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生存法則
若說察岩原本的一舉一動,從未有超出他預期的範圍,無論是對他的試探,或者是收攬在麾下寸步不離,他都有周詳的心理準備。
除了此刻察岩的要求,將他和白璟然兩個生面孔聚在一處,他沒有感受到信任。相反,他感受到無形中一把匕首就抵在他的脖頸,鋒利的刀刃已然劃破皮膚。
「你們……」孟溪身子驀地停下顫抖,不敢相信的後退兩步,「不可能是走私……醫藥公司……你們難道!」假孟溪理應不清楚察岩和白璟然要走的貨物究竟是什麼,察岩又一副黑社會做派。在此之前,他自然會本能的猜測,對方從事走私,再危險幾分不過也是軍火走私罷了。
直到白森的名字出現在耳畔,他才有合理的理由懷疑並猜測,察岩與毒品有關。
「難道什麼?」察岩對孟溪後知後覺地反應感到好笑,「難道說在你心裡,走哪種貨,還有區別?」
孟溪眉頭一擰,「你碰毒,我就不能做。」
「毒品?」察岩輕笑道,「孟溪,我問你,你認為毒品是什麼?」
孟溪神情格外僵硬,「毒品能摧毀人的意志,能毀掉人的一生,我不會做,你死了這條心吧。」語調不斷顫抖,孟溪伸手按住自己輕微顫抖地雙腿,想要保持冷靜。
察岩見孟溪驚嚇到如此,嗤笑了一聲,「你以為你不做,毒品就會在這市面上絕跡嗎?不會。」
「實話告訴你吧,從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到現在,一個又一個毒品王國在金三角橫空出世,又被警方、軍方一次又一次打擊摧毀,而毒品卻從未絕跡,反倒更加泛濫。你知道原因是什麼嗎?」
孟溪似乎是被察岩眼中瘋狂的火焰所震懾,下意識搖頭,「是什麼……」
「因為它被需要。那些自甘墮落的人,需要毒品來證明他們還活著,證明他們的人生還有意義。如果我將手上毒品脈絡全數掐斷,從明天開始,就會有無數家庭支離破碎,無數人從陽台上一躍而下,終結自己的生命。」
「那還不是因為你們,才會有這麼多人沾染上毒品!」孟溪咬緊牙關低吼道,「他們之所以會沾染上毒品,就是因為你們給他們提供渠道,否則又怎麼會……怎麼會離不開……」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泫隆從來不會容許手下通過引誘的方式,讓客戶沾染上毒品。我們的貨就擺在那裡,是你需要,自己伸手拿。而不是我們強迫你,陷害你去吸毒。」察岩傲然道,在煙捲中放上毒品的低劣手段自從他執掌稽查組后,就徹底在泫隆內部消失匿跡。
他,不屑這麼做!
「這個社會,小部分人掌握大部分資源,權力,金錢。對於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來說,已經很難再感受到滿足,感受到愉悅。所以他們才來溜冰,吸粉,來獲得最純粹的興奮和刺激。生活無望的人,有一天活一天,毒品是他們最後的伊甸園。」
孟溪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那無辜人受害呢?」
「無辜人?我告訴你吧,這條線上沒有所謂的無辜人。」察岩笑得輕蔑,「只要你的生活能夠和毒品聯繫在一起,就不再是個無辜人。」
「那些死在禁毒線上的警察呢?」孟溪憤然道,「他們不無辜嗎?」
察岩瞥向孟溪,眼中充滿憐憫:「毒品無法根除,也不能根除,這一點不止我們明白,警察內部的當權者也明白。就像是沒有影子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是不能存在的。沒有了黑暗的襯托,白還是白嗎?至於犧牲的警察,就和我們拿去做誘餌的手下一個道理,這是他們的使命,算不得無辜。」
「你若非要認為他們無辜,不如去找他們的領導,控訴為什麼不指派更多力量來清剿,非要用他們的性命去犧牲。」
「這才是不斷追剿毒品,卻從未有哪國政府下定決心不計任何代價一定要將毒品根除的原因?」孟溪足夠聰慧,察岩的話一點即通。
「就像緬甸內部政黨爭鬥不斷,他們需要用時不時的禁毒行動來證明給國民看,他們還是正直的,為人民著想的政府。實際上,有多少行動不過是泫隆內部達成的交易,演出的一場戲。」
孟溪癱坐在沙發上,內心正在天人交戰,他一直認為毒品就應該從這個地球上消失,以絕後患。可察岩的這番話,第一次讓他懷疑,懷疑毒品是否就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察岩瞧他眼眸閃動,知道孟溪心中正在動搖。輕笑一聲,察岩淡然道:「毒品,他之所以被稱之為毒品不過是當權政府的說法。從醫藥的角度上,他不過就是使人成癮的鎮靜劑和興奮劑罷了。嗎啡你應該聽過……」
孟溪嘴唇微微顫抖著,點下頭,嗎啡他當然聽過,是一種用在手術中的麻醉劑。
「嗎啡是全世界使用量最大的強效鎮痛劑,幾乎是每個國家合法使用的藥物。可你知不知道,嗎啡的成癮性是大麻的六十倍以上。一旦成癮,幾乎和四號一樣,很難戒除。多少人手術后大量使用嗎啡導致成癮,戒斷反應,痛不欲生。」察岩淡淡地說道,「不過是因為他們認為嗎啡可以使用,就將它褪去毒品的外殼。」
孟溪扣住自己大腿的指節已經發白,他想著察岩所說的這一番話,心中對於毒品的邊界似乎模糊了幾分。
「這個世界,有人願意自甘墮落,你不是聖人,也阻止不了他們。」
「我不會染毒。」孟溪沉聲道。
「當然!我也不會准許你沾染毒品。我要的是可靠的手下,不是吸毒者。」察岩知道孟溪心中有了答案,並不急促,「既然你已經走不到最光明的道路上去,不如換個思路,為你的張嬸想想,怎樣才能夠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話音落下,察岩便將一份檢查報告單遞到孟溪眼前,「這是我才收到的檢查結果。勞力性心絞痛,目前正在用藥,但是最佳的治療方案是進行心臟支架手術。」
孟溪雙手顫巍地接過病歷單,不管他的身份有多少是假的,張嬸的病歷單是真。
「你答應我,我立刻為她安排最好的醫院,立即手術以絕後患。」察岩摩挲著手腕上的念珠,絲毫沒有焦急。
孟溪看不明白冠狀動脈支架是什麼意思,但他能夠看懂病歷單上危急兩個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孟溪下定決心:「好,我答應你,但是我要看著張嬸進手術室。」
「沒有問題,我們明天就出發。」
「我們?」孟溪皺眉不解。
察岩淺笑道:「孟溪,我很看重你,但你也要明白,我隨時可以除掉你。就像我手下所有人一樣,沒有不可替代的存在。這是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
孟溪默然,察岩話中威脅之意他明白,只要他好好做事,張叔張嬸自然能得到最好的照顧。一旦他起了邪念,他手上還有他的把柄。
「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欣賞,這麼多年了,你是我看重第二個人而已。」察岩拍了拍孟溪的肩膀,起身離開。到了這一步,孟溪已經逃不出他的掌控。
肩頭抖動,孟溪的心也跟著輕顫。呆坐在沙發上,直至深夜。
他的目的達到了,察岩將他收在麾下,予以重用。甚至將他和白璟然聯繫在一處,更加方便執行任務。可他的心,為什麼依舊那麼擔憂。
按照察岩所說,他明天就會回到老家,時隔三年重新見到張叔張嬸。
他又該怎麼解釋,自己這嶄新的身份?又怎麼去解釋,長達三年的欺騙……
沉默地起身,孟溪垂低眼眸往外亂走著。
「幹嘛呢?樓梯在這邊。」
抬起頭來,說話人是走廊另一端上的保鏢。而保鏢身後,站著的竟然是白璟然!他被一群人簇擁著,似乎正要離開的模樣。
「哦,不好意思,走錯了。」孟溪掩飾地點頭,趕忙穿過走廊往電梯方向走去。
白璟然心中黯然輕嘆,他在每一個包間都裝有攝像頭,先前察岩對孟溪說得那番話自然被他聽見。孟溪家中情況不好,察岩用這一招來攻破孟溪的心防,老大心裡會有多痛,他多少能感受到。
眾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能和孟溪有什麼額外的交流,只能用出現在眼前的方式,給老大帶去一點支持。
當初他剛剛輟學,建立雪浪和泰哥接觸的時候,也是這般,躲在這裡不敢與父母眼神接觸,不敢面對他們的質問。
這是走這條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電梯門關閉的前一剎那,孟溪的視線順著縫隙和白璟然相撞。
「謝謝。」孟溪喃喃道,白璟然的出現將他從感性的世界里拉扯出來,至少不會那麼心痛,能夠理智思考。
察岩很快就要有新動作,他必須想辦法給楊小玉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