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特殊照顧
「不行,這個警校實在是太變態,我不玩了還不行嗎?」
白璟然一臉苦相地癱坐在寢室里,他當真是一個手指頭都不想再動。就連剛才的幾階樓梯,都是他手腳並用爬上來的。
顧方誠嘴中叼著從食堂順出來的蘋果,一面趴在白璟然床上替這位儼然癱瘓的公子哥整理內務。疊成四方的豆腐塊,家裡老頭子從不到六歲開始就這麼折騰他,他只要是一尺在手,疊出來的被子絕對無人能夠挑出紕漏。
「咔……」清脆地咬下一口,顧方誠含糊不清道:「別慫,有洪地鬧你……」
「說人話!」白璟然沒好氣道。
三兩下咽下蘋果,顧方誠手裡拎著果核躍下樓梯,「小爺說,有兄弟罩你,別慫。」他已經從先前的跑步中緩過來,完全跟個沒事人一般上竄下跳。
白璟然瞧著他眼前青紫眼圈的顧方誠,怎麼也想不通,顧方誠為什麼能這麼沒臉沒皮。剛才在食堂時,他們一桌四人周圍一整圈都沒有人敢靠近,一方面的功勞要歸功於孟溪周身氣場冷漠,生人勿近。另一方面,完全是因為顧方誠眼睛青紫一圈沖人熱情微笑的模樣實在是太過……詭異。
「時間差不多,出去集合。」同樣收拾完床鋪的孟溪倏地從凳子上站起,站在原地想了想,還是開口道。
為了架白璟然回來他們耗費不少時間,現在距離八點只有不到五分鐘。他雖不懼馬佑山的責罰,但終歸是能避則避最好。
顧方誠聞言搓了搓手,躍躍欲試地望向白璟然還在發抖的雙腿,臉上壞笑漸漸顯露,「來,小爺扶你走。」
「我……你輕點……慢點……這是人腿,啊!」
馮哲一把攬住孟溪的肩膀,二人晃晃悠悠地跟在顧方誠孟溪身後,一面欣賞顧方誠將白璟然在樓道里拖拽的慘案,一面輕笑。
害怕馬佑山再次出現的白璟然來到操場上,在一眾人群中擔驚受怕地尋找馬佑山的身影,卻沒料到盼來了一名武警教官,開始他們的軍訓日程。
列隊,站姿,行進。
早晨二十圈的後遺症漸漸發威,整個偵查系的新生率先開始在隊列中發抖,豆大的汗水不斷朝外冒,新換上的短袖不足半個小時便浸濕成一塊塊花式地圖。
「你把重心往腳掌上移,會舒服很多。」顧方誠趁教官不注意,悄悄提醒渾身震顫的白璟然。老頭子教過他,把重心壓在腳後跟上,雙腿的負荷會徒增一倍。
「13A033出列。」已經踱步到最遠端的教官忽然冷聲道。
顧方誠腦門突然冒出冷汗,不敢相信地低下頭看自己的胸牌,13A033。他沒看錯吧,用力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胸前的數字完全沒有發生變化,顧方誠這才一臉見鬼似的走出隊列。
「俯卧撐五十,現在開始。」教官絲毫不給他留情面,直接宣布懲罰。
靠!顧方誠忍不住在心中罵出聲,他點背到這種程度嗎?所有人低聲私語都沒有被逮住,偏偏他就要栽,勞神子鬼道理!
「有問題嗎?」教官踱步到顧方誠身前,微笑道。
顧方誠咬緊牙關,強擠出微笑道:「報告教官,沒有。」隨即直接趴下身子,開始他兩日內的第二次懲罰。
武警教官俯視顧方誠不斷起伏的頭頂,心中回想起剛才馬佑山找上他的畫面。
「你好,我是偵查系中隊長馬佑山。」
「你好,有什麼事嗎?」
「接下來的軍訓,麻煩您幫我特殊照顧一個人。」
「誰?」他覺得很是奇怪,以往承接警校的軍訓任務時,他們可沒有這般要求。
「13A033,這小子身上痞氣重,使勁收拾。」
「嗯?」不是照拂,而是刻意打壓?
「拜託了。」
收拾刺頭可是部隊的強項,向來是樂趣所在,這麼一來,他這一趟也沒有想象中的無聊。
「13A033出列,剛才在看什麼?」
「13A033出列,做示範。」
「13A033出列……」
「13A033……」
一整個上午,顧方誠不斷被教官從隊列中喊出,到最後就連站在最前端的孟溪都忍不住側目,上下打量正被教官要求定住正步姿勢,在熱浪中飄搖的顧方誠。不得不說,顧方誠只用這一早上,便全年級聞名。
整個操場都知道,偵查系一區隊有一個033號新生,頂著青紫的眼眶,被教官立為典型,給收拾慘了。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放飯,白璟然渾身無力地扒拉食堂的紅燒肉,混合米飯下肚。恢復些力氣,白璟然感慨道:「老三,你太能抗造了,佩服佩服。」
光是今早,顧方誠就做了一百五十個俯卧撐,一百個蹲起,還不算被額外點出來示範時的加練。要換做是他,恐怕早就怨聲載道,哪兒還能和顧方誠一樣生龍活虎地坐在這裡,餐盤裡的飯菜都冒起山堆。
「小意思小意思,不值一提。」咬下一口滷雞腿,顧方誠佯作謙虛的擺手,「教官就是看小爺太優秀,特殊人才自然要特殊照顧。」
「不行,我不行了。等找到機會,我一定要離開這座監獄。在這兒呆著實在是太苦。」二十圈加上一早上的隊列,白璟然覺得自己大腦都像被汗水浸泡,連準確思考都做不到。
「人生太苦……」顧方誠索性扔下筷子,摟上白璟然的脖子,「兄弟來補。」
「補鎚子!」白璟然一把推開顧方誠汗涔涔的胳膊,「你又不能替我跑!」光是今早,他腳底至少就起了三個水泡,每走一步都鑽心的疼。
顧方誠微笑地搖頭,「切,兄弟不能替你跑,總能拉著你跑。你沒看今早那死面教官都沒有半點反應嗎,這說明什麼。說明互幫互助是被允許的,以後晨跑就包在兄弟身上。」
「我吃好了。」顧方誠話音剛落下,孟溪便拋下一句,端起餐盤起身離開。
顧方誠腮幫子鼓起,不服氣道:「拽什麼拽,今早也沒見你贏。」
「平手啊,三哥。」馮哲忍不住出聲打壓,孟溪沒有贏,他顧方誠同樣也沒有贏。
一時語塞,顧方誠惱羞地伸手箍住馮哲的脖頸壓在身下,「好你個小哲,學會胳膊肘往外拐?看我不收拾你。」說著,顧方誠作勢就要揍馮哲。
「我看你就是羨慕嫉妒恨,嫉妒孟溪成績比你好,身手比你好。你唯一擅長的體力還沒有堂堂正正地贏人家。嘿嘿,人長得也比你帥哦。」白璟然咬下一口肥瘦相間的紅燒肉笑道,顧方誠什麼都好,為人講義氣,但就是喜歡和孟溪過不去,不是嫉妒是什麼。
「誰嫉妒他?就一個悶罐,有什麼好嫉妒的。」顧方誠不忿地回嘴,他絕不會承認他是在嫉妒孟小溪,他就是看孟小溪不順眼而已。
走出食堂,孟溪辨認了方向,便轉身朝西側的綠茵小徑走去。
小徑兩端建校時栽種了不少樹苗,如今歲月悠久,已然長成參天大樹,將頭頂炎炎烈日隔絕在小徑之外,構造出一條舒適的小道。
先前顧方誠那句諷言他聽見了,他確實沒有贏。無需多上一圈,再多上百米,他恐怕就提前摔倒在跑道上,堅持不住。跑完后的恢復,顧方誠也的的確確比他要快上許多。他的雙腿,經過一上午的休息,到現在都還余有幾分抽痛。
想到這兒,孟溪暗下決定,以後熄燈前的時間,他也需要拿出來訓練才行,不能虛度浪費。
「咚咚咚。」來到醫務室,孟溪禮貌地敲響房門。
「同學,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坐在診療桌前的醫生抬起眼瞼,微笑問道。
孟溪搖了搖頭,道:「同學腳上起水泡,我想來要一些酒精。」白璟然細皮嫩肉,一上來便穿厚重的皮靴跑步訓練,腳下一定會打水泡。說來只是個小水泡,但是長在腳底就像後背怎也撓不到的癢處,時時刻刻都在高調地叫囂自己的存在感,不好好處理,連覺都難以入睡。
醫生一怔,沒預料到孟溪是為了同學來拿葯,不禁對眉眼俊秀的孟溪多了幾分好感。
「行,你等著,我給你拿。」
見醫生爽快地答應,孟溪垂低眼眉,心中陡然舒了口氣。他來之前,很是擔心醫生會拒絕他的要求,萬萬沒料到會這麼通情達理。
「還要些別的藥品嗎?同學。」醫生站在葯櫃前,主動問道。
孟溪嘴唇微微翁張,小心道:「能給四瓶藿香正氣液嗎?」早上的太陽尚不算毒辣,他便能夠感受到皮膚被燒灼,下午在操場上訓練,白璟然肯定難熬。
「行,沒想到你還想得挺周到。」醫生頗感意外地上下打量孟溪一圈,一個入校的新生居然能夠提前預防避暑,心思還挺細。畢竟開學前三天,他這醫療室總會接到許多中暑脫水的新生,還從未有人提前主動上門領葯。
接過藥瓶,孟溪頷首道謝,轉身離開醫務室,向最偏遠的十三宿舍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