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9章
當秋棠帶著人押著錢掌柜去取他的證據——記載著這些年梁氏何年何月何日取了多少銀兩的賬冊回來時, 沈昕顏大略翻了翻便輕輕合上了。
她名下這幾間鋪子的掌柜們都是伯府太夫人,也就是她的親生母親當年提拔上來的,既然是生母提拔的人,她自然不會有疑心。再加上她的心思向來放在兒女身上, 並不在意這些生意, 故而這些多年來從來不曾想過去查賬, 只是每個季度收下各鋪掌柜送來的進項便是。
能這般詳細地偷偷記錄下樑氏取走的數目,這個錢掌柜看來也是個謹慎之人,如若她沒有猜錯, 他應該還備有一套應付自己的賬冊。
想來因為她這麼多年來從來不曾想要查賬, 更對他沒有半點疑心, 再謹慎之人也漸漸有了鬆懈之心。再加上今日她也是心血來潮要看看賬冊, 直接便打了錢掌柜一個措手不及,這才將此事給抖了出來。
「夫人, 您看此事應該如何處置?」吩咐人將錢掌柜押下去之後,秋棠遲疑地問。
除非夫人想與娘家徹底決裂,否則此事只能死死地捂著。當家夫人偷竊,對, 伯夫人此舉與偷竊並無不同,當家夫人偷竊小姑子的嫁妝錢,這樣的醜聞揚出去, 別說是伯夫人, 便是靖安伯府其他人這輩子也無顏出門見人。
那錢掌柜想來也清楚這一層, 故而這般輕易便將伯夫人給抖了出來, 還甚是主動配合地交出了有力的證據。
沈昕顏揉揉額角,並沒有回答她。
此事雖然是有點棘手,但她可不是曾經那個有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的。不錯,此事確是不能揚得人盡皆知,可卻不妨礙她將梁氏扒下一層皮來!
「命人將它抄寫一份,這一份替我好生收著。」她將手上那份『證據』遞給秋棠。
「至於那錢掌柜……原本是可以寬恕他的,只我最恨人家吃了我的東西還敢算計我!想來這些年我不大理事,養得他心大了,著人將他挖個徹底,將證據連人一起送進官府里,請官老爺好生照顧照顧!」提及錢掌柜,她冷笑一聲道。
便是捂下這一條罪名,她就不信這錢掌柜就真的乾淨了,待將他老底都翻出來了,一併清算,也好教他知道,有些人真不是他能輕易算計的!
「再請其他各鋪的掌柜親到堂上看看大人如何辦案,也好讓他們見識見識。順便告知他們,一個月後我會全力徹查各鋪賬冊。」
秋棠眼睛一亮。
夫人此舉甚好!
先是殺雞儆猴,讓別的掌柜好生看看,夫人可不是那般容易被欺瞞的。再給他們一個月時間準備,該吐出來的錢就要老老實實地吐出來,否則錢掌柜的今日就是他們的明日。
如此一來,不至於因為一下子全部撤換了店鋪的掌柜影響了鋪子的生意,暫時穩住了他們,待日後再物色適合之人再慢慢撤換過來。
至於伯夫人,那便是家事了,再怎麼處置也不至於會讓外人看了笑話!
「那此事可需向世子爺稟報?」因涉及到與官府打交道,秋棠便不免多問了句。
「你使人去辦吧,待世子回來我自會與他說。」沈昕顏回答。
要讓官府配合掩下樑氏與靖安伯府,自然得打著國公府的名頭行事,如此一來便不可能會瞞著身為世子的魏雋航。
秋棠見她事事想得周全,終於放心了。
***
此時的魏雋航正在喬六的私宅里,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打量著花梨木圓桌上擺放著的各樣錦盒。
喬六得意地翹著二郎腿:「怎麼樣?魏老二,我都說了,我可不是什麼家底都沒有的。這桌上任一件寶貝拿出去,不定多少人眼紅呢!」
「也就是你,我才大發善心讓你開開眼界,旁人便是求著要瞧一眼,本公子也懶得理會!」
魏雋航捏著一塊兔子玉雕仔仔細細地翻看,頗有些愛不釋手。
喬六看見了更加得意:「你手上這塊玉雕是用千年雪溫玉雕成,由著名的玉石聖手陶沐親自雕刻,更經前朝那位據說已經飛升了的國師開過光,可是千金難買的寶貝啊!」
魏雋航撇撇嘴,什麼國師開過光,純屬胡扯!若不是瞧著這兔子雕得精緻,而他家的小姑娘剛好屬兔,他才懶得瞧呢!
「那便以這個抵了你餘下的債款吧!」他將玉兔子放回錦盒裡,然後很是自然地將盒子塞進懷裡。
「魏老二,你要不要這般狠啊!!那點錢就想換我這塊價值連城的玉雕?!」喬六頓時哇哇叫了起來。
「你拿這些東西出來,不就是想用來抵債的么?如今我便如了你之意。若不是這東西瞧著許能討得我家小姑娘高興,我還不要哩!」魏雋航理直氣壯。
「什麼?這麼千金難求的貴重之物,你竟是打算給你家那小丫頭的?真是、真是……你若是給嫂夫人的我還說不出什麼來。」喬六瞪大了眼睛。
這是什麼人種啊!這樣的好東西不拿去討美人兒歡心,居然要拿回去哄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
「是給我家小姑娘的又怎麼了?我家小姑娘什麼好東西配不得!」魏雋航氣哼哼地瞪他。
喬六嘴角抽搐幾下:「行行行,你說什麼都行!」
想了想還是有些捨不得玉石聖手陶沐的作品,取過桌上一枝別緻的玉釵:「不如還是以這個換吧?這釵據聞是一代奇女子柳玉娘的心愛之物,歷經數十名絕代佳人,若是……」
「不要!」話未說完,便被魏雋航打斷了。
「為什麼不要?討好嫂夫人不比討好那小丫頭更重要?」喬六不解。
「被那麼多女子戴過,誰知上面會不會混合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脂粉氣味,若是熏著了我家夫人可怎生是好!」魏雋航一臉嫌棄。
他便是要送夫人首飾頭面,也是要送重新打造出來的好吧!才不要這些不知被什麼人戴過的。
喬六嘴唇微微闔動,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居然好像真的聞到了女子的脂粉氣味,連忙將那玉釵扔回了錦盒裡,再順手扯過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
「罷了罷了,我算是服了你了!你愛怎樣便怎樣吧!」他嘆了口氣,無奈地認命。
魏雋航有些許小得意:「早該如此!反正你有這麼多價值連城的寶物,少一件也不算什麼。」
瞧著他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喬六隻覺得手痒痒的,好想一拳頭往那張可惡的臉上招呼過去。
努力抑下這股衝動,他佯咳了咳,著下人將桌上的東西收好,忽地想起某件事,湊到魏雋航身邊一臉神秘地道:「我最近與西南來京做生意的一名女子合作開溫泉莊子,前些日才知道,原來那女子還拉了一名合伙人,你可知那合伙人是誰?」
「你這話問得好笑,我又如何能得知,難不成我還能掐指一算便算出來?」魏雋航瞥他一眼。
「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難得見他也有承認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喬六心裡那個得意啊,搖頭晃腦地接著道,「那人姓沈,夫家姓魏,育有一兒一女,其夫素有紈絝之名。」
魏雋航喝茶的動作頓時便頓住了:「我家夫人?」
再一想,好像確是聽夫人提過要與人合夥生意,只沒想到喬六居然也參與了一腳。
「嘻嘻,正是嫂夫人!」
「噢,原來你也有份參與。」魏雋航點了點頭。
喬六會參與,想來這門生意做得過,雖然不在乎夫人賺或賠,但她頭一回有興緻做之事,萬一賠了總會多少影響她的心情,還是賺了的好。
見他扔下這麼一句便不再說了,喬六有些不甘心,更往他身邊湊:「魏二哥啊,你可曾聽說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老話?」
「既是老話,自然聽過。」
「那你又可知,那位許夫人可是個狠角色,嫂夫人與她混久了,便是再純白,只怕也會被染黑。」喬六一臉的意味深長。
「噢?那許夫人是個什麼來頭?」魏雋航終於來了興緻。
「那許夫人乃是西南豪族許氏一門的女當家,這許家嘛,聽聞祖上乃是土匪山賊出身,後來金盆洗手開始涉足各大生意。具體是哪些生意我便不多說了,反正你也不會感興趣。」
「知道我不感興趣還不麻溜進正題?」魏雋航沒好氣地道。
喬六嘻嘻地笑了聲,清清嗓子才繼續道:「上任家主雖然娶了好幾任夫人,奈何命中無子,唯此一女,所幸老爺子倒也看得開,自幼便將這女兒當成兒子般教養。這姑娘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雖為女兒身,但行事手段較之尋常男子不知要出色多少倍,及至她十八歲,許老爺子便替她招了上門女婿,以待她將來生下許氏的繼承人。」
「只可惜這位許夫人也是個福薄的,成婚多年只得一女,偏這女兒前些年一病又沒了。想來是這許氏祖上作孽過多帶來的報應!」
「手握這麼一份龐大家業,偏又後繼無人,這許夫人能至今穩坐家主之位,看來確是有幾分手段。」魏雋航頷首接話。
「何止是有手段!」想到接下來要說之事,喬六嘖了幾聲。
「她那上門夫君也不是個好東西,據聞早早便在外頭養了外室,還生有兩個兒子。這許夫人約莫是擔心許家無後,到底將那兩孩子接了回去。論理這位上門夫君也應該感恩戴德了,偏他卻不知滿足,居然夥同外人打算謀害妻子,以奪妻子的家業。」
「許夫人哪是省油的燈,先發制人,以雷霆手段平息了家族內亂。」想到那許夫人的手段,喬六又是一陣感嘆。
此女若生為男子,必能建一番事業!
甩甩腦袋將這念頭扔開,他神神秘秘地道:「魏二哥,你可知這許夫人是如何對付她那個夫君的?」
「如此小人,便是再怎麼對付也不為過。」魏雋航並不在意。
「嘻嘻,我猜你作夢也想不出來!那許夫人命人割了那人的子孫根,將他扔到了那種窖子里。」
至於哪種窯子,咳,能招男人去接客的,自然是比較特別的窯子。
魏雋航一口茶水直接便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