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更)
雲樂公主去了中正宮待發修行,與蕭桓的婚事就這麼黃了,原本回京主持兩人大婚的蕭堂之白跑一趟,年後就要再次去北疆。他常年不在京城,很多事情不甚了解,但每外孫女受了委屈,他肯定是不能坐視不理的。
原本以為只是一個不知廉恥的寡婦,無足輕重。卻沒想到,他那世子外甥,居然這般在意那婦人,甚至不顧親情,一味的咄咄逼人,跟他那個白眼狼母親一樣。
龍座上宣武帝不動聲色,「帶進來。」
殿外立即有侍衛將那認證押著走進。
太監總管劉全也很有眼色的步下階梯,將楚央展示的證據呈到宣武帝面前,那封信已經被燒毀一半,裡面的信卻只燒了一角。看來應該是正準備打開,還未來得及看,就被楚央打了個措手不及,慌忙之下扔進火爐。
楚央奉命徹查此事,自然會帶禁軍。禁軍統領韓達是宣武帝的心腹,由他親自作證,這信定然不可能是楚央偽造的。
蕭堂之偷偷瞥一眼那信,心中卻是稍稍鬆了口氣。
刺殺未成功,他憤怒卻並未太放在心上。楚謙佑就是個武夫,杖沒他打得多,心機也不堪一擊。卻沒想到當日他帶著禁軍出京搜查,還真的搜出了一些東西。
對此他又驚又怒。
驚的是那裝有修羅香的瓶子,怒的是北靖王父子的咄咄逼人。
兩家本是姻親,兩父子卻因為一個早就勝敗名列的寡婦與蕭家作對。中秋之前,他讓母親下了帖子到北靖王府請他那王妃妹妹回府小聚,沒想到她竟無動於衷,竟還將丫鬟給打發了回來。
豈有此理!
蕭家的女兒,不一心向著自己娘家,卻反幫著外人來對付自己的父母親人,真是白養了她這麼多年!
幸虧當年沒送她入宮!
他微微側頭,看向站在正中央的楚央和淡定而立的北靖王楚謙佑,嘴角勾一抹冷笑。
那封信不過一句話。
「事情敗露,馬上撤離。」
到底還是年輕氣盛,以為自己僥倖立了一次功便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了?
呵呵…
幼稚!
他目光毫不掩飾憐憫和譏嘲,而後看向被五花大綁押進來的男子,眯了眯眼,再次笑了。一個小嘍啰,不過聽命行事罷了,哪裡知道什麼內幕?
我的好外甥,你終究還是太嫩了。
他放心的搖頭,卻不期然對上早已看完信向他看過來的宣武帝,那眼神…
蕭堂之心中咯噔一聲,然後就聽見宣武帝不緊不慢道:「這字跡,朕瞧著倒是有些眼熟,依稀在哪兒見過。」
蕭堂之臉色再次變了。
那信是他親手寫的…
此時楚央笑道:「微臣也覺得,甚是眼熟。只是茲事體大,微臣不敢妄下定論,還請皇上聖裁。」
蕭堂之面色冷峻眼神憤怒。
楚央話說得委婉,禁軍統領韓達可就沒任何顧慮,他直接抱拳道:「啟稟皇上,臣以為,這信上的字跡,倒是與蕭將軍的書法類似。」
此話一出,百官嘩然。
韓達卻面不改色,一點不畏懼蕭堂之警告仇視的目光。
說起來,韓達和蕭家也有仇。
蕭堂之有個一母同胞的弟弟,曾和韓達競爭禁軍統領一職,韓達勝出,蕭家便與禁軍統領一職擦肩而過,因此深恨於心,還曾私下派人暗殺過韓達,卻沒成功。
韓達雖也是武夫,但不笨。他知道自己鬥不過蕭家,再加上沒有證據,貿然向皇上稟報或許還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故而一直不曾提起。但這不代表他就忘記昔日的屈辱和仇恨。
好不容易逮到今日這個機會,他豈會放過?
「韓統領慎言。」
蕭堂之出列,沉聲道:「楚大人乃是我的外甥,我又豈會與這些小人勾結害他夫妻二人性命?」
韓達嘴角勾起諷刺。
「微臣也很奇怪,那賊子既敢設下圈套暗殺楚世子夫婦,難道不知世子與蕭將軍的關係,竟愚蠢得來陷害將軍?這實在是讓人很費解啊。」
楚央不說話,笑意微微,眼神涼薄。
宣武帝看了眼幾人,道:「吳愛卿,你來辨一辨。」
內閣大臣吳景從,乃是兩朝元老,年輕的時候做過中書舍人,在先帝跟前做事,許多大臣的筆記他都是認得的。
蕭堂之瞅著那頭髮花白的吳閣老,眼神又冷了冷。
吳閣老是出了名的大公無私剛正不阿,誰的面子都不給,偏生他還古板守舊得很,皇帝納幾個身份低下的新寵,他都得抖著花白鬍子義正言辭的當朝諫言。就因為這又臭又硬的脾氣,沒少被宣武帝罰禁足。不過雖然知道這老頭兒脾氣古怪,卻也是個十足的忠臣,門下學子無數,皇帝罰他幾天扣個幾個月的俸祿,也就揭過了,沒真正與他計較。
早些年,楚央帶著一幫公子哥兒出入煙花之地,也被他參了不知多少回。
所以他沒理由偏幫楚央,說出來的話自然公正可信。
蕭堂之便是知道這一點,才擔憂。
年過花甲的吳閣老,拿著那封信仔細的看了半晌,才非常肯定的點頭,「沒錯,是蕭將軍的筆跡。」
此話一出,朝堂眾臣又是一陣嘩然,紛紛看向蕭堂之。
蕭堂之面色微冷,「吳閣老年紀大了,怕是也老眼昏花了吧?本將與世子夫妻無冤無仇,緣何要派人刺殺?」
吳閣老輕飄飄的瞥他一眼,不緊不慢道:「先帝曾說過,蕭將軍的字與你的人一樣,凌厲霸道,目下無塵,力透紙背,怕是在戰場殺敵殺得多了,將那一身的肅殺之氣也帶入了朝堂,每次寫下的奏章都殺氣騰騰劍拔弩張。這份氣勢,旁人便是想學,也學不來。」
「你——」
老東西指桑罵槐綿里藏針,蕭堂之豈會聽不明白?當即怒目而視,那表情,還真的是如方才吳閣老形容的那樣,殺氣騰騰劍拔弩張。
吳閣老卻不畏懼,又將那信遞給旁側的幾個大臣看。
「蕭將軍的字跡並非我一人見過,就讓大家來評一評道理。」
幾個大臣見了,都紛紛點頭,認可他說的話。
宣武帝看向蕭堂之,神情依舊淡淡。
「蕭愛卿,你如何解釋?」
蕭堂之出列,抱拳道:「皇上,這必是姦邪小人慾陷害微臣,請皇上明鑒。」
說罷,他一撩衣擺,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