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72章

  方氏表面瞧不出什麼,袖中的雙手也死死地攥著,直到聽到大長公主終於緩緩地分派差事,這才放下了緊懸著的心。


  好了,這賬冊總算是矇混過去了!

  沈昕顏不出頭,楊氏自然也沒法,眼睜睜地看著再讓長房脫一層皮的機會從眼皮底下溜走,心裡恨得要死,除了暗暗罵著大長公主的偏心眼,沈昕顏的蠢笨外,一點法子也使不出來。


  至此,三房共理府中事便算是正式定了下來。


  「恭喜大嫂今後可總算是多出了時間安心教導騏哥兒,好好地培養母子之情了!」離開大長公主處,楊氏還是沒忍住,一臉假笑地道。


  「也恭喜三弟妹再添麟兒,待小侄兒滿月那日,大嫂我必會奉上一份厚禮。」方氏笑得真誠,不疾不徐地回道。


  楊氏臉色一僵,氣惱地瞪著對方揚長而去的背影,雙眸恨得像是要噴出火來。


  沈昕顏輕咳了咳:「三弟妹,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生怕楊氏拉著她說些有的沒的,她連忙尋了個理由,也不等楊氏反應便急急帶著春柳走了。


  「這回居然不是夫人您懟三夫人,我覺著有些不習慣。」直到再也看不到楊氏的身影后,春柳忽地感嘆一聲。


  沈昕顏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連忙抓住她的手臂穩住了身子。


  「你胡說些什麼呀!」她有些哭笑不得地在春柳嘴角處擰了一把。


  春柳嘻嘻地笑了幾聲,一溜煙便跑開了。


  三個兒媳離開后,大長公主有些無力地靠在榻上,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布滿了失望:「如今個個都把我當老糊塗了!」


  她身旁的徐嬤嬤不敢說話,垂著頭體貼地替她按捏著雙腿。


  想到那本天衣無縫的賬冊,大長公主又是一聲長嘆。


  徐嬤嬤不欲見她這般模樣,忙轉移話題道:「今日大公子進宮伴讀,也不知會怎樣,不過以大公子的聰慧,想來不會比任何人遜色才是。」


  聽她提到了最出色的長孫,大長公主的臉色總算是好看了:「霖哥兒這孩子向來便是個極懂事的,也不算是辜負他祖父多年來的教導。」


  提到長孫,自然而然便又想到了多日不見影兒的長孫之父,她皺了皺眉:「雋航這些日到底在做什麼?整日不著家,我前些日子還說他終於收了心,安安分分了,這才沒幾日,又故態復萌了。」


  「世子又不是三歲不懂事的孩子,想必在外頭也有事,殿下何必憂心。」


  大長公主搖搖頭,忽地發狠道:「過幾日我豁出這張老臉,也要到陛下跟前替他求份差事,免得他整日閑得往外跑,若是又惹出個外室來,便是他父親饒他,我也絕對不會再放過他!」


  徐嬤嬤笑笑,卻是不好再說什麼。


  『故態復萌』的魏世子如今正在城中某處宅院里翻閱著陣舊的卷宗,良久,他才長嘆一聲道:「先帝為了誠王可真是昧著良心了,三百四十條人命,再加上一個趙家。」


  誰也不會想到,當年震驚朝野的岳平山一案,真正的罪魁禍首並非當時的知府趙全忠,而是先帝——仁宗皇帝的長子誠王。


  趙全忠,不過是被誠王所嫁禍,仁宗順勢敲定的替罪羊。


  當年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岳平山出現大面積山體滑坡,山下百姓無一倖免,三百四十條人命一朝喪,朝野震驚。


  原以為只是天災,孰料卻被人告發,岳平山之所以會出現滑坡,並非天災,乃是人為。只因有人聽信岳平山藏有金礦之謠言,私下派人開採,挖空山體才導致這場禍事。


  朝廷震怒,派出欽差徹查,一查便查到了彼時的知府趙全忠頭上,可憐趙全忠根本連分辨的機會都沒有,在重重的『人證物證』之下,最終被先帝下令處斬。


  再後來,趙全忠妻兒在上京的途中出現意外,待瑞王派出之人前去接應時,卻只在山底下尋到趙少夫人和部分僕從血肉模糊的遺體,至今仍有不少人的遺骸無處尋,包括趙全忠的獨子。


  「自己的嫡親血脈,自然心疼些,誰讓那趙全忠倒霉呢,怎的偏偏就在那處當了知府。」喬六冷笑道。


  先帝在位時,誠王便屢次犯下不可饒恕之大錯,是先帝一再姑息,才最終釀成了岳平山之禍。偏他到死,也依然要維護誠王,讓繼位的皇孫瑞王立下誓言要善待諸位叔伯。


  喬六覺得,瑞王登基后給他擬定的這個「仁」字真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此事我心裡已經有了些頭緒,待會兒你與我一同進宮,看看陛下的意思,再仔細斟酌可有疏漏之處。老匹夫苟活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該清算清算了!」魏雋航闔上卷宗,淡淡地道。


  那樣一個寬厚溫和的男子,最是光風霽月不過,可最終卻落得了一個被世人唾罵的下場,何其無辜!


  ***

  「娘,爹爹去哪兒了?怎的好些日都不來。」再一次沒能在娘親處見到爹爹,小盈芷一臉的失望,悶悶不樂地抱著沈昕顏的臂道。


  沈昕顏摸摸她的腦袋:「爹爹有事忙呢,等他忙完了便會回來了。」


  話雖如此說,她心裡也沒有譜,魏雋航在外面到底是做什麼的,從來沒有人能說得清楚。她相信,大概連英國公與大長公主也不知道,他們的兒子還瞞著他們不少事兒。


  沈昕顏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測,也許他是在替一個大人物做事,至於這個大人物是誰,潛意識裡她便不敢細想。


  「唉……真真是匹沒龍頭的馬!」小姑娘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學著大長公主的語氣道。


  沈昕顏被她逗樂了,捏了捏她的臉蛋:「叫你話兒多,帕子可綉好了?你慧表姐還等著你給她綉一方帕子呢!」


  沈慧然日前便被靖安伯派人接了回府,臨行前小盈芷信誓旦旦地向她表示,要親手綉一方帕子給她,故而沈昕顏才有此言。


  小姑娘又是一聲長嘆:「唉……這花兒可不是那般好繡的!」


  沈昕顏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乾脆摟過她直呵她的癢,逗得小姑娘咯咯咯地笑過不停,母女倆一時鬧作一團。


  「夫人夫人……」夏荷急急的腳步聲伴著她的叫聲傳了進來,也讓沈昕顏止住了逗弄女兒的動作。


  「出什麼事了?」她連忙問。


  「沒出什麼事,哎,有事有事,不過不是咱們的事。」夏荷又是擺手又是搖頭,倒讓沈昕顏愈發糊塗了。


  「那是什麼事?」秋棠沒好氣地問。


  夏荷喘著氣道:「有人、有人來向大夫人提親了!」


  「啊?!」


  「什麼?!」


  「不會吧?!」


  屋內眾人訝然,小盈芷從娘親背後探出小腦袋問:「什麼是提親?」


  沈昕顏幫她整整頭上的花苞,吩咐孫嬤嬤將她帶出去,小姑娘滿心不願,但到底不敢違背娘親的意思,唯有噘著嘴讓孫嬤嬤牽著走了出去。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怎的說有人向大夫人提親了?」待女兒離開后,沈昕顏忙不迭地問。


  夏荷鬆開了捂嘴的手:「不是不是,不是向大夫人提親,不對,是向方姑娘提親,只是大夫人是方姑娘的長姐,故而冰人才尋到了咱們府里。」


  噢,原來是向方碧蓉提親!

  沈昕顏等人恍然大悟,春柳拍了拍胸口:「被你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向大夫人提親呢!」


  「提的可是徐家的公子?」沈昕顏問。


  「不是不是,你們猜是哪家上門提的親?」夏荷一臉的神秘。


  「快說快說!」春柳是個急性子,可沒耐心和她猜,拉著她便問。


  「是周首輔家的公子!」夏荷無奈,直接便道出了答案。


  周首輔家的公子?沈昕顏這下真的意外了。


  這是怎麼回事?怎的不是徐尚書家的公子?那首輔夫人待方碧蓉是何種態度,她可是親眼見過的,怎麼可能會同意讓兒子娶方碧蓉?


  「真的是周首輔家的?你沒有聽錯吧?」春柳一臉懷疑。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記得瓊姝郡主生辰那日,那位周二夫人是如何羞辱方姑娘的,雖然周二夫人不過是那周公子的嫂子,但據聞首輔夫人對她極為看重,想來兒子的親事也多少會聽聽她的意見。


  「這種事能胡說的么?」夏荷不高興地瞪她。


  沈昕顏自然也相信夏荷不會以這種事來開玩笑,只是心中到底對這門親事的來源不解。


  照理,這方姑娘應該是與徐尚書府的公子訂下親事才對,今生怎的會與周首輔府扯上了關係。


  ***

  人逢喜事精神爽,得了這麼一門大好的親事,方氏整個人的氣色都好了不少,一掃前段時間心中的鬱氣,便是偶爾聽了楊氏的酸言酸語也渾不在意,只一心向父母去信稟報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同時積極籌備著親事。


  畢竟雙方的年紀都擺在這兒,這親事可拖延不得。


  方碧蓉到底不是國公府中人,如今不過是客居,與周府那邊交換了庚帖之後,便回了久無主子在的平良侯府待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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