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棚中黑影
沈壁唐休息室
休息室一如既往的有序整潔，不管是粉絲送的各種禮物還是寫的各色信件都被分門別類的放在一個個的明亮顏色的箱子里，並且每一個箱子都用一種特別的浮雕字體做了標註，例如：毛絨禮物、食物、已讀信件、未讀信件。
每當有人第一次走進來，不管是一起合作的演員還是工作人員都不進感嘆沈老師對粉絲的良苦用心。
細心的男人總是容易感動他人，所以沈老師在這紛繁圈子中的人緣十分不錯。
沈壁唐拿起琥珀茶微微吹了吹，一口熱茶下肚，他的神經慢慢舒展開來，抬起手他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眼睛，然後說：「9點整，時間剛剛好。」
薛峰面對這尊大神也是無語了，你說哪有你晚上不回酒店休息跑出去看夜景的？
「去哪了？」
「難得回來，就回了趟老街，看看房子。」沈碧唐也不隱瞞。
「最近這段時間你就消停點吧，通告都滿格了！」薛峰好言相勸，言語間還帶著點討好的意味。
面對相處了快十年的經紀人，沈壁唐當然知道薛峰的性子，說：「先說什麼事。」
薛峰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嚴肅地說：「當初接這個劇本的時候與投資方、導演、編劇都已經談好的，第一，親密接觸的戲，如吻戲、船戲之類是不拍的；第二，武打戲中的動作絕不設計對頭部、五官等部位的撞擊動作；第三、夜場戲不拍。咱們在合同里也是真真切切的註明了的，白紙黑字寫的很清楚。」
薛峰說到此頓了一下，快速觀察了一下沈壁唐的神色，見他神情如常便接著說：「但是問題就出在這部劇的火爆程度！你也知道，你這次回歸小熒幕也是因為這次的投資方和製作方都十分敬業，不管是演員還是幕前幕後大家的熱情都是空前高漲，當然，我得說這部劇真是看得人振奮人心！」
沈碧唐對薛大媽時不時的跑偏神經無語，他隱忍著說：「說正題。」
薛峰的表情從勵志演說秒變有一說一說：「現在《斬仙》開播首日便創下全國網2.0%的收視率，成功登頂同時段電視劇收視榜單榜首，之後這幾個星期更是穩居全國網收視冠軍，播出期間，全國網單集最高收視3.9%，最高收視份額25%，遠超去年寒假檔《風水輪》創下的記錄，更秒殺諸多在黃金檔播出的劇目，這是什麼概念？最近幾期同時段的熱搜、綜藝節目都在聊這部劇，更有極其恐怖的網路粉絲團強烈要求親密戲，面對如此大的商機，投資方也動搖了，所以.……。」他眼角的餘光瞄到在他提到「動搖」二字時，沈壁唐的臉色明顯的黑了三分。
薛峰不敢說了。
「所以，他們對韓姐施壓了？」沈壁唐反問。
薛峰欲言又止的躊躇了半天，無奈的點了點頭。
韓姐，全名韓谷雲，是沈壁唐所屬經紀公司四方泉影視公司的總經理，董事長向下第一人，四方泉影視可以說是和沈壁唐一同成長起來的。十年前，沈壁唐的第一部電影處女作就是四方泉影視出品《霍思將軍》的歷史片，該影片由林斯凡執導，喬明軒、華貝兒等老戲骨出演。影片主要介紹了大元明朝時期，霍思將軍領導的邊陲守軍遭到游牧民族勿戎的侵襲，展開了一場大規模的戰鬥，結果霍思將軍遭到慘敗陷入了困境的故事。
本是最不受觀眾待見的史詩電影，更何況此片的男主角竟是啟用一個名不經傳的新人，當時的負面輿論可想而知。
所有質疑都被韓谷雲一肩扛下，更揚言：「此片非沈壁唐莫屬，如有一切後果，她一力承擔，只求大眾給新人一個機會。」
還有傳言，當時連辭職書都寫好了。
事實證明，沈壁唐用他的演技征服了所有人，影片獲得了巨大的成功，榮獲了當年首都華鍾獎最震撼人心電影獎，最佳男演員、最佳劇本等五項大獎，甚至更是進入了當年53屆奧貝卡電影節最佳華語片、最有潛質男演員、最佳華語劇本等七項殊榮，這在十年前的娛樂圈和現在基本是神話一樣的存在。
也就是在那一次，奠定了沈壁唐電影界不可撼動深入人心的演技。
在沈壁唐心中，韓谷雲是導師、是恩人更是親人。
所以，只要是韓姐有難處，就算是再困難他也會第一時間伸出手。
他微微一笑，什麼也沒再問，對薛峰囑咐：「你告訴韓姐，新的合同儘快拿過來，沒事兒別老上火，多喝點降噪茶，我這邊她不用擔心，沒事兒的。」
薛峰知道這是沈壁唐在寬慰自己，最重要的是他不想韓姐為難。
他看了看時間，已經接近10點，薛峰收拾了一下手頭的材料，對著還有些睡意的沈壁唐說：「韓姐的事兒我會馬上回公司處理，其他的我會交代助理，你趕快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
沈壁唐沒吭聲。
薛峰嘆了口氣，只能熟練地把座椅放倒，並小心地扯過毯子蓋在沈壁唐有些涼意的身子上。
又把暖風開的大些才離開。
臨走前，薛峰朝著沈壁唐擔憂地望了一眼，搖了搖頭，走了。
辟霜霜趕到威靈山影視基地的時候，正是一天當中最乾燥的時候，乾冷的風吹的她原本就有些乾裂的嘴唇嘶嘶的疼。
她的直覺很不好，下車的瞬間她就有一種衝動想返回去。
「霜糖親親~~~，我就知道你最好！」辟霜霜還沒站穩就被童夏一個熊抱直接逮了個正著。
碰上這麼個活寶死黨她很想哭好不好，辟霜霜四十五度角無語望蒼天。
童夏直接無視，她拿起一盒加大量的紅燒蓋飯在辟霜霜眼前晃完。然後她早有預料地看到某隻霜糖瞬間轉變的狗腿的笑容！
童夏一路小跑，直接過五關斬六將的把辟霜霜拉進了威靈山影視城。
由於《斬仙》劇組的安保嚴密性十分高，二人決定在離劇組最近的飯館解決完午飯在進去。
最主要的是童夏要在進組之前對自己的姐妹科普一下，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當然要嚴陣以待。
辟霜霜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恨不得一口吞下飯盒，所以童夏說什麼她都只有一個回答：嗯。
「霜糖，我和你說，負責武替的徐導演在圈裡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你只要認真到位他就不會多說什麼了。」
「你擔心我的身手？」辟霜霜已經吃完了三分之一的巨無霸蓋飯，感覺無底的胃終於得到了小小的安慰，鬆了口氣反問。
「不會！你的身手我是見識過得，沒得說！」童夏連忙給辟霜霜遞上飲料示意她慢點並直接忽視飯館里其他倒抽涼氣的聲音。
「那？」
「我只是告訴你這個劇組的規矩，你可一定要記好了！」童夏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嚴肅。
在藝術的道路上無國界，這是童夏常在宿舍說的。追星歸追星，但是童夏心中是十分尊重這個行業的。
看到她這樣，辟霜霜也不覺得認真起來。
童夏壓低聲音說：「第一、武替的事情是秘密不能說。第二、劇組中任何有關劇情的相關東西不能透漏。第三、沈大神的休息室不得進入。」
「明白。」辟霜霜認真的點頭。
溝通完畢，餓壞了的二人開始迅速進入進餐模式。
辟霜霜的人生過了二十二年，之前的十七年她跟著武痴爹在各地轉戰。十七歲的辟霜霜一直認為人生不過兩件事：練武和吃飽。但在親爹無情跑路，餘下家徒四壁的空曠武館之後，她的人生又多了一樣必須品：掙錢。
就像從前奶奶還在時常說，家在，人總會回來。
童夏每次看到辟霜霜累死累活的掙生活費時總會忍不住勸她，把「武館」賣了。
每次得了她機械式的回答又忍不住給她出謀劃策找兼職。
朋友如此，足矣。
對於娛樂圈的各種傳說和各種黑，辟霜霜只停留在報紙和雜誌上，第一次進劇組，說真的她十分好奇。
不得不說《斬仙》這部劇取得了開門紅一樣的成功和這個劇組的用心自不必說。
各個場景的空間做的十分精緻到位，就連一個酒杯的模樣都十分考究，辟霜霜覺得就算拿到古玩市場光從模樣上也是可以以假亂真的。
這對於建築設計專業的自己還是十分吸引的。
她又習慣性的看了眼手錶，中午1點45分，看到這個時間辟霜霜的眼角沒來由的一跳。
也許是五年間的習慣，她不太喜歡光線複雜的地方，因為那裡總會生出各式各樣盯著她的黑色眼睛。
童夏的胳膊肘用力的戳了她一下。
哦，她分神了。
辟霜霜仔細的打量面前的徐導演。
年紀不大，大約三十歲五歲開外的年紀，可能是長期在棚里，面色稍白，但是眼神十分犀利，對於一般人還是十分有震懾力的。
徐導演，全名徐明。他也在同時打量辟霜霜。二十齣頭的年紀，娃娃臉，皮膚白皙，她的身上有一種學生中少有的獨特氣質，清麗脫俗，柔中帶剛。
倒是個好苗子！徐導演心中暗嘆。
但是嘴上仍是嚴肅的交代了些注意事項，並強調能不能合格要看一會兒上威亞的情況而定。
童夏畢竟在這劇組潛水了很久，一聽此話就知道辟霜霜已經入了徐導演的慧眼，心中激動不已。
「霜糖！霜糖！這邊！這邊！」童夏拉著有些發獃的辟霜霜問：「你發什麼呆呢？」
辟霜霜看著正在施工的新景棚問：「這是哪一幕？」
「就是浴火重生的那一幕，最經典的！」童夏瞬間花痴附體說：「男主在火中抱著奄奄一息的女主，帶著絕世的霸氣，踏著熱浪而來，從此扶搖直上，步步成仙！」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童夏看著辟霜霜直勾勾的盯著影棚的某處，擔憂的問。
「喂喂！霜糖！你可別嚇我！」童夏心裡發毛。
「哦，沒事兒，你剛才不是說曉曉也來了嗎？在哪？」
話鋒一轉，童夏一下子又興奮起來，「她是最幸運的，竟然被選進了助理組並且被超、超、超級幸運的分到了沈大神的助理那裡。」
「或者.……」童夏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連捶三下胸口，「難道我的沈大神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疾？」
辟霜霜一下子捂住她的嘴，童夏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連忙緊張的左顧右看。
「還好.……沒
人。」童夏有驚無險的長舒了口氣。
「那邊的同學——快跟上！」負責服裝道具的老師朝她們兩個揮揮手示意跟上。
兩人互相望了眼，默契的同時一笑，又趕緊跟上。
「只是，霜糖，你不覺得今天這棚里有些悶熱嗎？」童夏低聲問。
「是有些熱。」辟霜霜也下意識的拉了拉衣領，心不在焉的回答。
實際上還很乾，她在心裡補充。
《斬仙》這部電視劇在威靈山影視城的取景佔到了整個取景部分的四分之一，不算多也不算少。
威靈山影視城算是海市比較老牌的影視基地了，這在貴圈也是小有名氣的。
一層是多是內景，二層是服裝道具和化妝間，三層則是演員的獨立休息室。
趕上拍攝旺季，還會發生幾個劇組同時搶景的情況。場景不夠就只能排隊等，一個組拍完另一個組跟上，即使只拍一天場景也要重新布置，且不能出任何差錯。
眼看午休就要結束，不管是演員還是工作人員都開始忙碌起來。
電梯是沒得做的，兩人順著樓梯快步跟上前面的工作人員。
這裡的樓梯間如同一個雜物倉庫，特別是二層，因為場地的原因，有些來不及清理的碎布雜物之類堆在了樓道的門后。
前面的服裝老師顯然也發現問題，她隨口就訓斥一旁的助理：「這東西不是昨天就讓保潔人員清走嗎？怎麼還在這？太影響安全和衛生了！你是怎麼辦事的？」
身材不高的助理連聲保證馬上處理。
辟霜霜和童夏就咱在離他們半米遠的地方，兩人看著還在喋喋不休的服裝老師，實在為這個助理有些擔憂。
從始至終，這個助理都沒有頂過一句。
童夏扯著辟霜霜的衣袖在她身後做了個鬼臉，示意這助理真牛！
辟霜霜回了她一個瞭然的飛眼。
她忍不住又看了下這個助理，大約一米七出頭的樣子，有些偏瘦，一副黑色老式眼鏡框架在有些單薄的鼻樑上，表情溫和，一副大眾臉。
兩人等到服裝老師心滿意足的收功，辟霜霜看了下手錶，正好5分鐘。
助理走得很急，路過辟霜霜的時候撞到了她。
辟霜霜被他手裡拿的衣服掛鉤狠狠勾了一下，差點摔倒。
「哎！你這人！」童夏當下就要理論。
辟霜霜一把拉住她搖搖頭。
不為別的，就在剛才，她可以肯定，剛才那一下子如果不是她反應快是鐵定會摔倒的。
那個助理是故意的，就算他表面平靜如水，但是肢體的反射直接說明此時這人心中的憤懣。
她很清楚，並且她可以肯定，那個人遠不止他表面看起來那般無害。
辟霜霜的一隻手按在樓梯走廊的牆上，那裡剛才還站著一個長著四隻手兩米高面目猙獰吹著口哨的詭異的——影子。
那是辟霜霜五年來第一次見到如此恐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