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刺殺,重逢
據說華雲寺的方丈頗有道行,然而上完香以後,師心鸞詢問小沙彌,卻得知方丈竟於半月前已經閉關,要明日後才能出關。
她不由得皺了皺眉。
怎麼這麼巧?
關鍵是,她好不容易才爭取到出門的機會,錯過了這次,以後想要出城就更難了。可借宿寺中一晚,於這個世界的禮製法度而言,也是忌諱。
正思索之際,小沙彌又溫和道:「敢問施主可是甘夫人?」
師心鸞一怔。
師挽君已不悅道:「佛家慈悲,小師父怎的出言如此無狀?陛下鴻恩浩蕩,如今已無甘夫人,只有北靖王世子未婚妻師氏。」
小沙彌打了個佛偈,並未因她的指責而羞愧惶然,面色仍舊溫和平靜。
「施主息怒。只因方丈閉關之前曾有叮囑,半個月後會有一女子入寺求佛,此女命格奇特,生有死劫,姻緣二度。乃康平伯府未亡人,甘夫人師氏。」
那句『命格奇特』讓師心鸞心中一動,待他說完后又微微揚眉。
「不錯,我就是甘夫人。」
小沙彌微微一笑,「方丈有一言,贈與夫人。來自來,去自去,莫問來路,莫問何方。」
師心鸞眼神變了。
短短十四字,卻道盡了她的來歷,並已窺測她的來意。
『莫問何方』是何意?是說她不能再回去,還是讓她順其自然?
不,她並非這個世界的人,更不願接替插足別人的人生。
半月前她才穿過來,那個似乎很有些神通的方丈正好閉關,世上哪來那麼多的巧合?
「信女愚鈍,不知方丈深意,也不敢妄自揣度。」她禮貌微笑,「既然方丈明日出關,那我們就在此借宿一晚…」
「這怎麼能行…」
師挽君立即出聲阻止。
師心鸞卻道:「我兩度姻緣幾經波折,時至今日仍舊為人談論。若能有解決之法,不是皆大歡喜么?」
師挽君不再說話。
師心鸞看向小沙彌。
「不知可否方便?」
小沙彌打了個佛偈,頷首點頭。
或許老天有意成全師心鸞,午時方過,上午還艷陽高照的天忽然下起了雨,且越下越大。下雨路滑,馬車行駛不便,也只好在山上住一晚再走了。
臨近戌時,雨才漸漸停了下來。
山中空氣好,夜晚又十分靜謐,比起警告稱的喧囂和大宅門裡的富貴沉悶,多了幾分閑淡和清幽。
晚飯後,師心鸞便出了客房,準備四處逛逛。
後山有一片竹林,斑駁的碾碎了如水的月光,投映在不遠處的映月潭中,粼粼波光,浩渺如銀。
如斯夜景,卻被驟然而起的談話聲打斷。
「已打探到楚央的下榻之處,依舊在驛館,宋鐘鳴等人由他親自看押,我們幾次查探未有收穫反倒露了馬腳。上頭下了命令,若不能做到萬無一失,就乾脆——」
月光灑下,將躲在夜色里的陰暗對話照得歷歷分明,投映在湘妃竹上的手勢,是—殺!
有人要暗殺楚央?
師心鸞訝異,隨即笑了。
真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楚央那廝作惡太多,如今也不知道得罪了哪方人馬,要派人刺殺。
活該!
自賜婚後她憋了將近半個月的那口氣,總算順暢了不少。
「楚央本人深淺尚且不知,但他身邊的那個護衛,武功卻不俗,再加上驛館有侍衛看守,怕是…」
話未說完,就聽先前那人冷笑一聲,道:「直接奪人自然不容易,可若智取…」
「哦?」
「楚央出京之前曾入宮求旨賜婚,而剛好,他那個未婚妻今日來了華雲寺,若我們抓住她…」
聽到這裡,師心鸞心中一跳,暗罵楚央禍害,走就走了還不斷給她添麻煩。被雲樂嫉恨還不算,如今竟成了旁人用以威脅的把柄。
這次他要是不死,她非得將他千刀萬剮不可。
腦中思慮萬千,現實不過一瞬。她剛想著該如何逃脫困境不被發現,就聽見一聲低喝。
「誰?」
一陣凌厲的風聲撲面而來,隱約看見有冷銳的光穿透月光,直逼眼前。
師心鸞暗叫不好,反應奇快的往地上一滾,人還未站起來匕首已從袖中滑入手心,抬手抵住鋒利的劍刃。冷光交錯下,她冰冷的眼刺進黑衣人森然的瞳孔,對方顯而易見的怔了怔。
趁著這個空檔,師心鸞握住匕首的手靈巧的轉了個圈,刺向對方手腕。
那人反應也奇快,迅速一躲。然而師心鸞出手之快令他震驚,即便及時撤退仍舊被刮破了一層皮。
血色飛濺。
師心鸞半跪在地,另一隻手拔下頭上銀簪射過去,被另一個黑衣人拔劍擋回,反射向師心鸞右肩。與此同時先前那黑衣人一劍刺過來——
「她是師心鸞,留活口!」
劍勢一收。
正在此時,忽有綠光從天而降,將即將逼近師心鸞的那根銀簪劈開。化成數道銀光,射向來人。光影錯亂中,只聽得悶哼聲以及兵器相交聲,師心鸞還未反應過來,就已被人攬入懷中。
匕首反握,就要刺向對方腰腹,卻聽得上頭傳來一聲輕笑。
「我剛救了你,你不感恩也就罷了,竟要謀殺親夫?做人可不能這麼缺德,否則會遭報應的。」
熟悉的音色,熟悉的語氣,就連剛才因危險而忽略的淡淡青竹之香也重歸鼻息。
楚央!
手腕被他握住,匕首落入他手中。
師心鸞推開他,冷笑道:「我今日受這無妄之災可是因你而起,我都還沒興師問罪,你好意思要我感恩?做人還是要點臉好,否則死後到了閻王殿,都不知自己姓甚名誰。」
楚央又是一聲輕笑。
「還是這麼伶牙俐齒。」
話音未落碧蕭出手,如迅疾的風掠過,割破飛掠而來的兩個黑衣人喉嚨。
血色如稠,如染透半邊天的晚霞。
師心鸞神情微震。
楚央已重新攬過她的腰,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叢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