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各懷心思
陳氏這一懷孕,在侯府可謂掀起了軒然大波。
師遠臻沒有嫡子,所以之前他和老夫人都屬意立大房的師良為世子。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如果陳氏生下兒子,那就是名正言順的侯府繼承人。
最受威脅的,自然是大房。
師心怡急匆匆來到師良的書房,卻見兄長正在看書,眉目平靜不見絲毫波瀾。
「哥,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在看書啊?」
師良從書本中抬起頭來,對她微微一笑。
「明年二月有會試。下半年到明年初,你和長姐都要出嫁,府中甚為忙碌,我用以看書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提起婚事,師心怡臉色變得很難看。
「我不會嫁給大表哥的。」
師良重新低頭看書,語氣平靜。
「母親已和大舅母商議好婚期,此事再無轉圜的餘地。」
師心怡憤然道:「你是我親哥哥,這個時候應該幫我,而不是和母親一個鼻孔出氣…」
「母親都是為了你好。」
師良語氣微涼。
「大表哥風儀出眾又頗有才幹,二十齣頭已官居五品,日後前途不可限量。京城裡排著號與楊府結親的數不勝數,你莫要任性。」
「我不喜歡他…」
師心怡剛說了一句,就被師良冷聲截斷。
「自古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哪容得你不要?一個侯府閨秀,怎能張口閉口俱是輕浮之詞?若是讓祖母知曉,定要再罰你抄寫《女戒》。」
師心怡咬唇,眼裡暈出淚光。
「表哥早已定親,只是大婚前期對方病逝。這都五年了,他遲遲不娶,必是對那女子情深義重。我眼巴巴的貼上去,算什麼?鳩佔鵲巢么?」
「楚央也有婚約在身,你不也一直沒放棄,想要取長姐而代之么?」
師心怡渾身一震,對上師兄淡漠溫涼的眸子,她的臉刷的紅透,眼裡閃爍著被人窺視心事的心虛和羞惱。
「哥,你…」
師良神情自若,「母親早就告訴過你,不要步雲樂公主的後塵,你卻冥頑不靈,至今還在痴心妄想。心怡,你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引火燒身。」
師心怡惱羞成怒,「什麼痴心妄想?都是侯府的女兒,憑什麼師心鸞就要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侯府的爵位本應是父親的,卻讓二叔給搶了去。如若不然,今日你就是武安侯府名正言順的世子,我才應該是真正的侯門嫡女。就算皇上賜婚,也該是我…」
「休得胡言亂語!」
師良沉下臉,眼如寒霜。
「父親身有殘疾不可為官,侯爵繼承人乃皇上金口所賜,天威浩蕩恩典如山,怎可由你紅口白牙顛倒是非?你可知,這是大不敬!」
最後一句,中氣十足冷如寒冰,震得師心怡渾身僵硬呆若木雞,臉上憤怒的紅暈也一寸寸的散去,變得慘白。
她站在那裡,眼裡仍有不甘之色,卻再不敢放肆。
師良眼中冷意慢慢褪去,語氣也較之方才和緩了些。
「不要再去想那些不該有的,就算沒有長姐,你也做不了北靖王府世子妃,安心待嫁吧,大表哥不會委屈了你的。」
「我嫁給他,就已是委屈。」
師心怡倔強抬頭,眼裡淚光成珠,語氣近乎祈求。
「哥,你幫幫我好不好?我不想嫁給表哥,不想後半輩子在楊家的后宅里做一個怨婦,哥…」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師良眼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也不由得心軟。
「心怡,你已經十六歲了,婚事不能再拖。」
師心怡淚水漣漣,無語凝噎。
師良耐著性子說道:「就算不是大表哥,也會是別人。但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楚央。」
師心怡抽泣著問:「縱然大姐身份比我高,但她是二嫁之身,為什麼…我就比不上她?」
師良搖頭,也沒追究她言辭中對長姐的不敬,而是道:「楚央脾性怪誕,連皇上都拿他沒辦法,你又能如何?你只知他身份尊貴容貌出眾,卻不知他心機深沉若海。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拋掉你不切實際的幻想,安心等著做楊家少奶奶。」
師心怡咬唇,「不,我不甘心。哥,我不甘心。」
她上前幾步,滲滿淚水的眼中燃起光亮。
「大姐是寡婦,她配不上楚世子。我不一樣,我二八年華待字閨中。而且…而且祖母和二叔都屬意你做世子,將來你就是武安侯,我也會是這個侯府里最尊貴的女兒,與他最般配的人…前提是,二嬸不能生下這個孩子…」
「住口!」
師良一聲呵斥截斷她。
「從前你再怎麼小打小鬧也就罷了,今日竟說出如此昏聵的話來,果然我還是對你太過縱容,以至於你現在越來越肆無忌憚…」
話到此忽的戛然而止,然後他站起來,聲音轉為低沉,「母親。」
師心怡猝然回頭,看見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母親,面染寒霜,眼神冷漠。
她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母…母親。」
大夫人神情冷淡,「回去抄寫一千遍《女戒》,不抄完就不許出門。」
師心怡面色大變。
「不——」
「來人。」
大夫人冷聲吩咐,「帶三小姐回去。」
……
師心怡被禁足的時候,師挽君正在浮曲閣與師心鸞一起用午膳。
「心鸞。」
吃了幾口,師挽君忍不住開口了。
「大嫂有孕,其實你也不用太過在意,畢竟那是你父親的孩子,總不能跟著她去莊子上吃苦。她之前犯下大錯,你祖母素來公允,斷不會輕易原諒。況且,她這一胎,也未必就是個男孩兒,對你夠不成威脅。」
師心鸞挑眉,訝異道:「小姑姑何出此言?還有五個月我就出嫁了,她生男生女於我而言並無區別,反而多了一個弟弟或者妹妹,這是好事,我為何要介懷?」
師挽君一怔,仔細觀察她的神情。
「你…不恨她么?」
師心鸞神色淡漠,「恨不恨的,結果不都一樣么?」
師挽君沉默下來。
師心鸞玩兒,繼續吃飯。
師挽君一口一口的吃著,卻覺得有些味同嚼蠟。
她目光落在師心鸞身上,忽然道:「心鸞,你娘留給你的那塊玉佩呢?」
師心鸞一愣,眼底情緒一閃而過,淡定道:「前些日子養病,整天懶洋洋的沒精神,沐浴的時候玉佩取下來經常忘記掛回去。我怕給弄丟了,所以就找了個箱子鎖了起來。」
師挽君點點頭。
「那是你娘留給你的遺物,你一定要好好珍藏。」
不知道是不是師心鸞的錯覺,她總覺得,師挽君那句『好好珍藏』,似乎刻意加重了語氣。
斂下眼中疑惑探究,她嗯了聲。
「我知道。」
兩人都不再說話,沉默的用完了午膳,師挽君卻沒走。她看著師心鸞,欲言又止。
師心鸞眉心輕蹙,不動聲色的問:「小姑姑還有別的囑咐么?」
師挽君猶豫一會兒,道:「心鸞,你…真的不想嫁給楚世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