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大婚前夕(二更)
「是。」
楚央眸色微深,繼續點頭。
師心鸞抿著唇,臉色如這寂靜的夜色,散發著涼意。
她一直知道宮越對她並不是真的什麼情之所鍾非卿不娶,而是別有居心。但她沒想到,這背後,居然還有楚央的手筆。
多可笑?
當年原身的玉佩掉落太液池,太子跳下去撈,原身一抬頭卻看見了楚央,至此芳心淪陷。
然而這份心事無法言喻,因為她成了太子看上的女人,從此只能將自己的感情埋藏在心底,直到被逼出嫁…
十二年芳心暗許,半生凄慘寥落,竟都是因為良人當年一句戲言?
許是借體重生的關係,師心鸞不免為原身感到悲哀。
你為他傷心斷腸,他卻將你推入苦海,然後笑看紅塵,心無所系。
一腔痴心,終究還是錯付了。
如今,他們竟又成了未婚夫妻。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
「楚央。」
師心鸞於窗前站立,眼底倒映著空中一輪彎月,輕輕道:「你會後悔的。」
她轉過臉來,一字一句道:「相信我,遲早。」
然後她啪的一聲關上窗戶。
楚央站在原地,從窗紙上看見她的身影慢慢離去,他的思緒也回到了很多年前。
當初並未太過放在心上的戲言和走馬觀燈似的回憶…
「我是讓你來給我想辦法的,你倒是說句話行不行?」
十三歲的少年眉頭緊蹙,甚是苦悶。
「我這不是在給你想辦法嘛,你著什麼急?」
「敢情不是你被逼婚。」
「逼什麼婚?你才多大?頂多就是定親。依我看,你不如從世家名門之中挑一個貴女做擋箭牌。皇后再是強勢,總不能不顧你的意願,皇上也不會冷眼旁觀。」
「你說得倒是輕巧,世家門閥的女子那麼多,我難道一一去了解?萬一挑了個性子不好的,豈非自找麻煩?」
「我瞧你才麻煩。」楚央鄙視他的優柔寡斷,抬眼一瞥,正巧看見太液湖邊的兩個小女孩兒,看穿戴就出身不凡,便道:「吶,我瞧著那兩個就不錯。」
宮越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一個小女孩兒正蹲著身子要摘睡蓮,身後那一個慢慢靠近,似乎要伸手去推!剛開春,太液湖中湖水涼寒徹骨,若一個不慎掉下去,又無人相救,定會斃命。
小小年紀如此心狠手辣,光天化日就敢害人性命。
宮越隨手摘了一片樹葉扔過去,打中了那女孩兒的腿,逼得她膝蓋一彎倒在了地上。前面摘花的女孩兒聞聲回過頭來,漂亮至極的臉上滿是擔憂。連忙跑過來,脖子上的玉佩卻不慎掉落湖中。
隨即身影一閃,宮越跳入湖中。
自此,師心鸞就成了宮越用來堵住皇后賜婚的借口和擋箭牌。
……
楚央靠在牆壁上,有些微的發怔。
當年一句玩笑話,他和宮越都沒當真,卻唯獨累了她半生。
陰差陽錯,他奪了她的清白之身,與她有了婚約之實。
老天是否要用這種方式,讓他來償還曾欠她的債?
只是,當初的戲言,她是否一直放在心上,至今念念不忘?
低頭看了眼染血的手指,他隨意用帕子擦了擦,轉身離去。
……
師心鸞躺在床上,紅唇緊抿,臉色十分難看。
居然是楚央那個王八蛋給宮越出的餿主意。
間接導致原身被皇后遷怒,含恨出嫁,成為寡婦,被人鄙視,最終含冤而死。
兩個都不是好東西。
她眯了眯眼,想著總要給楚央一點教訓才是。
不能讓那廝太過猖獗。
想著想著,竟失眠了。
同樣失眠的,還有楚央。
他在窗前站了一宿,夜色風霜染了他的眉梢,遮沒了他眼中情緒。
直到天亮,他換了衣服便去了大理寺,卻被匆匆而來的大理寺卿告知,宋鐘鳴昨夜咬舌自盡了。
他腳步微頓,神色毫無波瀾。
「兩位王爺來了么?」
「還未到。」
「派人去告知兩位王爺一聲,我馬上進宮復命。」
宋鐘鳴是怎麼死的,他心知肚明,所以只是簡單的向宣武帝陳述了事實。
宣武帝淡淡道:「那就不用審問了。朕給你特權,你根據他的供詞暗中調查,一定要找出那個中常侍。以及,那批金銀的最終用途。」
這才是關鍵所在。
楚央拱手,「是。」
宣武帝沉吟半晌,道:「禁衛軍一直盯著景陽侯府,如今宋鐘鳴死了,也沒有了人證,此事斷不能不了了之。這樣,朕給你一支羽林軍,你去搜查景陽侯府。」
楚央眼底神色一閃而過。
「微臣遵旨。」
宣武帝滿意的點點頭,「子瑜,朕相信你的能力。待你查清此事,朕必有重賞。」
楚央彎腰,「多謝皇上。」
出了御書房,在龍尾道上就碰見了宮越。
「父皇讓你查景陽府的案子?」
宮越直接開門見山。
「嗯。」
楚央握著明黃聖旨,淡淡道:「宋鐘鳴貪污的數額龐大,我懷疑並非普通的賣官鬻爵。而且他的直屬上司,並非任何皇子。」
宮越點頭表示認可,「有具體目標了么?」
「範圍太大。」
楚央道:「任何人都有嫌疑,而且我懷疑宋鐘鳴只是其中之一。那麼多金銀,你說,那個人會用來做什麼?」
宮越沉默。
一個皇子,用各種手段獲取如此龐大的金額,還能做什麼?
若有野心,必為奪權。
用什麼奪權?
答案不言而喻。
兵!
兩人對視一眼,已是心照不宣。
宋鐘鳴死了沒關係,線索卻沒斷。
「父皇不曾給我指令,我不能私自調查。」
宮越神色嘆息。
「讓蕭桓去。」
楚央揚眉道:「之前皇上令他押送宋鐘鳴回京,卻被我橫插一腳,他正無聊,倒是可以讓他跑一趟。」
宮越眸光一轉,笑道:「聽說昨晚你倆去醉紅樓了?還不歡而散。哎,你這兩天有點反常啊,心情不好?」
楚央神色清淡,「想多了。」
宮越笑一聲,「馬不停蹄的趕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求父皇把你的婚期提前,又親自跑去武安侯府宣旨下聘,倒是沒看出來,你對她挺上心。」
楚央看他一眼,忽然問:「你呢?」
「嗯?什麼?」
宮越猝不及防,一時沒反應過來。
「沒什麼。」
楚央偏頭,道:「就當是替你還債了。」
額…
宮越蹙了蹙眉,試探的問:「你…對她動心了?」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性情都十分了解,宮越自能察覺他反常的原因。
動心?
不,還沒到那個程度。他只是,找到了再也不願踏入煙花之地的理由。
「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楚央又恢復了往日的弔兒郎當,「沒了擋箭牌,別說皇后,皇上也會給你施加壓力。畢竟,你也不小了。」
宮越挑眉,「你這是在幸災樂禍?」
楚央淺笑,「嗯,算是吧。」
宮越無語。
「不過呢…」楚央負手而立,懶散道:「身在皇家總有許多身不由己,但妻子畢竟是要陪您過一輩子的人,你理應慎重。」
宮越沉默,良久一嘆。
「我自小見慣了父皇母后的貌合神離,不想因為這重身份以及責任重蹈他們的覆轍。」
楚央表示理解。
「所以,趁皇上還沒給你賜婚,自己先挑個看得順眼的,怎麼著也比硬塞進來的強。」
宮越轉頭看著他,「你就是看她順眼?」
「沒錯。」
楚央回答得爽快,「雖然我是被逼上梁山,但我覺得,娶了她也不錯,很有樂趣。」
宮越失笑,「你這是在向我顯擺?」
「算是吧。」
楚央依舊無恥得不卑不亢。
宮越搖頭,「行了,不跟你廢話了,你趕緊去景陽侯府吧,辦好了這件事,父皇一定會給你加官進爵,你又馬上大婚,順便還能給她請封誥命,雙喜臨門。」
「甚是有理。」
楚央點頭認可,瀟洒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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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軍出動,再次在京城掀起軒然大波。
楚央帶頭,搜查景陽侯府的各個角落,最後在祠堂靈牌之下發現了一整盒價值連城的東珠,立即下令撤銷景陽侯的爵位,收回龍虎營虎符,將景陽侯上下數百人全都關押天牢,並著刑部代替大理寺徹查此案,楚央依舊協同陪審。
這一查,就是一個月。
而楚央與師心鸞的婚期,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