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羨慕嫉妒
妙星冷:「……」
冰清這傢伙,看人一向不太准。
「阿星,我脾氣很古怪?」卓離郁有些似笑非笑地望著妙星冷,似乎並不介意被她這樣評價。
妙星冷輕咳了一聲,「殿下,我之所以這麼說,只是想告誡我家姐妹不要招惹你罷了,畢竟殿下你實在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是吧?」
「阿星真是了解我,我的確就是像你說的這樣。」卓離郁大方地承認了,還不忘轉頭朝著葉冰清道了一句,「聽阿星的,准沒錯,千萬不要以為本王是個好人。」
葉冰清怔了怔,「怎麼會有人如此評價自己呢……」
惡人直接承認自己是惡人的,還真不多見。
「對待阿星的朋友,本王自然要坦誠。」卓離郁留下了這麼一句話,轉身便走開了,「阿星,你要是覺得缺了什麼,記得跟我提,別忘了我就住在你隔壁。」
葉冰清望著他的身影漸漸遠去,這才收回了視線,看著妙星冷道:「阿星,他一定是喜歡你的,是吧?我覺得他說話挺風趣的。」
「他那不是風趣幽默,他說的就是心裡話呢。」妙星冷伸手輕點了一下葉冰清的眉間,「你呀,看人總是不準,見個一兩面,你根本就不曉得判斷對方的善惡,你就是見的世面太少了。」
「他看起來真的面善,說話的語氣也怪好的……」
「可別被他那張人畜無害的小臉欺騙了眼睛,你要是信不過我,就去問年年好了,年年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跟齊王幾乎不交流,因為年年有眼力勁兒,她知道什麼樣的人該來往,什麼樣的人不該來往。」
「喔……」葉冰清點了點頭,目光中浮現若有所思。
「他剛才讓人送來了瓜果點心,去看看有沒有咱們愛吃的,走。」
妙星冷說著,扯著葉冰清的胳膊走向大堂。
……
傍晚時分,街道上的人跡少了些,兩側的許多攤子收攤了,使得路段變得清冷。
一道湖綠色的纖細身影獨自行走,鼻翼間嗅到一陣熟悉的甜香味,抬頭一看,前邊賣糖包的攤子還在。
由於大半天沒吃東西,腹中一陣飢腸轆轆,她快步朝著那個攤子走了過去,想要趁著收攤前買幾個糖包墊墊肚子。
可她沒有想到,行走之間,身後突然竄出幾道人影,擋在了身前。
那幾人摩拳擦掌,容貌平平,卻帶著一臉的淫邪笑意。
「小娘子,一個人在這街上走,多寂寞無趣?陪哥幾個去喝幾杯怎麼樣?」
其中一人說著,伸手就要去觸摸她的臉龐。
高年年望著那隻伸出的手,目光中浮現出嫌惡之色,迅速朝後退開。
居然給她遇上了地痞流氓。
這個路段的行人極少,她不敢指望有人跳出來伸張正義,手悄悄伸進了袖子里。
阿星說過,姑娘家不會武功,出門最好隨身攜帶辣椒粉,遇到登徒子的時候,能夠爭取脫身的機會。
正準備把那辣椒粉揮出去,對面的幾個流氓卻忽然變了臉色。
他們看向她的身後,目光中分明帶著畏懼。
高年年見此,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絲輕鬆的笑意。
身後不遠處,幾個身穿錦衣衛服飾的男子在走動,其中有一人她認得,是謝家的三公子,謝驍夜。
難怪那幾個流氓會顧忌。
她並不想放過那幾個流氓,便朝著謝驍夜的方向大喊:「救命啊!非禮良家婦女啊!」
幾個流氓聞言,臉色頓時擰起來了。
「你叫什麼叫!我們都還沒碰到你!」
「別說了,快跑!」
高年年那一聲喊叫,頓時把那幾個錦衣衛都吸引過來了,幾個流氓嚇得拔腿就跑,錦衣衛全都追了上來。
「姑娘,是你?」謝驍夜在高年年面前停了下來。
「謝公子,剛才那幾個是登徒子,欲對我不軌,幸好你們出現了,他們才沒有得手,請你嚴懲他們。」
「好。」謝驍夜朝著其他幾名錦衣衛發號施令,「把那幾個流氓給我抓回來。」
「是!」
謝驍夜的手下全都追出去了,他卻留了下來。
「姑娘,天色黑了,最近這幾條街道不太平,你不該一個人在街上行走,你要去什麼地方?我送你去。」
「我……」高年年一時回答不上來。
她也不知道她現在該去什麼地方,她只是不想留在白樺林內。
阿星和冰清都不在,只剩下她和師父,被師父冷言冷語數落了一通,她不想再待下去面對他的冷漠。
跑出了白樺林,心情暫時平靜下來了,卻又不想去找阿星。
師父說她總是跟在阿星身後吃喝玩樂,什麼事都幹不成。
「你平時不都是跟阿星姑娘在一起嗎?」謝驍夜的聲音再一次傳入耳中,「怎麼這次沒有與她同行?有她在的話,你會更安全。」
妙星冷身手好,整個謝將軍府都知道。
「謝公子,我平時看起來是不是特別像跟在阿星身後的小跟班?我似乎都是依附著她在生活。」
「怎麼忽然這麼問?」謝驍夜眉眼間浮現一絲疑惑,「你們不是感情很好嗎?難不成鬧矛盾了?」
「沒……我只是自己心情不好,跟她無關。」高年年說著,走到了糖包的攤子邊,低下頭時,卻發現荷包沒有掛在腰間。
猛然想起,出門的時候似乎忘記帶荷包了,所以她現在是身無分文。
「你是不是忘記帶錢出來了?我給你買,想吃幾個?」
「三五個,應該能吃飽吧?」
「原來你是餓著肚子出門的?這東西平時都是拿來做點心吃的,想要管飽還是去吃飯更合適。」謝驍夜說著,轉過了身,「走吧,去前邊那家酒樓,那的招牌菜不錯,現在差不多也到飯點了。」
高年年望著前頭謝驍夜的背影,跟了上去。
原本和謝家這位三公子不太熟悉,今天卻發現,他還挺熱心。
進了酒樓之後,謝驍夜便點了一些招牌菜,和高年年坐了下來,喝幾杯茶的功夫,菜就已經上來了。
「這家店上菜的速度還挺快。」
高年年已經餓了許久,飯菜一上來,便迅速動筷子了,她生性文雅,就算是餓極了也不會狼吞虎咽,吃起飯來依舊斯文。
謝驍夜也拿起了筷子,「姑娘,你好好想想吃完飯之後要去什麼地方,我可以送你去,若是讓你一個人走,只怕你又可能碰見登徒子。」
「多謝。」高年年略一思索,道,「公子,能不能借我點錢?我想去對面的客棧住幾天。」
「你是真的跟阿星姑娘鬧矛盾了吧?居然不去找她,要去住客棧,從剛才我就發現你心事重重。」
高年年夾菜的動作頓了頓,隨即道:「謝公子,如果你不嫌我啰嗦,我想跟你說一個故事。」
「姑娘請說。」
「從前,有三個女孩,她們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她們都被一個男子收留,她們都很尊敬感激那個男子,管他叫師父。但是,他們三人所受到的待遇很不一樣,其中有一個女孩,是最早被收留的,和那位師父已經有了幾年的感情,之後收留的兩個女孩,再怎麼懂事聽話,師父對待她們也沒有第一個女孩好。」
「第一個女孩,有什麼很特殊的地方嗎?比如更聰明,更會討師父歡心?」
「她聰明又活潑,但是她不太聽話,她甚至偶爾會頂撞師父,會耍脾氣,而另外兩個女孩,從來都很聽話,不曾忤逆過師父,她們比第一個女孩勤快、比她懂事比她溫柔,她們只希望師父能夠多多關心她們,可師父對她們就是很冷淡,偏心得不止一星半點,幾乎就沒有把她們當作親人,彷彿她們對他來說,可有可無,他所有的耐心和關心,都只給了第一個女孩。」
「那麼……第一個女孩會恃寵而驕嗎?會藉此欺負另外兩個女孩嗎?會當著她們的面炫耀師父的好嗎?」
謝驍夜一句話問到了重點上,「一戶人家裡,只要孩子多了,就易出現爭寵現象,在許多時候,大人對待孩子們不太公平,總會有受寵的和不受寵的,受寵的孩子或許會傲慢,欺負嘲笑不受寵的孩子,等日子一長,就生出了嫌隙,長大之後也就不會親近了,如果受寵的孩子不炫耀、不欺負人,那麼不受寵的孩子就沒理由責怪他,偏心的是大人,與孩子無關。」
高年年怔住。
大人的偏心,與受寵的孩子無關……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謝驍夜繼續道,「那個受師父疼愛的女孩,是怎麼對待另外兩個女孩的?」
「很好。」高年年如實回答,「不炫耀、不壓迫、不嘲笑,好吃的好玩的,從不吝嗇分享。」
「既然如此,另外兩個女孩還有什麼理由對她不滿?」
謝驍夜一本正經道,「都是人的羨慕嫉妒心理作祟罷了,羨慕與嫉妒,是正常人都會有的情緒,關鍵在於這樣的情緒是強烈還是細微?情緒是可以控制的。你所提到的那兩個女孩,只是想要被師父在意,可師父不在意,另外那個女孩也無法控制,她已經做到了有情有義,不是嗎?如果因為師父的偏愛而被記恨,那就只能說明,那兩個不受寵的孩子是白眼狼,不知感恩。」
高年年被噎了一下。
「在我們謝家,最受寵的是大哥,因為他是長子,在武藝方面資質最高,學東西快,能力是我們三兄弟當中最好的。」謝驍夜繼續道,「父親在世的時候,偏愛大哥,什麼好事都先想著他了,二哥因此會有些不滿,但我不在意,只因大哥從不在我們面前炫耀,我們有求於大哥時,只要他辦得到,他不會推辭,他把我們當自己人,這就夠了。」
「你說得對。」高年年抬頭看著他,目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賞,「謝家三公子,我從不曾想到你會有這樣的胸懷。」
阿星總說錦衣衛都是一群酒囊飯袋,尤其是謝家的二公子謝查楠,好大喜功又心胸狹隘,能當上錦衣衛的副首領多半是走了後門,靠著大哥關係上去的。
她又說,三公子謝驍夜雖然不太熟,但武功也領教過,也沒多高超,能當上首領多半靠的也不是實力,謝家三兄弟中也就只有謝將軍實至名歸。
阿星眼光挑剔,武藝或者智謀不高明的人,總是不會去關注的。
可是今日與謝家三公子的交談,卻叫人明白了一個道理。
他或許沒有絕頂武功、沒有高超智謀,但勝在胸懷寬廣,凡事不斤斤計較,從不羨慕嫉妒他人,不用卑劣手段。接觸久了,難免要對這樣的人生出几絲欽佩。
他能當上這個錦衣衛正首領,也是叫人服氣的。
「姑娘過獎了。」謝驍夜淡淡一笑,「故事中的兩個女孩的心情,我也稍有體會,年少的時候,我也嫉妒過大哥,可當我與同窗打鬥,大哥挺身而出護短的那一刻,我就明白,大哥永遠是大哥,我有難他總會幫著。姑娘,如果你有什麼不順心的事,你可以發泄,生氣是人的權利,沒有人能剝奪這樣的權利,但,萬萬不可因為妒忌害人,如果你心情始終無法平靜,不如嘗試著離開,不去見不去想,這樣……你至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高年年道,「除了師父和阿星之外,你是我第一個真正欽佩的人。」
「姑娘把我的話聽進去了,說明姑娘本質上還是善解人意的。」
「其實,我真沒有你那樣的胸懷……」
「無妨,我相信你是個理智的人,遲早會想開的。」
謝驍夜結了帳之後,又一次問高年年,「現在,想好要去什麼地方了嗎?」
「勞煩公子你送我去齊王府隔壁的百花園。」
……
百花園內,清風吹拂。
六角涼亭前的大片空地之上,兩道人影站在烤架前,望著烤架上不同的肉,一人負責翻面,另一人則是負責撒佐料。
一陣肉香在空氣中散開。
「這味道聞著太讓人想吃了。」妙星冷深呼吸一口氣,繼續給烤架上的肉刷香油,又加了些胡椒粉。
「阿星,這塊羊肉是不是熟了?」
「差不多了,可以夾到盤子里,還有這塊牛肉,差不多也熟了。」
「我還想吃烤魚和烤雞翅!」
「你先把現有的肉解決了再說罷。」
二人正說著話,就聽見前頭不遠處響起了推門聲,大門並未拴上,門外的人自然是一下子就推進來了。
二人齊齊抬頭,在看見來人的那一瞬間,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年年,來得正好,過來一起吃。」
妙星冷說話間,走到了高年年的面前,如往常那樣親熱地抓起她的手腕,正要帶著她去亭子里坐下,她卻並沒有邁出腳步,不著痕迹地掙脫開了妙星冷的手。
妙星冷回過頭看她,「你怎麼了?似乎不開心。」
「我是吃過晚飯才來的,我一點都不餓,你們吃吧,我去給你們沏一壺花茶來解膩。」
說著,轉身便要走開。
「站住。」妙星冷在她轉身時叫住了她,「白天我就覺得你有心事,你卻以身體不適為理由搪塞了過去,現在我看出了你的心情仍然不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阿星,你多慮了。」
「不要試圖忽悠我,你的情緒根本瞞不過我的眼睛,你心裡藏了什麼事是不敢跟我說的?」
「我沒有心事,只是覺得自己很無能。」高年年背對著妙星冷,輕嘆了一口氣,「除了會點醫術之外,就沒有其他本領,我似乎一直以來都是跟在你的身後吃喝玩樂,無論得了什麼好處,也全是沾你的光,這讓我覺得自己極其平庸,彷彿是依附著你在生存。阿星,你根本體會不到這種感覺。」
高年年的話音才落下,便覺得自己後腦勺一疼。
妙星冷在聽了她的話之後,毫不客氣地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你說的這是什麼鬼話?你是不是讓誰刺激到了?你覺得自己平庸,那麼我且問問你,怎麼樣才算不平庸?」
「像你一樣獨立,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才算不平庸。」高年年摸著自己的後腦勺,撇了撇嘴,「你不要再問我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罷。」
說完之後,也不等妙星冷接過話,便快步走開了,看她的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怎麼突然跟抽了瘋似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妙星冷望著高年年的背影,若有所思。
「阿星,我依稀可以猜到原因。」身後響起葉冰清的聲音,「或許跟師父有關,你想,年年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就今天白天,你去我屋裡的時候,另一邊的竹屋裡只有師父和年年……」
「我也想到了,我去你屋裡之前,她還是挺正常的。老狐狸這個人說話常常不中聽,跟我還經常互相貶低呢,他要是說了什麼打擊人的話……你們不如試著頂撞回去?可不能因為他是師父就得讓著他。」
「我不敢。」葉冰清道,「師父一個冷眼過來,我就嚇得腿軟。」
「沒出息,你就不能壯著膽子罵一次回去?我之前可全都罵回去了。」
「阿星,我們跟你不一樣。師父更偏心你一些,你總不會看不出來吧?」
「你們就真的這麼怕他?」妙星冷搖了搖頭,「換作是我受了委屈,無論長輩是否偏心我,我都不會忍氣吞聲,罵回去,大不了挨頓罰,至少心裡舒坦。」
「可我們沒有你這樣的驢脾氣啊。」
妙星冷靜默了片刻,朝著大門外邁出了腳步。
「阿星你幹什麼去?烤肉還沒吃呢。」
「我要去質問質問老狐狸。」
「天黑了,你還出門?不如明天再去。」
「天黑了又如何?我又不怕遇見登徒子,倒是你們兩個,功夫不行就別出去亂走,好好在這園子里呆著。」
眼見著妙星冷離開了,葉冰清轉身去往高年年的屋子。
阿星說過,走廊盡頭的最後三間就是她們的屋子。
推開高年年房間的門,一抬頭就看見她站在窗戶邊上,側顏靜謐。
高年年聽見了開門聲,轉過頭。
「你的心事憋了挺久吧?今天全部吐露了出來,是不是覺得心情好了許多?」葉冰清悠悠開口,「她去找師父理論了,她終究接受不了你對她的疏離。」
「我不想跟她呆在一起。」高年年垂下了眼,「我也不想再回白樺林,只要回去,我就覺得事事都不公平,離開了他們,我同樣也能生活。」
「你隨意。」葉冰清道,「我自然是能夠理解你的。」
「冰清,我們一起離開,怎麼樣?」
「不行。」葉冰清搖了搖頭,「師父交代的事情,我還是要做,若是做不好,只怕他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們。你歇著吧。」
說完之後,葉冰清轉身離開,順手帶上了房門。
站在房門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師父的話,又一次在腦海中浮起——
「你這條命是阿星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如果沒有千年靈芝,你早已踏進鬼門關了,這麼算來你欠了她一條命,那麼,就算為了她付出任何代價,你也別覺得吃虧,從你吃下靈芝開始,你能活多久,都是你賺來的。」
欠了師父的養育之恩,又欠了阿星的救命之恩。
因此,這輩子都要為了他們而活么……
如果她有阿星那樣的待遇,該有多好。
葉冰清經過廚房時,進去拿了個食盒,回到了烤肉架邊上,裝了幾盤肉進食盒裡,帶著食盒走出園子了。
她出門的目的,是要去齊王府。
到了齊王府大門之外,就被人給攔下來了。
「守衛大哥,勞煩你進去通報一聲,我和阿星在隔壁的園子里烤肉,她叫我送一些過來給齊王殿下嘗嘗。」
「原來如此,姑娘請進,到了裡頭隨便喊個下人,就會帶你去見殿下。」
只要是齊王府內的人,誰不知道卓離郁買下隔壁的百花園是給妙星冷住的。
妙星冷派過來的人,自然是無需稟報就能進王府。
葉冰清走進了王府之後,叫了個丫鬟領路,一路上都忍不住東瞧瞧西看看。
在今日之前,還真的就沒見過如此氣派的住宅。
丫鬟領著她到了書房門口,敲了敲門,朝著書房裡頭道了一聲——
「殿下,阿星姑娘叫人來給您送東西了。」
「進來。」書房內的人應了一聲。
丫鬟輕輕推開了房門,朝著葉冰清道:「姑娘請進罷。」
葉冰清帶著食盒走了進去,抬眸望向書案之後的卓離郁,只見他低垂著頭,提筆舞墨,那一派優雅的貴氣,加之他本身的卓然氣質,著實令人難以挪開目光。
多數女子都抗拒不了這樣的容貌氣質罷,就連她也不能免俗。
不過……
阿星卻能夠抗拒,可見阿星不庸俗。
「齊王殿下,我與阿星剛才在百花園內烤肉,烤得多了,便帶一點過來給您,你要不要嘗嘗我們的手藝呢?」
葉冰清邊說著邊走上了前,把食盒擱在了桌子上。
卓離郁擱下了筆,抬眼看她,「阿星為何不來?」
「阿星有事出門去了。」葉冰清說著,目光瞥向了桌子。
卓離郁方才提著筆,看他揮墨的弧度,就知道是在作畫,不是在寫字。
而這麼一低頭看他的畫作,葉冰清怔住了。
畫紙上的女子可不就是阿星么?
齊王所畫的,還是阿星的笑顏,那微微勾唇的弧度,和本人幾乎沒有差別,可以稱得上十分傳神了。
「殿下,你的畫功可真好。」葉冰清毫不吝嗇地稱讚道,「阿星微笑起來就是這個樣子的。」
卓離郁聞言,慢條斯理道:「你還有別的事嗎?」
言外之意:沒別的事,你可以走了。
然而,葉冰清像是沒聽明白,道:「沒其他的事,就只是來給殿下送烤肉。殿下,請問您作畫的速度如何?快還是慢?」
卓離郁眼見著趕人不成,對方又是妙星冷的姐妹,便秉持著耐心道:「挺快。」
「畫人像能迅速完成,那可真是了不起呢。」葉冰清笑道,「既然費不了殿下多少時間,您能不能也給我畫一幅?我想要收藏一幅屬於自己的畫像,還沒有人給我畫過呢。」
「不能。」卓離郁拒絕得毫不拖泥帶水。
「為什麼?您不是說不費時間嗎?」
「你不是阿星。」
「不是阿星,就不能畫了?我與阿星關係那麼好,您就不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同意我的要求?」
「本王喜歡她,但也有自己的規矩,就算她親自開口讓本王為其他女子作畫,本王也不答應。」
「殿下對阿星,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呢。」葉冰清說到這兒,輕嘆了一口氣,「可惜,阿星一點都不喜歡你。」
她此話一出,卓離郁的目光如利劍一般射向了她。
被這樣冷厲的目光注視,葉冰清的頭皮緊了緊,卻還是大著膽子道:「我說的是實話。我問過阿星了,她說,她真的不喜歡你。殿下,你不如放棄吧,別浪費時間與精力了,你要是去百般糾纏,沒準她還會嫌你煩,對於一個屢次拒絕你的女子,你也不該去稀罕,是不是?」
「這話是她委託你來說的,還是你自己的心裡話?」卓離郁望著她的目光,依然冰冷。
「殿下,我這是為你好,也為她好,只要殿下你願意放手,阿星也就少了一個煩惱,殿下,這天底下的女子那麼多,又何必非阿星不可呢?」
「天底下女子那麼多,妙星冷卻只有一個。」
「但是,比阿星出色的女子並非沒有。」葉冰清又往前走了兩步,直到身軀抵上了書案,無法再前進。
「殿下,我的相貌不輸給阿星,我比不上阿星的只有武功,阿星比不上我的,卻多了去了。」葉冰清嫣然一笑,「她做飯不好吃,女紅也不會,不體貼人,這些可都是事實。殿下對她好,她也不稀罕,可是我稀罕,殿下為何不試著轉移目標?」
「轉移到你身上么?」
「有何不可?喜歡她是一件挺累的事,喜歡我,或許會是一件很輕鬆的事。」
卓離郁注視著她,不語。
這女子是阿星派來耍他的?
又或者……那臭丫頭抽了風,想要把好姐妹塞給他,讓他能夠對她死心?
這種招數實在是幼稚得很。
對待眼前這個姓葉的女子,他還得收斂著脾氣,若是弄傷了,只怕阿星會殺上門來。
「殿下,阿星是很倔強的,難以打動,您不如給我個機會,讓我留在王府里陪伴您?」
「你看上本王什麼了?你倒是說說。」
「從我第一眼見到殿下,就被您的容顏氣度折服,我是個俗人,真是讓殿下見笑了。」葉冰清說到這兒,唇角揚起的弧度加大了些,「阿星曾說過,遇上了喜歡的人,就要學會自己爭取,可不要憋在心裡不敢說,憋著憋著就錯過了,如果阿星喜歡您,我絕不會跟她爭,可她既然不喜歡,那麼我鼓起勇氣為自己爭取一下,也沒有什麼不對罷?」
「的確沒什麼不對。」卓離郁慢條斯理道,「葉姑娘你倒是令本王挺意外的,雖然溫柔嫻雅,卻快人快語,如你這樣文靜中帶著一絲爽朗的性子,倒也挺獨特。」
葉冰清聞言,臉上浮現出欣喜之色,「殿下這是在誇我嗎?」
「自然是。」卓離郁從書案後站起了身,「葉姑娘既然想要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那本王就給你這個機會,你不是說想要留下來陪伴本王嗎?總得先熟悉熟悉王府,本王帶你遊覽一圈如何?」
「好啊,樂意至極。」葉冰清欣然應允。
二人一同出了書房,卓離郁帶著她遊覽了王府內的一些景緻,直到把她帶到王府牢房外。
「這是王府的牢房,進去參觀參觀罷。」
卓離郁說著,率先走了進去。
葉冰清緊隨其上。
一進牢房,便覺得空氣中帶著腐朽和塵埃的氣息,昏暗的燈光把氛圍襯托得更加冰冷。
葉冰清連眉頭也不皺一下,繼續行走。
她年少也是吃過苦的,這樣的地方,並不會讓她覺得多害怕。
從師父口中得知,齊王所欣賞的,是有膽量的女子。
世間男子,多數喜歡柔弱淑女,可齊王對於嬌弱的女子,連看都懶得多看。
行走之間,空氣中多出了許多聲音。
哭喊聲、驚叫聲、求饒聲……
都是牢房裡的犯人們發出的聲音,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有些刺耳。
葉冰清依舊面色如常,「殿下,這裡面有什麼好參觀的呢?」
「本王想帶你看好玩的。」卓離郁道,「你跟過來就是了。」
葉冰清不明白卓離郁口中『好玩的』所指的會是什麼,但也確實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便緊隨著卓離郁的腳步。
直到一間鐵牢外,停了下來。
鐵牢之內,席洶和秋葉正在對犯人用刑。
鐵牢正中央擺著一個火盆,席洶舉著燒紅的烙鐵,對著犯人的胸膛印了下去——
『滋滋』
皮焦肉爛的聲音。
「嗚嗚……」
那人犯被堵住了嘴,想要哭喊卻喊不出來。
葉冰清望著如此血腥的場景,並未顯露出懼怕,只是詢問道:「殿下,這個人犯了什麼事?」
「本王府上的一名婢女被他玷污,羞憤自盡了。」卓離郁淡淡道,「本王王府里的人受此屈辱,本王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此刻用的刑罰太輕了,給你看個有趣的,席洶,上千蟻之刑。」
「是。」
「殿下,這是一種什麼刑罰?我怎麼從來沒聽過。」葉冰清好奇詢問。
卓離郁只是淡淡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
一刻鐘后——
「嘔!」
「葉姑娘,你怎麼了?」
「啊——」
高亢的女子尖叫聲響徹牢房上空,葉冰清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朝著牢房之外飛奔。
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彰顯了她內心的恐懼。
「殿下,您要求上的這個刑罰,就是為了把那姑娘嚇跑么?」席洶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那姑娘是何人?」
「阿星的好友。」卓離郁慢條斯理道,「她對本王表達了情意,考慮到她與阿星關係不一般,本王不能傷她一根毛髮,於是,便只能換溫和一些的法子讓她退縮。」
「溫和?」席洶的唇角抽搐了一下,「殿下,這個法子一點都不溫和,那姑娘想必是被嚇怕了,約莫得好幾天睡不著覺。」
「這不正好嗎?讓她記著,嚇到她的畫面是本王領她來看的,睡不著覺也是本王害的,最好再做幾個噩夢,午夜夢回都能記著本王帶給她的驚嚇,如此一來,她對本王的好感也就很容易消失殆盡。」
「殿下高明……」
……
葉冰清回到了百花園,背後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濕了。
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幕,實在是毛骨悚然。
她一路奔向廚房,到了水缸邊上,用手掌舀起水往自己臉上潑,想藉此讓自己冷靜些。
她應該清醒了,思緒不能沉浸在剛才那一幕里。
「冰清,你怎麼了?」身後響起高年年疑惑的聲音,「你要洗臉怎麼不打熱水?你背後怎麼濕了?外邊也沒下雨。」
「太可怕了……」葉冰清扶著水缸,輕喘著氣,「師父給的任務,太難了,這個齊王簡直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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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其實沒那麼容易猜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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