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起來說話吧!」魏雋航倒沒有太過於為難她。


  女子心中頓時一定,道了聲『是』便站了起來,又順著魏雋航的示意在他對面的椅上坐下,飛快地望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眼帘。


  「你想隨我離開這裡?不是說笑?」魏雋航的聲音沉穩。


  「是!」如煙醞釀了一下情緒,哽咽著道,「如煙父母雙亡,又無兄弟姐妹扶持,便投靠遠房表姐,也就是二夫人處。誰承想二夫人受人迷惑,竟想將如煙送給一往來的富商為繼室,以換取高額聘禮。那富商年過四十,生性殘暴,又是個男女葷素不忌的,家中還養著數名孌童,前三任夫人都死得不明不白。如煙不肯就範,表姐竟夥同下人打算給如煙下迷藥,欲毀如煙清白,逼如煙非嫁不可。」


  說到此處,女子悲不自勝,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一滴一滴滑落,真真是楚楚可憐至極。


  「我若是帶你離開,萬一被人發現,我豈不是要擔一個誘拐黃花閨女的罪名?」魏雋航語氣稍緩,聽入女子耳中便是已有鬆動之意。


  「如煙素聞世子爺宅心仁厚,慈悲為懷,必不會見死不……」


  「等等!」魏雋航突然出聲打斷她的話,「雖不知你是從何處聽來的這些拍馬溜須之話,但我必須誠實地告訴你,本世子與慈悲為懷、宅心仁厚可拉不上什麼關係。再者,你並沒有如實回答,如若因為救了你而導致我擔了個誘拐的罪名又該如何?」


  女子愣住了。


  怎麼此人不按劇本走的?


  「我、我、我並非他們家之人,不過是前來探望親戚的,自覺不便多作打擾,故而提前自行離去,不知世子爺認為這般解釋可行?」


  「早就該這般正常說話了,每回一次話便自稱一下名字,著實讓人聽了彆扭!」魏雋航笑眯眯地道。


  女子嘴角抽了抽。


  「我本是一人前來赴宴,如今離開卻要帶上一人,這一路上的打點只怕是免不了。況且,我本與玲瓏閣的掌柜約好了一個時辰之後交付定金,如今被你這般一耽擱,誤了時辰不止,只怕我相中的那套頭面已經易了主。這當中的損失……」魏雋航搖頭晃腦,一副肉疼到不行的模樣。


  女子用力咬了咬唇瓣,努力壓下那股想揍人的衝動。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從小包袱里翻出一疊銀票擺在魏雋航的面前:「世子爺瞧瞧這些可夠了?」


  魏雋航瞥一眼,見那些銀票大小金額不等,加起來至少也有數百兩,大手一撈,將它們悉數收納懷中:「既如此,今日本世子便當是日行一善吧!」


  女子臉色幾經變化,連忙低下頭去掩飾那咬牙切齒般的惱意。


  魏雋航背著手,悠悠哉地帶著她一路出了大門,足下步伐卻不變,走出好一段距離,方向一轉,轉入了旁邊的一道深巷。


  「世子……」女子正想說他走錯路了,哪想到對方突然停下腳步,對著深巷道了句,「交給你了!」


  女子暗叫不好,正想大聲呼叫,後頸忽地一痛,眼前一黑,便軟倒在地。


  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黑衣男子收回手勢,朝著魏雋航點了點頭,遲疑一會,不見對方動作,忍不住問:「那些銀票呢?屬下需要帶回去交給主子詳查來源。」


  「我說黑子,你怎麼就這般不懂事呢?哪有吃進嘴裡的肉還要人家給吐出來之理!」魏雋航笑眯眯地回了句。


  男子臉色一變,總算是想起了臨行之前主子的感嘆,百般無奈地從懷裡掏出一張大額銀票:「那屬下以這張交換總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世子爺總算是滿意了。


  「明明早前還是個揮金如土的,如今怎的變得這般吝嗇小氣,這貪財的模樣若讓國公爺和大長公主看到,還不知要氣成什麼樣!」直到那志得意滿的世子爺離開后,黑子才嘀咕了句,順手撈起昏迷在地的女子,幾個縱身便消失在巷子里。


  魏雋航可不理會別人怎麼想自己,樂滋滋地揣著懷裡的一筆小橫財,屁顛顛地往玲瓏閣走去。


  昨日夫人送了他一塊質地上佳的玉佩,今日他可要再挑一套精美絕倫的頭面給她……


  此時的沈昕顏並不知道自己夫君的打算,她冷冷地注視著不遠處含羞帶怯地從齊柳修懷裡退出來的方碧蓉,不得不感嘆這兩人真是孽緣深厚。


  果然,不論有沒有自己,方碧蓉照樣還會遇上齊柳修,照樣對他一見傾心。


  「你不出去阻止么?」傅婉驚訝地望著那兩人,片刻才擔憂地問身邊的好友。


  「姐姐覺得這會子我出去真的便能阻止了么?」


  傅婉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不能,這會子你出去,反倒會給自己沾一身腥。」


  沈昕顏笑笑,直到那兩人一步三回頭地離開,這才與傅婉從樹後走了出去。


  「此事你還要謹慎,想個辦法提醒一下方氏,雖然那姑娘不姓魏,但到底也是親戚一場,免得將來帶累了國公府。」離開前,傅婉還是沒忍住小聲叮囑。


  「姐姐放心,我心中都有數。」沈昕顏心中一暖,柔聲安慰道。


  坐上馬車那一刻,沈昕顏便已換上了滿臉怒容,讓心情正好的楊氏下意識地斂下了笑容,小心翼翼地問:「二嫂,可是出了什麼事?」


  沈昕顏睨她:「三弟妹放心,與你無關。」


  楊氏聽她這般說,頓時便放心。


  只要與自己無關,管她惱不惱呢!


  方碧蓉是最後一個上車的,整個人恍恍惚惚的,竟是沒有對車內的異樣無知無覺,只朝著兩人打了聲招呼便落了座,靜靜地坐著出神。


  沈昕顏冷漠地盯著她,看著她臉上神情一時茫然,一時嬌羞,一時失落,竟然旁若無人地想起了女兒家心事。


  這一下,便是打算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楊氏也瞧出了端倪,著實沒忍住輕碰了碰方碧蓉的手臂:「方妹妹,今日可曾結識到貴人?」


  方碧蓉立即便回過神來,眨眼間便想到在康郡王府時受到貴女們的排擠,鼻子一酸,險些便要流下淚來,勉強回答道:「我這初來乍到,又哪會這般容易便結識到貴人。」


  沈昕顏一聲冷笑:「姑娘沒遇到貴人,可這神色間卻隱隱可見歡欣羞澀,難不成遇到了良人?」


  方碧蓉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心中一慌,結結巴巴地道:「夫、夫人說、說笑了,在場的都是女眷,哪、哪有什麼良人!」


  沈昕顏又是一聲冷哼,倒也沒有再說什麼,只這仍舊讓方碧蓉心驚膽戰,不時偷偷望向她,猜測著對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可轉念一想,心思略一動。


  瞧她這般模樣,難不成她認得那位公子?

  楊氏在兩人臉上來回地看了片刻,眼珠子轉了轉。


  看來這位方姑娘的確是遇到了「良人」,否則以她的性子,方才沈氏問時便會惱怒反斥以維護自己的閨譽,哪會這是這副作賊心虛的模樣。


  就是不知她遇到的「良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瞧沈氏的反應,難不成那「良人」她還認得?

  心思幾番轉動,她心裡隱隱有些興奮。看來方氏與沈氏之間又將會有一場好戲上演了,還是靜觀其變看看熱鬧,免得到時惹火上身。


  打定了主意,她便乾脆裝起了木頭人。


  進了府,沈昕顏怒氣沖沖地率先下了車,徑自便往方氏所在的院子走去,唬得方碧蓉臉色大變,急急忙忙提著裙裾追上去:「世子夫人,世子夫人……」


  楊氏想了想,推開上前欲扶她的侍女,嘴角勾著看好戲般的弧度,亦追著那兩人而去。


  「夫人便放心,以姑娘這般品貌,滿京城裡也挑不出一個來。」方氏的貼身侍女桃枝見她有些心神不寧,分明是擔心去赴宴的妹妹,忍不住勸道。


  「話雖是這般說,可如今世道,擇媳先看門第。碧蓉雖是侯府嫡女,可……」方氏嘆了口氣,「若是父親當年不曾開罪聖上,咱們平良侯府何至如此!」


  「對了,騏哥兒呢?可把書都背出來了?」


  桃枝遲疑須臾,低聲道:「四公子畢竟年幼,夫人若是逼得太緊,反倒讓他先生了畏懼之心,豈不是得不償失!」


  「年幼年幼,那霖哥兒似他這般年紀時,已經將《千字文》倒背如流了!」方氏惱聲道。


  桃枝立即噤聲,不敢再勸。


  只要涉及到四公子的學業,夫人根本聽不得別人勸。四公子雖不如大公子聰慧,可卻是個極乖巧的懂事孩子,便是大長公主對他也是疼愛有加。


  方氏胸口急促起伏,好一會兒才努力把怒火壓下去。兒子是她一輩子的希望,將來要想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她的兒子便一定不能比沈氏的兒子差!


  「……世子夫人,世子夫人請容奴婢前去通稟,世……」


  「讓開!」


  正在這時,沈昕顏怒氣沖沖地掀簾而入。方氏臉一沉,一揚手摒退追著上來欲阻止的侍女,這才冷笑道:「二弟妹好大的威風,令堂便是如此教導你規矩的么!」


  「比不得平良侯府好家教,未出閨的姑娘光天化日也敢勾引有婦之夫!」


  「沈氏!」方氏勃然大怒,一拍長案,「我素日讓你三分,你倒以為我怕了你不成!我平良侯府的名聲豈容你作踐至此,今日我必要請母親主持公道!」


  「好啊,只要你們不怕丟人,莫說請母親主持公道,便是鬧上天去,我也奉陪到底!」沈昕顏寸步不讓,氣勢比她更盛。


  方氏怔了怔,下意識望向正邁步進來的方碧蓉,見她臉色發白,心裡咯噔一下。


  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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