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小勝一局
師心怡癱軟在地，滿頭大汗，渾身僵硬。
她沒想到，多年前的舊事再次被人翻了出來，而目睹這一切的，還是她的心上人。
師心雲震驚失色。
師心彤則是憤怒。
府中姐妹四人，屬三姐師心怡城府最深，她和二姐多少了解幾分。卻沒想到，師心怡竟陰狠至此。
怒火中燒，師心彤斥道：「三姐，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師心怡綳著臉，心中全是恐慌。
若是此事被祖母和二叔知道了，就算不至於要她以命相抵，此後她在侯府的地位，將一落千丈，成為眾矢之的。不僅再也沒機會翻身，甚至連師心雲那個庶女都不如。
不，絕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心念電轉，她立即撲跪在師心鸞面前，悔恨道：「大姐，我錯了，你原諒我。我…我當時只是鬼迷心竅，我已經知道錯了。這些年，我對你很好的，不是嗎？」
師心鸞眼神嘲諷。
大底在師心怡眼中，沒能親手殺了原身，便是對原身最大的仁慈與寬容了。
「陳年往事，我若真要計較，你早該死千萬次。」
師心怡越發慌張，「大姐，我真的知道錯了，你最是善良寬厚。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我以後，以後再也不敢了…」
師心鸞冷眼看著她。看著脫去了驕傲華麗的外表，跪在塵埃里向她認錯的女子。她渾身狼狽，楚楚可憐，口中說著懺悔的話，卻依舊那麼的…面目可憎。
「我不會原諒你，也不會揭發你。但是現在，我不想看見你。」
話說到這個地步，師心怡也知道自己不受歡迎。
她站起來，有些隱晦的看了眼師心雲和師心彤。
師心彤知道她在顧慮什麼，冷笑一聲，道：「別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樣卑劣無恥。」
師心怡眼中怒火一閃，但自知理虧，未曾分辨，灰溜溜的走了。
屋子裡只剩下了姐妹三人。
師心彤對著她的背影輕哼一聲，遂走到師心鸞面前，有些疑惑道：「姐姐，你受了這般委屈，為何不告訴祖母和父親？我瞧她分明就不知悔改，難保以後還會不會再犯。萬一她又…」
師心雲抿唇，輕聲道：「年深日久，沒有證據。無論是太子也好，楚世子也罷，都不會對師家的內宅家事感興趣。祖母寬厚，一心希望家和萬事興。再則大姐當年也並未真的受她迫害，她只需要誠心認錯，頂多就是罰禁閉或者抄寫女戒女則，過個幾個月，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大姐反倒是落得個小氣狹隘，斤斤計較的惡名。傳出去，也不太好。」
師心鸞目光含笑，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師心雲有些拘謹，「倒不如敲打她，讓她心生恐慌忌憚。而且此事多了我們兩個知情者，她不敢輕舉妄動。否則牽一髮而動全身，她根本無法全身而退。」
這些都是其次。真正讓師心怡忌憚的，是楚世子。就憑她今日的挑釁，只要不瞎，誰都能看出她的心思。
她的後台是強大，但她有致命弱點，就不可能完全的肆意而為。
師心彤本也不是笨蛋，經她這麼一提點，立即就反應過來了。
「我只知她傲慢深沉，竟不知她如此狠辣惡毒。姐姐，你以後還是離她遠些吧。」
師心鸞點頭。
「嗯。」
姐妹三個，兩個妹妹都能看透師心怡的真面目。唯獨原身，日日和她相處，卻是當局者迷。
「不說她了，坐下來吧，陪我用早膳。」
師心雲和師心彤是已經用過早膳的，所以只是象徵性的吃了兩塊糕點。
師心鸞看一眼至始至終低著頭的師心雲，道：「二妹不必拘謹，咱們都是姐妹，沒有那麼多的規矩束縛。」
師心雲抿唇淺笑，眸似秋水剪影，如同浩渺煙波處升起的那一輪朝陽，瞬間霞光萬千。
如斯美色，卻又是那樣的出身，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怕是得經受不少的委屈和波折。
失神只是一瞬，師心鸞很快收回目光。
她只是這個時代的短暫過客，不想去關注其他不相干的人和事。
師心彤偏頭看著她的側臉，眼神浮現淡淡疑惑。
「四妹緣何這樣看著我？」
師心鸞一邊吃糕點一邊看書，頭也沒回的說道。
師心彤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只是覺得，姐姐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師心鸞轉過目光。
「哪裡不一樣？」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師心彤想了想，道：「姐姐以前溫靜賢淑，儀態端莊。可自從三年前…」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擔憂又愧疚的看向師心鸞，「姐姐，對不起，我…」
師心鸞淡然一笑。
「無妨，你繼續說。」
師心彤仔細看她神色，確信她沒有半分傷感，才又說道：「自那以後，姐姐就變得沉默寡言，傷春悲秋。這兩年我雖不常與姐姐相見，但每每見之，姐姐都抑鬱寡歡。那日我見姐姐，已全無頹然之態，豁達開闊了許多，也更為謹慎。」
師心鸞輕笑，「你是想說，我比從前聰明了吧。」
師心彤面色微窘，小聲道：「姐姐，我不是那個姐姐。我只是覺得，姐姐從前，過於優柔寡斷，容易輕信他人。」
何止優柔寡斷，簡直就是沒腦子。用現代話來說，就是妥妥的聖母傻白甜。
白長了一張好皮囊，卻任由別人玩弄鼓掌之間。
師心鸞在心中給原身下了定義，道：「從前無知任性，犯下許多過錯。受那些苦難，也是自作自受。」
她看向師心彤，笑一笑。
「你若與我一般經歷，也會成長。」
師心彤沉默不語。
姐姐的變化，她既欣慰也心疼，更愧疚。因為姐姐受的苦難，有母親的手筆。
師心鸞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一語雙關道：「非爾之過，不必介懷。勞神傷心，痛己樂人。」
坐在一旁的師心雲渾身一震。
大姐，這是在寬慰她么？
方才師心彤對她多番言語羞辱，諷刺踐踏。她自知身份卑微，沒有反駁的立場。從前大姐雖不曾因此嫌棄輕視她，卻也從無親近之意。
今日卻為她出頭，事後還出言安撫。雖語氣淡漠，卻字字暖心。
眼中有淚水暈染，她低聲道：「大姐所言甚是。」
師心鸞沒抬頭，眉卻皺了皺。
今天她好像管得太多了。
師心怡來者不善，她先發制人言語刺激，后出手教訓，是在情理之中。可師心雲受不受委屈，與她何干？
思索半晌，她最終將自己的反常定義為太閑。
是該出去走走了。
再這麼在屋子裡關下去，就該發霉了。
打定主意，午膳之後，她便帶著紫霜和樂槐去了後花園。
名曰：散步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