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更)
女兒被罰去了中正宮待發修行,皇后這幾日心情相當糟糕,看誰都不順眼,仁明殿的宮女被處死了兩個,以至於仁明殿中丫鬟下人人人自危,如非必要,恨不能將自己活成隱形人。
今日又聽說兄長被罰禁足,皇后勃然大怒,不顧宮人勸阻,直接去了御書房。
御書房重地,後宮女眷不可進入,皇后還未進去就被擋在了門前。
「都給本宮讓開!」
皇后柳眉倒豎,目中怒火燃燒。
侍衛八風不動,「請皇後娘娘離開。」
皇后橫行無忌慣了,後宮誰不忌她三分?如今一個小小的侍衛都敢頂撞於她,她豈肯罷休?
「來人,把這個狗奴才拉下去——」
話未說完,便聽得一個散漫而威嚴的聲音響起。
「皇后真是好威風。」
所有侍衛宮人皆俯首跪拜。
皇后抬頭望過去,只見宣武帝一身明黃龍袍,漫不經心的從御書房裡走出來,神色淡淡眼神涼薄。
她斂衽屈膝,「臣妾參見皇上。」
宣武帝單手負立,沒讓她起來。
「皇后是覺得,偌大個後宮不足以施展你的才幹,想要來前朝分一杯羹?」
後宮干政,乃是大忌。
此話一出,皇后臉色微變,道:「臣妾不敢!」
宣武帝驟然冷笑。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冒冒失失闖御書房,還在這裡大呼小叫胡攪蠻纏,頤指氣使打打殺殺。皇后是將宮中侍衛都當做你蕭府的丫鬟奴才了么,可以任由你踐踏打殺?」
皇后抿唇。
「他們對臣妾不敬…」
宣武帝又是一聲冷哼。
「歷來後宮不可踏入御書房,這是祖宗家法,也是朕的命令。怎麼,皇后是覺得,我天祁皇室的規矩,比不上你蕭家的尊嚴?」
一口一個皇室,一口一個蕭家,言語中已然對蕭家厭惡已極,皇后怎能不忌憚?
皇后立即跪下來。
「皇上容稟,臣妾只是一時情急,並非有意冒犯…」
夫妻二十多年,宣武帝了解她的脾氣,也懶得與她計較。
「說吧,什麼事?」
他明知故問,皇后低聲道:「臣妾聽說,今日早朝之上,皇上罰了大哥禁足…」
「皇后的消息倒是靈通。」
宣武帝語氣里聽不出喜怒。
皇後仰頭道:「皇上,哥哥他為官多年一直恪盡職守,忠心耿耿。這次,也定是被小人陷害,求皇上明察。」
宣武帝依舊沒讓她起來,似笑非笑道:「你既知曉朕為何罰他,就該知道,查出證據的,是你的侄兒。皇后這般的言之鑿鑿,難道是覺得你的侄兒有意陷害?」
皇后綳著臉,眼神冷漠。
「他自幼就是個跳脫的性子,只會吃喝玩樂,哪裡懂什麼朝政大事?皇上授予他高官厚祿,容他在朝堂有一席之地已是仁慈,實不應委以重任。這次便是個例子,不過一封信罷了,還未調查清楚,便鬧到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冤枉自己的親舅舅。假以時日,恐怕朝野之上再無…」
「夠了!」
宣武帝面色陰沉,冷冷的看著她。
「皇后,你是不是覺得,全天下就你一個最聰明,別人都是傻子?」
他眼神輕蔑而厭倦,「血濃於水,子瑜好歹是你的嫡親侄兒,你縱不喜他,也用不著對他一再詆毀輕視。說起吃喝玩樂,你當初給雲樂挑選的駙馬,你的另一個侄兒蕭桓,可不比子瑜遜色多少,怎的沒見你對他有半分意見?」
皇後面容冷艷,道:「懷遠原本性情敦厚,便是跟著他才學了些紈絝行徑,多虧兄長嚴厲,及時糾正,將他帶去了北疆歷練,早已沒了年少之時的頑劣。他豈能與懷遠相提並論?」
這話倒也算不得強詞奪理。
蕭桓只比楚央小一歲,幼時雖不似皇后說的敦厚,倒也還算本分。楚央最不安分,經常帶著蕭家比他小的幾個表弟捉弄其他人,老實的七皇子和單純的九皇子沒少被這幾個紈絝公子哥兒坑害。
皇后不喜歡楚央,漸漸地,蕭家的幾個孩子都與他疏遠,只有蕭桓,最喜歡跟著楚央屁股後面追。楚央做什麼,他就做什麼,還真是近墨者黑,學得一身痞氣。
「罷了,蕭家的家事,朕也不想管。但是皇后,你可不要忘了,後宮不得干政。朝堂大事,朕自有定論,你的天下,在後宮。」
最後一句話,緩慢而有力,如重鎚一般敲在皇后心坎兒上,她身子微微一顫。
「皇上…」
「來人,送皇后回宮。」
宣武帝說完這句后便轉身走了進去,再不願聽她隻言片語的辯駁。
皇后再如何的彪悍潑辣,也不敢在帝王面前太過放肆,只好放棄,又派人召見了太子。
沒多久,宮越就來到仁明殿。
「兒臣給母后請安。」
皇后直接開門見山,「你舅舅的案子,聽說你父皇讓你跟著陪審,可有什麼線索?」
宮越平靜微笑,「此案由子瑜負責,兒臣也是今日才知曉舅舅涉案其中,並不知曉內中細節,母后這話,怕是問錯人了。」
皇后不信,「你不是向來與楚央走得近么?這些事,難道他沒告訴你?你是兄長,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他胡作非為冤枉你舅舅?」
「母后慎言。」
宮越淡淡道:「子瑜查出來的證據的確與舅舅有關,至於真相為何尚且不知,母后現在下此定論實在過早。」
皇后怒道:「什麼真相?這分明就是楚央公報私仇。」
宮越眼神涼薄,「母后,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和您一樣狹隘。」
皇后震怒。
「你——」
宮越已經厭倦,「雲樂不懂事,因一己私慾頻頻挑釁武安侯府。您非但不加以制止,還縱容她為所欲為。兒臣無奈,只好讓她去中正宮待發修行,以消父皇之怒。母后,時至今日,難道您還不明白么?蕭家已經榮耀過頭了,您若再這般的不知收斂,遲早會觸怒父皇,禍及蕭家。」
皇后冷著一張臉,眼露寒氣。
「刺殺一事,到底是不是舅舅的主意,母后您心知肚明。」宮越一言落下便起身,「時間不早了,兒臣告辭。」
他轉身,剛走了一步,又頓了頓,道:「母后,蕭家再怎樣榮耀尊貴,也是臣子。這一點,希望您和舅舅們時時刻刻記在心裡。」
皇后怒極,一揮袖便是一陣乒乓碎裂聲。
宮越充耳不聞,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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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央回府後先在前院換了便服,才去了後院。
師心鸞被他折騰得夠嗆,在床上躺了足有兩天才恢復過來,閑暇了就領著丫鬟去花園裡練武,然後再洗漱一番才用午膳。他過來的時候,師心鸞剛好沐浴出來,抬頭看見他,挑了挑眉。
「今天怎麼這麼早?」
楚央拿過她手上的帕子,轉到她身後給她擦頭髮。
「我早些回來陪你,不好么?」
師心鸞樂得讓他伺候,往後靠了靠。
「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錯,有好事兒?」
楚央笑笑。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阿鸞也。」
「別耍嘴皮子。」
師心鸞嗔道:「皇上罰了蕭堂之?」
「嗯。」
楚央查到了證據,自然會告訴她。
「罰了禁足。」
這事兒放在其他大臣身上也算不得多嚴重,可對於蕭家而言,就是奇恥大辱了。蕭家風光了幾十年,乃本朝第一世家,族中子弟與有榮焉,眼睛都是長在頭頂上的,何曾當朝受過帝王責罰?
「單憑一封信和一個所謂人證,不能把蕭家怎麼樣。」
這一點,兩人都心知肚明。
楚央嗯了聲。
「以蕭家的行事作風,就算那人招供,他們也能推出一個無足輕重的人來當替罪羔羊。但蕭堂之禁足的這段時間,可以做很多事。」
師心鸞知道他有自己的計劃,這次刺殺事件就是一個導火索罷了。
「蕭家最得意的資本,是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