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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母子爭論

  師挽君震驚的看著一點不想開玩笑的侄女兒,好半晌她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你瘋了?」她低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很清楚。」


  師心鸞眼神淡漠語氣冷靜,「我曾被逼入絕境,曾受謠言困擾痛不欲生,曾煎熬痛苦度日如年,如今再也不想體驗生不如死的滋味。小姑姑,你我都曾遭逢不幸,都曾被夫家嫌棄,都不得不承受世人評頭論足譏誚怒罵。在世人眼裡,我們這樣的女人就該一根白綾入黃泉,亦或者一盞青燈伴古佛。可我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承受那麼多非議?說到底,不過所嫁非人罷了。」


  師挽君渾身一震,無奈的,悲憤的,凄苦的,荒涼的…諸般情感盡數寫在眼中。


  「我所有的不幸,皆拜天家所賜。無論是兩次賜婚,亦或者今日謠言如風,何嘗是我自己的選擇?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縱然我能逃過今日一劫,縱然皇恩浩蕩聖旨不可違,誰能保證我餘生平順安穩?」


  師心鸞面色清冷分析透徹,「一紙賜婚,我已成為旁人眼中釘肉中刺。逃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我不希望我的餘生,繼續那三年的暗無天日。小姑姑,您能明白我的對不對?如今,只有您能幫我了…」


  「我…」


  師挽君被她一番說辭攪得心亂如麻,她的眼睛彷彿含有某種魔力,讓人信服,甚至是臣服。


  她猛然驚醒。


  「不——」


  師挽君搖頭,面色驚慌又急切,「心鸞,你知不知道剛才那番話若是被別人知曉,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你怎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師心鸞微笑,「這個屋子裡只有我們兩人,怎會被旁人知曉?難道小姑姑會出賣我么?」


  最後一句話輕飄飄的落下,卻彷彿驚雷一般砸在師挽君心上。


  她猛然睜大雙眼,僵直的坐在那裡,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師心鸞靜靜的看著她,一點也不擔心她會出賣自己。沒有人會相信她會自毀前程,沒人相信她會以卵擊石的和天家對抗。


  所以,她才敢與師挽君開門見山。


  姑侄倆對視著,一個笑容自若,一個呆若木雞。不知過了多久,師挽君才低聲問:「心鸞,你老實告訴我,你是否還對太子…」


  「與他無關。」


  師心鸞知道她想說什麼,淡淡道:「無論是三年前的康平伯府,或者東宮太子,亦或者北靖王府,都非我心中棲息之地。」


  「那你…」


  師挽君從她的神情里讀不出別的情感,遲疑道:「希望我如何幫你?」


  師心鸞又笑了。


  她知道師挽君和大夫人走得近,但這不妨礙她的計劃。


  「很簡單。」所有睿智隱於眸中,她曼聲道:「禍水東引,火上澆油。」


  師挽君似有所悟,「你是說…」


  「沒錯。」


  師心鸞坦然道:「我才從宮中出來就流言四起,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是有人刻意安排。但凡是刻意為之,真相必定就剛好相反。可若在此基礎上,再翻舊賬,雪上加霜呢?畢竟三年前的事,很多人還記憶猶新。比如說…康平伯府。」


  師挽君簡直難以置信,報她竟不惜搭上自己的清譽也要毀了這樁婚事。


  「心鸞,其實…其實事情或許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不贊成她幾乎破釜沉舟的計劃,師挽君試圖勸說,「我聽說這門婚事是楚世子自己進宮求的,但凡自己所求,必會珍惜。那些流言蜚語,總會過去的…」


  「不。」師心鸞搖頭,「小姑姑還不明白么?我在意的不是幾句流言,也不是日後的處境。我在意的,是我的婚姻,是我即將要嫁的那個人,非我心中良人!」


  師挽君看著她沉靜卻決絕的容顏,慢慢的平復了心中波瀾。


  「若舊事重提,屆時你當如何自處?」


  「離府出京。」


  師心鸞沒有隱瞞她自己的目的,「京城繁華的背後是骯髒,喧囂的背後是等不到破曉的黑暗。我已厭倦這樣暗無天日的地方,厭倦心驚膽戰的生活。我想離開,只要我走了,一切不利於侯府的流言都會消散於無形,一切的針對也都會蕩然無存。」


  只有脫離深宅大院的束縛,她才能心無旁騖的去尋回家的路。


  不過在此之前,總得給那些自以為是的人一些教訓才是。


  師挽君眸光複雜,「你…想好了?」


  「是。」


  師心鸞回答得無比肯定。


  趁著楚央還沒回京,將事情鬧大,逼迫皇上不得不重視,然後悔婚!


  她現在被困宅院,身邊的人是肯定不可能和她『狼狽為奸』的。所以,只能求助師挽君。


  師挽君咬唇,似乎在掙扎,似乎在衡量,最終她點頭。


  「好。」


  師心鸞嫣然一笑,「多謝小姑姑成全。」


  師挽君望著她絕麗的容顏,千言萬語都沉入心底。


  ……


  武安侯府浮曲閣姑侄倆合謀共計的時候,中宮皇后的仁明殿中卻是劍拔弩張。


  皇后鳳袍加身,歲月讓她的容顏失去了少女時代的青澀稚嫩,卻更添深沉冷厲。便是在自己的兒子面前,也絲毫不減威儀。


  流言方起的時候,宮越便知道定是自己的母后在背後操縱。


  他望著坐在上方冷然高貴的母親,卻覺得陌生和無力。


  「母后,您不累么?」


  因一己私慾,不停的報復,遷怒他人,也為自己築了幾十年的牢籠。何苦?

  皇後面容冷漠,眼中剎那恍惚又片刻凝結成冰。


  「你特意進宮,就是為了與本宮說這些廢話?」


  宮越疲倦的神情多了幾分漠然,「您明知道,心鸞是無辜的,為何還要這樣做?」


  皇后冷笑,「你也知道她無辜,那為何還要執迷不悟?」


  宮越眸光深沉,「您總是喜歡將自己莫名其妙的恨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理所當然的操控他人的人生。就因為我脫離了您的控制,您便要變本加厲的折磨他人…」


  「放肆!」


  皇后勃然大怒,鳳眸中滿是被兒子戳穿目的的惱羞成怒。


  「本宮是你的母親,你竟為了外人來質問你的母親!」


  宮越搖頭,眼神冷淡。


  「兒臣很想做個孝子,但您從未想過要做一個慈母。無論是我,還是雲樂,在您眼中,不過也只是您想要控制用以報復的棋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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