬪妃,再無緣承恩雨露。
原本想著今日自己生辰,皇上肯定會留宿在自己宮裡。沒想到,皇上竟把那個狐媚子挽妃也帶來了,真是氣煞她也。
心中有氣,這個生辰怎麼過也都不那麼順心,幾次和師挽君攀談的時候,語氣都有諷刺針對的味道。
宣武帝聽著,並未當場斥責。秦王卻注意到,父皇眉頭幾乎皺成了川字,連忙給妻子使眼色。秦王妃會意,帶著女兒來到婆婆身邊,分散她的注意力。
賢妃雖位列四妃之一,卻著實沒什麼心機。若非靠著太后的庇護,估計早被人弄死不下十次了。或許正是因為這麼多年過得太過順風順水,她才受不了一朝失寵。
她嫉妒小心眼兒,秦王卻不傻。
如今這個新晉的挽妃正得寵,這個時候去找她的茬,不等於觸怒父皇么?太子被禁,朝中人心惶惶,皇子當中他呼聲最高。越是如此,就越要低調。母妃明目張胆的跟挽妃過不去,豈非給自己找麻煩?
他倒是覺得,母妃應該趁此機會和挽妃搞好關係。
怎麼說,這位挽妃和楚央的那位世子妃,可是姑侄。楚央與宮墨和蕭家都有仇,若是能趁機拉攏楚央…
秦王妃知道丈夫的心思,所以她趁婆婆被女兒分了心的空檔,便去找師心鸞說話。兩人年齡差不了幾歲,更有共同語言。
師挽君溫柔的笑著,看起來很喜歡秦王妃。
對比賢王妃的小心眼兒,宣武帝越發覺得她乖巧懂事,看她的眼神便越發滿意。
他還有奏摺要批,用過午膳就走了。怕師挽君性子柔被賢妃欺負,也順道將她帶走。
賢妃氣得咬牙,卻無可奈何。
秦王見她心情不好,怕她一時想不開去對付挽妃,便讓秦王妃留下來安慰她,自己則準備出宮。
當天下午,宮裡就傳來了一個消息。
秦王在自己母妃的宮裡,寵幸了一個小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